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里，空气像是凝固了。


    赵刚张着嘴，手里的盾牌“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莉莉握着弓，绷紧的弓弦半天没有松开。


    陈玥和孙谦，只是呆呆地看着那片空无一物的黑暗，好像灵魂被抽走了。


    林靠北伸出手掌，那只抹杀了四阶巅峰蛛皇的螳螂，缩小后悄无声息地落回他掌心。


    入手冰凉，沉重，像一块普通的石头。


    但林靠北的心，却跟着这重量一路沉了下去。


    他感觉不到熟悉的情绪链接，没有了之前的饥饿，没有了狂暴，甚至连那股审视的意念都消失了。


    手里的东西，更像是一具披着螳螂外壳的，空洞的躯壳。


    “老……老林……”赵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它……它把那玩意儿……”


    他找不到词来形容。


    “抹掉了。”莉莉替他说了出来，声音里还带着无法压抑的颤抖。


    “轰隆！”


    整个深渊遗迹剧烈晃动起来，头顶的岩石簌簌落下。


    那头蛛皇的死亡，似乎引发了这片空间的连锁反应。


    “走！”林靠北猛地惊醒，他一把将手里的螳螂塞进怀里，转身吼道，“这里要塌了！快出去！”


    他迈开腿，一股钻心的剧痛从大脑深处传来，眼前猛地一黑。


    身体晃了晃，差点跪倒在地。


    “老林！”赵刚一个箭步冲上来，扶住了他。


    “我没事！”林靠北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像被抽干的河床，干涸、龟裂，每一次思考都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


    怀里的螳螂，那块“石头”，正在疯狂抽取他的精神力来维持自身稳定。


    “妈的……这后劲也太大了！”赵刚扶着林靠北，感觉他全身都在发抖。


    “别废话！跑！”


    林靠北甩开赵刚的手，凭借着最后一丝清明，带着众人向来时的路狂奔。


    身后，是整个遗迹崩塌的轰鸣。


    ……


    学院，特护医疗中心。


    古教授的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把他送进医疗舱！最高级别！马上！”古教授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平时的沉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两个医疗人员立刻上前，将脸色苍白如纸，已经陷入半昏迷的林靠北扶走。


    赵刚、莉莉、孙谦、陈玥四个人，或坐或站，一个个灰头土脸，身上还带着伤，但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古教授手里那块石头。


    那只螳，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变回了那副灰扑扑的石头模样。


    “教授……老林他……还有螳螂它……”赵刚忍不住开口。


    古教授没理他，他戴着特制的能量感应手套，小心翼翼地托着那块石头，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你们几个，也他妈的都给我滚去治疗！一个个跟从坟里爬出来一样！”他头也不抬地骂道。


    “我们不走！”莉莉固执地说，“我们要知道老林和螳螂到底怎么了。”


    古教授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浑浊的眼睛里全是血丝。


    他没再骂人，只是叹了口气，转身走向了旁边一间被厚重合金门封锁的实验室。


    “想知道，就跟过来。”


    时空之核，备用稳定舱。


    这是学院最高级别的实验室之一。


    古教授将那枚石化的螳螂，轻轻放进一个注满了淡蓝色营养液的玻璃舱内。


    他走到主控台前，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操作着。


    “嗡——”


    稳定舱启动，无数复杂的数据流开始在主屏幕上刷新。


    “怎么会这样……”古教授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团混乱的能量结构图，喃喃自语。


    屏幕上，代表着圣光、暗影、地脉的三种能量，像三条互相撕咬的毒蛇，疯狂纠缠、碰撞。


    而在它们的核心之外，一缕缕微弱却坚韧的，代表着虚空的力量，正在不断渗透，试图将那三股力量彻底搅乱。


    螳螂的身体在营养液中忽明忽暗，甲壳上的符文疯狂闪烁，黑、金、蓝三色光芒交织，偶尔还会迸发出一丝丝扭曲空间的黑色电弧。


    “教授，它……它不会有事吧？”陈玥的声音带着哭腔。


    “闭嘴！”古教授呵斥了一声，眼睛却一秒钟都没有离开屏幕。


    另一边，医疗舱里。


    林靠北躺在修复液中，紧闭着双眼，眉头痛苦地拧在一起。


    他的意识，正被迫沉浸在螳螂的身体里。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两股洪流。


    一股是螳螂原本融合了三种力量的核心，狂暴、混乱，充满了毁灭与吞噬的欲望。


    另一股，则是那颗“虚空星核”带来的力量，冰冷、浩瀚，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带着湮灭一切的孤高。


