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还要从三日前说起。


    那日酒楼出事后，夏冉和宋筝，连同其他客人们一起被原捕头带回了衙门，一一做笔录。


    一路上已经与宋筝有了默契，夏冉先稳住不动，宋筝利用原捕头套了不少话。


    楼中死者乃是少城主万丰硕。


    如今城主已下令封锁了城门，直到凶手伏法才准通行。


    雪洛城的城主万同光有一子二女。长女万春，负责城中的安防练兵事宜；次女万夏，负责城中私塾学馆及慈善事宜；而幼子万丰硕——


    他是城主的接班人，亦是雪洛城的少城主。他负责酒楼、商会及赌馆的事宜。这次出事的正是这位万丰硕。


    老城主一看便是不抓到凶手誓不罢休，而她们急着赶路，哪怕走出了衙门，也出不去城门。


    这可怎么是好？


    只能多探探这捕头的口风，若是能早点找到凶手，也可早日开城门了。


    宋筝施展美人计，适时表露出天真的好奇心，果然得到更多线索。


    “少城主的死因——是被活活烧死了！”原捕头说到兴处，咽了下唾沫，“他被人泼了酒，烛台打翻在尸身上，这才起了大火！”


    眼看一时半会无法出城，她们二人去悦来酒楼取回马车，又另找了个其他的客栈居住。


    二人去取马车时，见到了城主的次女万夏。


    万夏正在处理善后事宜，她从酒楼老板那里要来了客人的名单，一一比对致歉，并送上补偿的礼盒。


    时至端午，万夏给的礼盒贴心的与时节相合。夏冉和宋筝也收到了礼盒。


    男款礼盒是长命缕一条，男款素色荷包一个。女款礼盒是长命缕一条，鎏金耳铛一对。


    这万夏是个聪明人，很会收买人心。她还留了客人们的联络地址，吩咐一旦有线索欢迎向她举告，万家定有重金酬谢。


    夏冉注意到旁人的神色大多喜悦，有几位却在窃窃私语。她驾马车出来时便特意从旁路过，倒是听到些风言风语。


    那几人正在讨论雪洛城下一任城主是谁。老城主的独子已死，他会将少城主之位交给哪位呢？


    夏冉与宋筝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城主的家庭成员们：


    万家的小儿子，也就是少城主，他去世时尚未娶妻，也并无一儿半女。


    大女儿万春，现下已为人妇，并且育有一子一女。她的夫君为年少爷，二人同在城防军中任职。大儿子叫年展鹏，小女儿叫年嘉禾。


    小女儿万夏虽然未婚，来求娶的人快要将门槛踏破了。


    如今少城主去世，来押宝万夏的人就更多了，满城男子皆在示好。


    万一被万夏看上了呢？


    说不定就能麻雀变凤凰，一跃成为城主夫呢！


    ……


    回到客栈后，二人梳洗了歇息。宋筝累得直接入眠，夏冉又做了梦。


    梦里有人喊她——


    “馒头！”


    “馒头！醒醒！”是个小男娃。


    夏冉看见了原身的小时候。小夏冉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回道：“干嘛呀，馒头！”


    小男娃一笑：“你醒啦，馒头。今日没有比赛，我们偷偷下棋吧。”


    “下棋？哪里来的棋盘和棋子？哼！”小夏冉不以为意。


    “这里呀！”小男娃伸出邋遢的小胖手，在地上的灰尘上作画。五横、五竖，合在一起成了纵横交错的灰尘棋盘。


    “呀！你好聪明啊！”小夏冉捧场道，“可是棋子呢？”


    小男娃从怀中摸出来几颗干巴又肮脏的西瓜子，“用这个！”他开心的笑着，“馒头，我同你天下第一好！”


    “好！馒头，你真聪明！”小夏冉一把揽过他的脖子，兴高采烈道，“等我们出去了，你就是我小弟！只要有我一口饭吃，我定给你一口汤喝！”


