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护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盖过了所有气味。


    莉莉靠在床头，一条手臂吊着绷带，另一只手削着苹果。赵刚和孙谦并排坐在旁边的陪护床上，身上也缠着绷带，动作一大就龇牙咧嘴。


    陈玥躺在病床上，脸色依然苍白，但总算睁开了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


    那座金灿灿的冠军奖杯，就被随意地放在床头柜上，和一堆药瓶摆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


    “醒了？”林靠北推门进来，手里提着那个银色的金属箱。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他身上，准确地说，是汇聚到那个箱子上。


    “感觉怎么样？”林靠北走到陈玥床边问。


    陈玥缓缓转过头，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我……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


    “没事了，赢了。”莉莉把削好的苹果塞到她手里。


    林靠北没再多说安慰的话，他将金属箱放在房间中央的桌子上，按下了开关。


    透明顶盖滑开，那只沉睡的螳螂暴露在众人眼前。


    暗金色与纯金色交织的纹路，像呼吸般明暗不定，背上那道新裂开的缝隙，看得赵刚和孙谦眼皮直跳。


    “它怎么了？”赵刚忍不住问，“看着……比在赛场上还吓人。”


    “古教授说，它现在体内有两种力量在打架。”林靠北声音平静，“光明和吞噬，随时可能把它自己撑爆，或者……失控。”


    他没提螳螂传达命令的事，那只会让队友更恐慌。


    “那怎么办？决赛不是赢了吗？怎么还会有危险？”孙谦皱起眉。


    林靠北没有回答，而是打开了随身的战术平板，调出一份文件，投射到墙壁上。


    一张三维立体图占据了整个画面，那是一只巨大的，通体漆黑的蝙蝠，猩红的复眼仿佛在盯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


    【代号：夜魇】


    【等阶：三阶巅峰】


    【危险等级：极度致命】


    “这是……”莉莉的瞳孔缩了一下。


    “0号禁区里的东西。”林靠北划动屏幕，更多怪物的资料闪过，“古教授说，想救它，就得让它吃一顿‘满汉全席’。”


    “用更混乱的能量，在它体内建立新的平衡。”


    病房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不是傻子，他们明白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你要……带它去0号禁区？”莉莉的声音有些干涩。


    “嗯。”


    “疯了！”孙谦脱口而出，“那地方是人能去的吗？光是资料上这些三阶巅峰的怪物，就够咱们死一百回了！何况咱们现在个个带伤！”


    “我同意。”莉莉却突然开口，她看着林靠北，“你有计划，对吧？”


    林靠北点了下头。“有。”


    陈玥也挣扎着想坐起来，轻声说：“我……我也去，我的治疗……”


    “你好好养伤，这是命令。”林靠-北打断她，然后看向孙谦。


    孙谦张了张嘴，看着莉莉，又看了看林靠北，最后泄了气似的往后一靠。“靠，反正命都是你救回来的，要去就去吧。”


    林靠北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赵刚身上。


    从他进门开始，赵刚就异常沉默。这个平时最咋咋呼呼的汉子，此刻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那双同样缠满绷带的大手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赵？”林靠-北喊了一声。


    赵刚的身体颤了一下，还是没抬头。


    “你怎么想？”


    赵刚沉默了很久，久到房间里的气氛都变得尴尬。


    他终于开口，声音闷得像从胸腔里挤出来的一样。“老林，我……”


    他抬起头，眼睛里满是血丝，里面没有了往日的憨厚和自信，只有一片迷茫和灰败。


    “决赛的时候，我连人家一招都没挡住。”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跟孙谦，就像两个傻子一样冲上去，然后就没了。我的不动壁垒，在人家眼里，跟纸糊的没两样。”


    “我……是不是太弱了？我的铁甲犀牛，也到头了。以后再遇到那种级别的对手，我是不是……还是只能上去送死，当个炮灰？”


    “我怕了，老林。我不是怕死，我是怕自己没用，怕拖你们后腿。”


    这一番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如此脆弱的赵刚。


    林靠北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


    “决赛那天，从你和孙谦冲出去，到光耀狮王释放圣光裁决，用了多长时间？”


    赵刚愣了一下，没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大概……十几秒？”


    “是十三秒。”林靠北纠正他，“从莉莉射出锁定箭，到我把螳螂按在它的核心上，用了零点五秒。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能赢吗？”


    他指着赵刚的心口。“因为你和孙谦，用命给我们换来了那最关键的十三秒。没有这十三秒的牵制和激怒，皇甫雄根本不会用大招，我们连那零点五秒的机会都不会有。”


    “你不是炮灰，你是我们赢下冠军的基石。”


    赵刚的嘴唇哆嗦着，眼眶红了。


    “可以后呢？”他声音沙哑，“以后进了0号禁区，面对夜魇那种东西，我的不动壁垒还有用吗？”


    “没用了。”林靠北的回答，干脆得近乎残忍。


    赵刚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


    “所以，咱们得换个活法。”林靠北话锋一转。


    “以前，你们是盾，是墙，负责挡住所有攻击。但现在，螳螂变了，我们的战术也必须变。”


    他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步。


    “它现在是我们的剑，一把能斩断一切的剑。而你们，不再是死守的盾。你们要做的是……牧羊犬。”


    “牧羊犬？”孙谦和莉莉都愣住了。


    “没错。”林靠-北停下脚步，眼中闪着光，“孙谦，你的战争践踏，赵刚，你的地动山摇，不要再想着去硬抗，去防御。而是去改变地形，去分割战场，去驱赶，去限制！”


    “你们两个，要把那些怪物，像羊一样，赶进我给它们准备好的陷阱里！赶到螳螂的嘴边！”


    “我需要的，不是一个只能挨打的铁疙瘩。”林靠北重新看向赵刚，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需要一个能移动山脉，能撕裂大地，能帮我掌控整个战场的‘大地脉动’！”


    “你的铁甲犀牛不是到头了，是它该进化了。不是朝着更硬的方向，而是朝着更能掌控大地的方向。”


    赵刚呆呆地听着，他仿佛看到了一扇全新的大门在自己面前打开。


    移动山脉……


    撕裂大地……


    掌控战场……


    “我……”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里像堵了团火。


    林靠北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力道很重。


    “老赵，我需要你。不是需要一个炮灰，是需要一个能和我并肩，把整个战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队友。”


    “我信你，你能做到。”


    赵刚猛地抬起头，那双灰败的眼睛里，仿佛有两团火焰被重新点燃。


    他看着林靠北那双写满真诚的眼睛，鼻头一酸，猛地抬手擦了把脸。


    然后，他站起身，挺直了腰板。


    “砰！”


    他用尽全力，一拳砸在自己的胸口上，发出一声闷响。


    “什么时候开始？”


    他的声音，不再有丝毫迷茫。


    团队的气氛，在这一刻重新凝聚。


    就在这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医院对面大楼的一个房间里。


    一个穿着狮鹫会制服的身影，正放下了手里的高倍望远镜。


    他拿起一个加密通讯器，拨通了一个号码。


    “会长。”


    “目标团队没有解散，看样子，他们有新的行动计划。”


    通讯器那头沉默片刻，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知道了。把我们准备的‘礼物’，送去0号禁区。”


    “让他们，跑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