    两股力量在他的契约兽体内互相冲撞、撕扯，每一次碰撞，都像是要将它的身体彻底撕裂。


    而连接着他们的精神契约，就像一根被拉到极限的绳索，将这份痛苦分毫不差地传递给了林靠北。


    他的拳头在修复液中死死握紧。


    他好像……又一次玩脱了。


    他亲手把自己的伙伴，推向了自爆的边缘。


    “我操！”


    实验室里，古教授一声国骂，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猛，差点把椅子带翻。


    赵刚几人吓了一跳，齐刷刷地看向他。


    只见古教授死死地盯着屏幕，双手都在抖，脸上的表情混杂着震惊、狂喜，还有一丝深深的恐惧。


    “不可能……这……这他妈的怎么可能？”


    “教授，到底怎么了？”莉莉急忙问。


    古教授没有回答，他只是疯了一样冲到医疗舱旁边，在舱门上狠狠拍了一下。


    “臭小子！给老子醒醒！快！”


    林靠北猛地睁开眼，强烈的痛苦让他几乎说不出话。


    “教……授……”


    “滚出来！快！过来看！”


    林靠-北强撑着从医疗舱里坐起来，身上还挂着粘稠的修复液，踉踉跄跄地被赵刚扶到主控台前。


    “看！”古教授的手指，因为激动而颤抖，用力点在屏幕的某个位置，“你看这里！”


    林靠北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在屏幕中央，那团代表着圣光、暗影、地脉的混乱能量核心旁边，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个新的光点。


    那个光点不大，却散发着无比纯粹的，深邃的黑暗，仿佛一个微缩的黑洞。


    它在缓缓旋转，独立于旧的核心之外。


    “这是……”林靠北的瞳孔猛地收缩。


    “双核心！这是他妈的双核心异变！”古教授的声音都在发飘，“那颗虚空星核的力量，没有直接跟它原来的力量融合！它……它竟然以虚空星核为基础，独立开辟了一个全新的能量源！”


    古教授激动地语无伦次，他指着屏幕，像是在介绍一件绝世的艺术品。


    “一个核心，承载着你赋予它的圣光、暗影和地脉之力！”


    “另一个核心，是纯粹的虚空本源！”


    “两颗心脏！你的螳螂，现在有两颗力量的心脏！”


    林靠北呆呆地看着屏幕。


    他看到，那颗新生的虚空核心，与旧有的融合核心，并非完全独立。


    它们像两颗互相环绕的行星，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彼此排斥，却又彼此吸引。


    整个能量结构，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诡异而又完美的形态。


    “这意味着什么？”林靠北的声音沙哑。


    古教授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但他眼中的狂热却没有丝毫减退。


    “这意味着，它的进化潜力，可能已经超出了我们认知的所有范畴。”


    “但也意味着……”


    古教授的语气沉了下来，他指着两颗核心之间那片能量交错的区域。


    “失控的风险，也成倍，甚至是以几何倍数增长了。”


    “一旦这两颗核心的平衡被打破……”


    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后果。


    那不是受伤，不是死亡。


    是湮灭。


    连同周围的一切，从这个世界上被彻底抹去。


    古教授的眉头紧紧锁了起来，他不再看那两颗耀眼的核心，而是死死盯着它们之间那片晦暗不明的区域。


    他总觉得，这种双核心的结构，不像是进化过程中偶然诞生的突变。


    那感觉……


    更像是一种古老的，被封印的形态。


    如今，只是被重新唤醒了而已。


    “这东西……”古教授的嘴唇翕动着，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好像……触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