    “好！馒头，我以后就跟你混啦！”小男娃与她笑成一团。


    小夏冉和小男娃的笑声越来越大，直冲夏冉的天灵盖。


    夏冉从梦中惊醒，直接坐了起来。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暗骂一声晦气！


    怎的梦到那个白眼狼了？


    那个没良心的白眼狼，现下一定过的很好吧？夏冉冷哼了一声。


    那是小夏冉八岁的时候，她在“坟场”已经是个老人了。


    “坟场”是一群权贵集资的地下暗庄，专门搜罗及拐卖小女娃。


    坟场刻意将女娃们关押起来训练功夫，待权贵们来了兴致，便将女娃们送上决斗场“赌生死”。


    权贵们一掷千金，赌斗鸡和蟋蟀已经满足不了他们的恶趣味，于是抓来天真的小女娃，将女娃们扔进斗兽场中与野兽搏命。


    夏冉是第二批女娃中的一人，经过特意的训练后，女娃们的武力值有提高。


    教头每日教她们功夫，又安排她们先同家禽对抗，排练她们动手厮杀的能力。


    不杀了家禽，就没有饭吃。


    在这样的高压训练下，第二批女娃的存活率提升了一半。


    夏冉是第二批女娃中的战力最强。


    她初次上场就同鬣狗搏杀，夏冉拿着武器一击毙命，权贵们纷纷叫好，又安排她去了第二场——同野狼交战，她打到武器全坏，拼死拔下了狼牙。


    夏冉站在血狼的身躯上，高举那颗狼牙。


    裁判入场宣布她获胜。


    她以迅猛的身姿，矫健的步伐，及凶狠的战斗方式，一战成名。权贵们给她起的代号是——豹女。


    第三批送来的不止是女娃，还多出来一个小男娃。


    小男娃皮肤白嫩，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子弟，可能是因为当日的穿着太过粉嫩，也可能是因为“坟场”的出价高，他被人贩子送进了“坟场”。


    小男娃来时，夏冉正在吃获胜后的加餐：三个馒头。她大口咬下，嗷呜两口，醇厚的麦香在口中爆开，她心满意足。


    不知从哪儿跑来的小男娃，伸手就抓了她最后一个馒头，狼吞虎咽的吃下肚。


    夏冉正要夺回来，他已经全吃完了，饿死鬼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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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夏冉气愤地想要教训他一番，被教头制止了。


    教头这才发现他是个男娃，霎时间惊出一身冷汗。教头带男娃去穿上了女娃们统一的裙子，并且嘱咐所有人，不可将此事向外说。


    教头特意交待了夏冉看好众人，倘若权贵们得知混进来了一位小男娃，会大怒，所有人都会受到惩戒。教头打算先糊弄着，私下再偷买一位女娃，神不知鬼不觉地换回来。


    “那这位小男娃……”夏冉疑惑道，“他到时候去哪儿啊？”


    教头微笑：“豹女啊，此处是‘坟场’，还怕找不到埋人的地方吗？”


    夏冉沉默。


    又有一条人命要死掉了，可她无能为力，在这里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从教头那里回来之后，她又看见了那个男娃。小男娃好像很开心似的，喊她：“馒头！你去哪儿啦？我刚刚还在找你。”


    “首先，我不叫馒头。其次，你找我干什么？”夏冉不悦道。


    “馒头！我以为我们是朋友呀，这里我谁都不认识，只有你好心将馒头分给我了，你就是我的好朋友。”小男娃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夏冉：……


    我哪里分给你了！明明是我正在吃馒头，你伸手抢了好不好？


    “我叫夏冉，你这么爱吃馒头，我叫你馒头好了！”夏冉解释道。


    “你是馒头！”男娃坚持。


    “你才是馒头！”


    “馒头！”男娃不依不饶。


    “馒头！”夏冉绝不低头。


    两个小孩谁也不肯退让，最后互相称呼为“馒头”。


    别人喊夏冉“豹女”，只有小男娃喊她“馒头”。别人喊小男娃“二十三”，只有夏冉喊他“馒头”。


    因为知道了小男娃必死的结局，夏冉不由得对他的容忍度高了一些。只是除了这个称呼，决不妥协！


    抢了她的馒头，还要喊她“馒头”？


    夏冉愤愤不平，这不是天天提醒她失去的馒头吗，简直是杀人诛心。


    夏冉心中思量着，她称呼小男娃馒头的意义就不同了，这表示夏冉是他的债主！


    他欠了夏冉一个馒头，迟早要还。


    哪怕这辈子无缘还债，下辈子她也要讨回来！


    “二十二”看他们俩斗嘴好笑，插话逗了句：“馒头！”想看谁会回应。


    结果夏冉与小男娃异口同声道：“不许你喊！”


    “二十二”举手投降，尴尬离开。


    小夏冉与小馒头的关系时好时坏。一会儿关系最差，一会儿反倒要好起来了。这两小孩天天闹腾，跟上辈子有仇似的！


    只可惜后来……


    夏冉叹息一声，摇摇头回到现实。


    当她听到小六跟老大提起比赛时，她第一反应就是小时候自己参加过的那种斗兽赛。


    可是，在夏冉十岁那年，“坟场”早已经消失了，所有的知情人也都被杀掉了。


    夏冉握紧了拳，难道有人私下又开了“坟场二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