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 40 章
作品:《之微》 虞之微梳妆好后,便寻了个由头对门外守着的内侍说要去找陈惟。
内侍们喊来一辆宫车便接她出了宫。
谢望雪则在殿门前目送她离开。
谢望雪行动受限,可虞之微行动并不受限。
当然,这也只是表面上的形式。
毕竟魏王是知晓了她虞之微真实身份的,不然怎会答应谢望雪将她扣留在王宫之中。要她真是陈惟的女儿,把人留在王宫,岂不是给谢望雪机会?
他们都知道谢望雪有一张好皮囊。
魏王也是苦恼,自己的孩子不仅痴迷他这张脸,就连自己的妃子曾经也对他示过好。
谢望雪身份太过特殊,若是魏国的世家子弟,倒也罢了。
但他非但不是,那身份要是还能明着摆出来,比他魏王这个名号还要稀贵。
而今知晓虞之微乃谢望雪远在楚国的妹妹,更是要看紧一些。
碍于陈惟的面子,魏王也不能盯得太过明显。
虞之微懒懒倚靠在车壁上,凝神闭目回想着方才那一众人的脸。
穿得光鲜亮丽,面孔却狰狞得跟在暗夜里的鬼一样。
耳边车辙声戛然而止,虞之微缓缓抬眼,掀开车帘往外探看,见旁侧仍是白砖砌成的宫墙。
她倒不觉得意外,但装还是要装一下的。
“怎么了?”她隔着垂门轻声问道。
随行的内侍垂首回道:“是公子昇,他说方才多有冒犯,想同您讨个好,求您谅解。”
虞之微冷嗤一声。
消息收的倒是快,只是脑子不太好,偏巧这个时候冒出来。
“虞妹妹,是该这么叫你吧?”章昇站在宫车前,身后几名随侍跟着,像是打准了这辆车里就是虞之微,带着人就直接拦下,“哥哥错了,你别生气啊。”
内侍拉开垂门,车外站着的人在虞之微眼里一览无余。
她浅浅弯起唇角,略过争上前来要扶她下车的章昇,直接跳了下去。
好在这裙摆不是围裾式的,不然这样跳下来,肯定得摔。
虞之微稳住脚,这才侧身去看章昇。
“见过公子昇。”她恭恭敬敬地掬了一礼,让人挑不出错处来。
章昇“欸”了一声,指着她:“妹妹这是做什么,哥哥是来道歉的,你别这样客气。方才是我玩的太过了,你可不要生哥哥的气啊。这头发梳得倒是不错啊,哪位侍女伺候的?哥哥替你赏她。”
他抬手就要伸来,虞之微侧身躲开,道:“公子这般尊贵还来同我这样低微身份的人道歉,实在是匪夷所思。我哪敢记公子的仇,方才我也是急了,才对公子口出狂言,现下我已深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公子放心,这件事只要没人散播出去,谁又会知道呢?”
她意味深长地弯起眼,见章昇一脸满意地昂首哈笑,脸上的笑也陪着他多了几分。
章昇拍拍她的肩,“知道就好,知道就好啊。不然孤还得费尽心思好好宣扬宣扬谢望雪的这个妹妹,你这样识趣的女人,不多见的,有空了就来哥哥的宫殿里玩。”
虞之微眼中都是感激,显然含了夸张成分,但章昇瞧不出来。
她一把抓住肩上的那只手,用了几乎十成的力气掐他,脸上笑意不减:“好哥哥,你真是我的好哥哥。”
章昇吃痛地收回手,欲要发作,可望见那双凤眼中的激动不似作假,似是真的被他的宽宏大量感动到,神情狂热不已。
他刚要骂出口的话在这片刻的思量中憋了回去。
威胁送到了,和解的意向也有了,章昇作了罢,揉捏着被揪痛的手臂往乌宫台的方向走去。
没了阻碍,虞之微很快坐着宫车行到郑府门前。
许是得了信,陈惟早早便守在府门前,看到宫车他便招手呼唤:“这!这!”
虞之微探出脑袋,扬起一抹甜笑,“爹!”
