来人名叫石头，不仅是他的一位幕僚，也曾在谢府表演过京剧。


    石头的记忆力绝佳，对府内地形很是熟悉。


    他成日混迹于各个戏班之中，偶尔也会自己扮相唱两句，当初就是这样混进的谢府，在其中驻唱了大半个月。


    石头看起来雌雄莫辨，语气轻佻道：“景世子，许久不见。”


    石头妙笔生花，化妆水平极高，说是易容术大师也不为过。


    “你来的正好，为我上妆吧。”景岳道。


    一眨眼，景岳就从一位清贵世子，化身变成了平平无奇的护卫。


    石头将带来的护卫服饰丢给他，又给自己也扮成了同款护卫。


    “你也要去？”景岳问。


    “废话。”石头道，“图纸终究与实地不同，我去了还能给你打个掩护。”


    他不置可否。


    谢辕的宅子十分精巧，在石头的带路下，他搜了大半个宅子，仍然一无所获。


    “会不会是转移了地方？”石头问道。


    “不可能，”他道，“我一直派人盯着，连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


    石头笑道：“哎呀呀，真想见见那个夏冉，竟能将你迷成这样……”


    景岳道：“少贫嘴了。你再想想，有没有哪处是禁地？”


    石头眼神一亮：“倒真有一个地方！”


    他们打晕了护卫，刚要入内，就听见里边传来了声响。


    糟糕！像是有人要出来了！


    景岳使了使眼色，示意按兵不动，先看看情况。


    他们二人重新站在护卫倒下的位置，亲眼看着药童拖着一具尸体走出来。


    药童累得并未抬头，只与他们打了声招呼。


    景岳嗯了一声，糊弄过去。


    “走吧！”石头道，药童已经走远，他们可以进去了。


    “不必了。”景岳的视线一直盯着药童的方向，“我好像找到她了。”


    “找到？哪有什么人啊？方才药童只带了尸体……”石头停顿，“难道她死了？！”


    “她没死。”他笑道，“我看见她眼皮动了一下，是在设法逃脱。”


    石头松了一口气，人活着就好。


    他们跟上了药童。


    药童刚处理完夏冉，出来就被景岳擒住了，景岳将其打晕丢给石头，自己进去寻找夏冉。


    夏冉睁开了假死的双眼，忍住想呕吐的冲动，缓缓起身离开。


    没走两步，她猛不防地一个趔趄！


    脚下踩空了，站立不稳的她差点跌进尸块中。


    有人扶住了她的胳膊，她抬眸，阳光带着他的影子闯进了她的瞳孔。


    是在做梦吗？


    景岳怎会出现在这里？


    她凝视着对方，景岳的面容逐渐清晰，他脸上满是担忧。


    他道：“阿冉，你没事吧？”


    他应该在宫中谋事夺权，他不可能来救她的。


    她推开他：“你在这里干吗？你是要把我灭口吗？”


    他眼神中闪过一丝哀伤，辩解道：“我——我是受人所托，来救你的。”


    “哦？什么人能请得动景大人？”她一脸不信。


    “真的，是赵瑜。”他道，“你迟迟未归，赵瑜很着急，我替她来的。”


    她心下的防备去了几分：“好吧。我还好，那个药童呢？”


    “打晕了。”


    “把他身上的钥匙拿过来，我们再去一趟密室。”她道。


    “去干什么？”他问。


    “救人。”


    “什么人？”景岳言语间十分自然，仿佛他们从未分开过一样。


    她心中忽然有些生气，当初是他提的分手，现在又摆出这幅乖巧模样给谁看？


    夏冉道：“你的问题怎么那么多？你若是不想去，我自己去！”


    他低下了头：“那我不问了。”


    她心中的怒气打在了棉花上，闷闷道：“走快些。”


    密室中还是一如既往的黑暗。


    夏冉提灯走在前边，景岳远远跟在后边，二人之间仿佛隔了一条河。


    她吩咐景岳从右侧找起，她自己则直奔左侧。


    成帝正在闭眼小憩，看见亮光才慢吞吞地凑近了栏杆。


    她把食指放在唇上，比出噤声的手势。


    成帝颌首，期待着夏冉开锁救他。


    她开锁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成帝打晕，并且找了个麻袋套在他头上。


    夏冉拖着成帝出来，吆喝道：“喂，来帮忙！”


    景岳匆匆赶来，只看见地上躺着一个头上套麻袋的男人：“救这个？”


    “嗯。”夏冉道，“你背着他，我们快走。”


    “好。”


    “这是我的狱友。多亏了他，我才能多活几天。”夏冉补了一句解释。


    “没事。”景岳道，语气晦涩不明，“他是谁不重要。”