陈惟睁大眼,仍是有些不敢相信她到如今还会唤他为爹。到底还是高兴的,他应着将人接下车,随后进了郑府。
虞之微见那几名内侍还要跟随,便扯扯陈惟的衣裳,“爹,这几人一路送行,肯定好辛苦的。女儿最是善良的,见不得他们这般辛苦。”
说罢,还假模假式地回头瞥了两眼有些惶恐的内侍们。
陈惟心领神会,叫来府上几名小厮便带着人下去休息,他们坚持要留下,奈何这坚持的声音压根就没被二人听进去。
待人都散去,虞之微便跟着陈惟进到了内堂之中。
“爹,这毛氅很敞亮啊。”虞之微找了个位置跪坐下,嬉笑道。
陈惟坐下后连忙道:“女郎别再打趣我了,魏王都知道你的身份了,还叫我爹作甚。”
他话音一转,神情踌躇,但还是小声问了出来:“这个,你,你知不知道你那个哥哥他来魏国是做什么的?”
虞之微:“为什么这么问?他晨早跟你说了什么吗?”
陈惟讶异:“你怎么知道的?”
她为什么知道。
还不是因为那袋子蜜饵。
要是谢望雪今早没有拿着以陈惟名义送来的蜜饵回来,她恐怕不会知道上一世陈惟遇到的贵人便是谢望雪。
要真是如此,那晨早谢望雪出门绝不仅仅是为了给她带蜜饵这般简单。
虞之微从容端起案上茶杯,啜饮一口,道:“陈叔,他是不是来拉拢你了。”
话语直白的让陈惟又是一惊。
“你怎么知道?”
他抬手指着不存在的人,道:“他跟你说的?还是你叫他来的?”
虞之微放下茶盏,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答应与否?”
陈惟一噎,这女郎当真是不一般,现下的谈话中,他竟完全处于下风。
但他是个懂得感恩的人,若非虞之微,他如今恐怕仍在外流浪,饿死也是极有可能的。现在他不仅深受魏王重视,也得郑谦赏识,还摇身一变成了这魏国的大丞相。
陈惟回想起晨早时二人在内堂时的情形,不由一笑。
这兄妹两人还真是像,问话的方式也一个模样。
他摇摇头,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回他,他让我考虑考虑,我就说好。”
虞之微倒不意外,“陈叔,你们早上怎么说的?”
陈惟也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小酌了一口,便将晨早时的情形一一道来。
*
昨日,陈惟随着郑谦回了府,听魏王派来随行的内侍们说,这丞相府要气派些,原先空置的府邸常年无人居住,所以要重新修缮一番。
但他们人多,不会耗时太久,只能委屈他先住在郑谦府下。
陈惟哪敢说自己委屈,他高兴都还来不及,怎会委屈。
况且郑谦也想多留他几日,好探讨一些当今分国的局势。两人也是相见恨晚,只要一说上话,连饭都顾不上吃,能旁若无人地说上好几个时辰。
饭后陈惟回到郑谦备下的客房内,虽是喜悦,却也总觉得不安。
心中那股子喜过去些许,他才想明白虞之微为何要留在王宫。
那魏王姬妾竟说她是被送到魏国当质子那人的妹妹,关系实在复杂,他根本理不清。
好在郑谦同他解释过,这些隐秘的事,只有王宫内少数人知晓。若那谢望雪当真是前朝遗孤,那被称作其妹妹的虞之微算什么?
她难道是前朝王女?
可他也不曾听说晋王朝有过王女啊。
这样的疑惑,在第二日晨早,便由谢望雪本人亲自解答了。
陈惟没有富贵病,起的也早,所以谢望雪来的时候,他正好用完早膳,正要出门,又被他请了回去。
他打扮成普通人的模样,混进给郑府后厨送菜的车队里,显然是从王宫中悄然溜出来的。
谢望雪像是早就摸遍了郑府的地形,很快便找到陈惟,并“请”他进到了内堂之中。
“丞相,”当时谢望雪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悄声对他道:“某乃谢氏望雪,字少公,陇中人氏。”
陈惟虽是惊讶,也纳闷,不过想着他是女郎的长兄,便也没对外声张,进去后秉着他身份特殊的想法,为其斟了一盏茶。
“公子寻我,可是女郎有何要事?”
谢望雪轻轻摇头:“是我有事来求您。”
“公子客气,唤我陈惟即可,”陈惟毕恭毕敬地坐直身子,道:“公子直说。”
谢望雪从袖间掏出一本灰黄色的籍册,搁置在桌案上,他弯弯眼,语气诚挚:“此乃于公离世前所留下的孤本,我偶然所得。想来是倾尽心血之作,只可惜,还剩下几页未能完成,听闻丞相您先前是于公的学生,这也算是有了个归处。”
陈惟视线落在那本籍册上,心脏猛然一揪。
这是于登的籍册不假,因为当时他也算是其中参与的一人之一,只可惜没多久他便被山匪掳去,颠沛流离至今。
不曾想他还能看见这本籍册。
谢望雪又道:“您应当知晓了我的身份,此行前来,我是为了我的妹妹,虞之微。”
陈惟“噢噢”两声,点头:“女郎是性情中人,有什么需要我陈惟帮忙的,尽管开口。”
谢望雪将籍册往前推了推,“我如今对外的身份,都是虞府的长公子,只有少数人知晓我的真实身份。而今我也快要回到楚国,您应该知道,我这样的身份回去,是会有人容不下我的。”
陈惟又点头,准备拿籍册的手默默一转,端起茶盏小饮一口。
谢望雪继续道:“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我这个妹妹。我听她跟我说起您,她说您才华卓绝,寰宇内独一份耳。她很少这样夸人,想来她是真心认可您。”
陈惟压着忍不住翘起的嘴角,道:“女郎也是十分聪慧的,年纪尚轻,便已如此知事勇敢。”
谢望雪垂下微微上扬的眼,纤长的眼睫在白皙的皮肤下落下一点阴影,他慢慢拿起杯盏,动作姿态极尽优雅。
陈惟问:“女郎有何难处尽管同惟开口,我定会尽全力帮衬的,若非女郎,我也不会有如今的显赫。”
谢望雪抿了一口茶,而后放下道:“陈叔。是这样唤么?”
陈惟怔愣片刻,点头。
“陈叔,我知道您已被魏王封作丞相一职,但我还是想来争取一番,”谢望雪忽而起身,往后退了两步,旋即跪地作拜:“少公钦佩君之智识,今日特来拜会,若君肯为吾门下客,少公定当以师礼待之。”
陈惟连忙起身去扶他,“公子这是做什么!”
谢望雪又道:“魏王若是真心待您,怎会舍得将我妹妹留在乌宫台呢?”
陈惟见没能将人拉起来,尴尬地拉来藻席,跟着他一同跪着。
“女郎的意思?”
谢望雪不答。
陈惟总觉得自己像是陷进了一道炙热的火炉中,稍有不慎就会灰飞烟灭。
谢望雪的话外之意已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而今想来,魏王确实没有完全信任他。
要是他那姬妾没有出来搅上一搅,兴许魏王是能百分之百相信他的,可那姬妾挑明了虞之微的身份,魏王也将人扣在王宫之中,摆明了就是怕他会与谢望雪有什么交集。
自古君王多疑,就算魏王重视人才,也免不去这一点。
陈惟回想起这一路的艰难,今日的荣华富贵便格外的烫手。
这人与人之间,一旦生了嫌隙,便会有一只无形的黑手,在时间的消逝中悄然撕扯变大,直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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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没办法堵上。
谢望雪并不急着催促,他站起身,微微朝他点点头:“陈叔莫急,您可以好好想想,无论是何决定,少公都是会为您感到开心的。”
陈惟也没了心思去想别的,见他离开,想要送送他时,却被他劝了回去。
最后,谢望雪才说了那件他陈惟能办到的事情。
“陈叔,我妹妹馋嘴,想吃楚地特有的蜜饵,西街便有一家做的极好,劳烦您辛苦派人送到王宫来,我回去也好给她带些甜点叫她开心。”
陈惟当下也只能答应:“好,好。”
谢望雪温声问道:“巳时五刻,可否送到?”