    他们四人离开了谢府，回到了赵瑜的住处。


    将一切事宜安置妥当，夏冉亲自去送景岳离开。


    他很沉默，自从她凶了他之后，一路上就没说什么话。


    她从衣襟中摸索着什么。


    他以为夏冉要将定情玉佩还他，摆手道：“我先走了。”


    “喂！”她拦住他，将在狱中捡的一块玉片递给他：“我想……这东西或许是你娘亲的。”


    景岳愣了一瞬，接过了玉片，入手一片冰凉。


    那块料子已经被摩挲了许久，表面光滑极了，莹润又透亮。


    上边不知用了什么东西篆刻，字迹娟秀：


    “你会怨我吗？我曾无数次想放弃生命，可是你的心跳如此强健……


    孩子，你不应该跟着我去死。我这样苟且偷生，能换来你的一线生机吗？


    活着。我是母亲。我是岳白铃。我快撑不下去了。活着。”


    他泣不成声。


    夏冉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肩。


    刚看到这些字迹时，她就大为震惊，原来此处就是关押过岳白铃的地方。


    谢辕和景王共同建造了这一处牢笼，受害者或许不止岳白铃一人。


    对于从未见过的岳白铃，她心中升起了一股钦佩之情。


    岳白铃是那样的聪慧，在绝境中一直坚持着与恶人博弈，甚至在最后成功将孩子生了下来。


    她能感受到岳白铃在字里行间的崩溃情绪，亦能理解岳白铃的慈母之心。


    知道自己的妈妈一直爱着自己，想必这会给景岳一些安慰吧。


    她抬眸看向景岳。


    景岳眼眶红红的，还在盯着玉片出神。


    她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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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后传来景岳的声音，他鼻音浓重：“阿冉，不要相信成帝的话。”


    成帝？！


    他认出了被套麻袋的人是成帝？


    他为何不拆穿她？


    夏冉回眸：“你——”


    景岳吸了下鼻子，恢复了冷静：“无需解释。我只提醒你一句话，你难道不好奇为何景王没有将成帝灭口吗？”


    “为什么？”她问。


    这事情的确很蹊跷，她也好奇。


    找个替身也就罢了，正主为何要留着呢？


    难不成还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他道：“因为玉玺。传国玉玺不见了，不知被成帝藏到哪儿了。”


    她恍然大悟。


    他握着玉片离开了，没有再多说其他的话。


    ……


    成帝揉了揉僵硬的后脑勺，问道：“这是哪儿啊？”


    夏冉不答反问：“陛下，我已经将你救出来了，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你还记得吗？”


    成帝道：“记得。”


    在狱中之时，二人同为鱼肉，相依为命，建立起了微妙的友谊。


    夏冉曾许诺说会救他出去，但需要他答应三件事。


    当时的成帝满口答应，别说三个条件了，只要能将他救出去，什么条件都行！


    “第一件事：安国公府的旧案实属诬告，我希望您能正式的昭告天下，洗刷他们的冤屈。”


    “可以。”成帝答应的很爽快。


    他已经听夏冉说过了原委，太后不痛不痒地揭过了此事。


    夏冉大约是同安国公府有什么交情吧，这么宝贵的愿望竟然用在了这等小事之上，不值一提。


    “第二件事：我们想进宫面见太后。”夏冉道。


    “你们？”成帝蹙眉，“谁和谁？”


    她道：“我和我姨母夏佳。我们有一些事情要禀告，还望您通融一下。”


    成帝摇头：“不可。宫闱乃是重地，非传召不得入内。你们并无身份，朕亦不知道求见目的，万一是要行刺太后呢？”


    夏冉道：“这……我可以向您发誓，我们绝对不会行刺太后，只是需要见一面。”


    “说起来，朕还不知道你的底细。”成帝上下打量着她，“朕与你的交情还没那么铁，你的话不可全信。”


    “您说了答应三件事的！”她道，“您是天子，一言九鼎！”


    成帝被噎了一下，勉强道：“天子也不是做什么都行的。譬如说传召你们，朕倘若做了，御史的折子也不会放过朕的。你换一个事情吧！”


    “不换！”她道。


    成帝的目光开始四处打量，一眼就看出了她是个练家子，屋外兴许还有同伙在。


    念及自身并未回宫，且宫中还有替身，成帝的态度软和了下来。


    他道：“好吧，各退一步，朕可以安排太后出宫礼佛，到时候你们在庙中求见。”


    “可以。”


    “第三件事是什么？”成帝问道。


    “还没想好。”夏冉道，“等我想到了再告诉您。”


    成帝笑了，声音浑厚有力：“你的条件提完了，该说说朕的条件了。”


    “您是想现在就回宫吗？”她问道，“我可以安排。”


    “不。”成帝摇头，“先不急着回宫，朕还有其他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