陈惟想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但见他时辰都这么精确,想来也是急的,就答应道:“公子放心。”
谢望雪浅笑回礼,随着送菜的队伍又出了去。
回宫后的谢望雪,换回原先装扮,站在宫门口,等着陈惟的人送蜜饵来。
那日齐地城内,他发觉那辆马车里的人就是虞之微后,谢望雪便派人去打听。虞之微容貌昳丽,掺在几人之中,就算他们结伴,在人群中也是很惹眼的存在。
得知他们之后的路程是赶往魏国的,谢望雪也安下心来,回到魏国王宫之中。
他离开前便做好了准备,何攸做了一张人皮面具,套在与他身形相似的男子身上,替代他这些时日在王宫中的行事。
本以为就是去一两日的,谁能想这一去去了十几日。
半途中还被楚胥发现,这事传回了魏王宫,魏王发了一通火。
何攸动作快,将扮成谢望雪的人面皮撕了下去,宫殿内伪造出他今日才离去的情景,魏王就算是认为有人代替他,也没有证据。
后来楚王为了平息魏王的怒火,便以送女人的名义来求和。
他是没有女孩作为子嗣的,送女人,那也只能从臣子底下挑选一名出来。
身份不能太低,容貌也不能太次,挑来选去,便选到了冯氏一族的女郎——冯湫。
冯湫怨恨,也是应当的。
回到魏王宫,魏王也因冯湫的到来,并未对谢望雪做出什么太过的惩罚来。
谢望雪倒没什么,只是讶异这冯湫,竟时不时在他受辱时挺身而出。
但他一门心思都在入魏的虞之微身上,掌握了她的动向,也是在那时注意到她身侧的陈惟。
陈惟此人,确有才华。
若是不能为己所用,日后定然是个麻烦。
谢望雪居在合宫之中,时时刻刻盯着二人,更是算好虞之微进宫后,会到何处,在哪歇脚。
便也有了之后的事。
谢望雪在宫门前站了好一会儿,带有陈字字样的蜜饵便送到他手上。
他回笑着对送物之人说了声“辛苦”,便快步往合宫走。
*
“原是如此。”虞之微道。
谢望雪真是狗,借着为她买蜜饵的名义,明目张胆地在魏王眼皮子底下抢人。
陈惟其实当下已有了判断,只是他还需要一点时间考量。
毕竟他还没能看到谢望雪的实力,若贸然投靠,他也是不敢的。
虞之微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就拍拍他的肩:“陈叔,别那么紧张啊,我都叫你爹了,咱俩什么关系还不清楚吗?”
陈惟:“那你的意思......”
虞之微笑着说出更令他惊吓的话:“你可以跟我啊!”
这话的意思极为明显了。
陈惟:“女郎,我......”
虞之微:“爹,你之后就是我亲爹,虞文生算个什么东西,之后你可以叫我若华,这是我的小字,若华。”
陈惟叹了一口气,拜了一礼:“女郎若是没有开玩笑的话,陈惟是愿意的。”
虞之微眨眨眼:“我没有开玩笑。两个月后我就要走了,你要是真的愿意,就留在谢望雪身边吧。”
陈惟:“女郎要去哪?”
虞之微:“这是秘密,我真的信你,爹。你也不要告诉谢望雪。”
陈惟被这一声“爹”唤的放松不少。
他很是自得地认下了这道称呼。
随后虞之微将宫中遭遇同陈惟说了一通,也让他了解了宫中大概形式。
她此行前来不是诉苦告状的,她是为了日后的打算做准备的。
陈惟是个聪明人,也明白了之后在朝堂上,在应对魏王时要如何开口。
眼见目的达到,虞之微便乘坐宫车回去了。
外面都是魏王的人,不好久留。
回到合宫时,虞之微从窗框处瞥见伏在桌案前阅览古籍的谢望雪神情认真,柔和的日光打照在他身上,仿佛渡上一层淡淡的散光,风从窗缝穿过,拂起他额前垂下的几绺碎发,画面甚美。
虞之微并未直接进殿,而是拉开窗,对着闻声侧首的人眉眼弯弯。
“哥哥。”
谢望雪握简的手微微一滞,微平的桃花眼忽而睁大几分,像是有些受宠若惊。
他的目光一直追寻着虞之微从殿外走到殿内,直到她来到自己面前。
虞之微有些纳闷:“你怎么没什么反应?”
谢望雪放下竹简,从藻席上起身站到她身侧:“怎么突然唤我哥哥?”
虞之微微微歪着脑袋,一本正经道:“方才章昇拦着我非要我叫他哥哥,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听这一声哥哥?我想着我还没叫过你哥哥,从前总是长兄长兄的叫,总不能让他占了这个便宜吧?”
含笑的眼瞬间阴沉。
“你叫他了?”
虞之微点头:“但是我叫的是好哥哥,不是哥哥,你放心,这第一次叫哥哥的机会还是属于你的。”
谢望雪的脸沉了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