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被带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林靠北一个人站在狼藉的房间中央。


    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焦臭味，那是腐蚀性能量留下的痕迹。他走到墙边，看着那片焦黑的印记，王浩说得没错，这东西很危险。


    但他并不恐惧。


    刚才那一瞬间，影之人形溃散前的形态，他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真实的。


    他做到了。


    他走到那台老式电台前，手指划过冰凉的金属外壳。他关掉了它，现在不需要。他需要的是绝对的安静，不是物理上的，而是精神上的。


    他盘腿坐在房间中央的地板上，就在刚才影之人形溃散的地方。


    他闭上眼睛。


    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他将意识沉入自己的精神世界。那是一片无垠的黑暗，也是他与契约兽唯一的连接点。


    他开始尝试沟通。


    不是命令，不是强迫，而是一种试探性的呼唤。


    黑暗中没有回应。


    林靠北没有放弃，他集中全部精神，再一次发出了呼唤。


    这一次，黑暗的深处有了一丝波动。


    紧接着，毫无预兆地，一幅幅混乱的画面冲进了他的脑海。


    一片炽白的光。


    那光芒占据了他的全部感知，没有温度，却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力量，仿佛要将他的意识彻底蒸发。


    然后是痛苦。


    一种精神被活生生撕裂的痛苦。


    林靠北的身体在地板上猛地抽搐了一下，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维持着冥想的状态。他不能中断，他需要答案。


    痛苦之后，是第三个画面。


    或者说，是一种感觉。


    一种被注视的感觉。


    那注视冰冷，不带任何情感，穿透了精神世界的屏障，直接落在了他的意识核心上。它来自一个无法理解的维度，充满了漠然与审视。


    林靠北感觉自己的所有秘密，所有想法，都在这注视下无所遁形。


    这是什么？


    这绝对不是他的契约兽。他的契约兽是混乱的、狂暴的，但绝不是这种高高在上的、冷漠的东西。


    “你到底是什么？”


    他在精神世界里发出了质问。


    这个问题像是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了剧烈的反应。


    撕裂的痛苦陡然加剧，炽白的光芒再次爆发。那冰冷的注视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动，一种近似于“惊奇”的情绪。


    林靠北感觉自己的脑袋要炸开了。


    他强忍着剧痛，试图看清那光芒背后的东西，看清那注视的来源。


    他失败了。


    精神链接的压力达到了极限，他感觉自己再坚持一秒，整个人的意识都会被彻底撕碎。


    他猛地睁开眼睛，中止了冥想。


    “嗬……嗬……”


    林靠北跪在地板上，大口地喘着气，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太阳穴里搅动。


    房间里很暗，窗帘拉着，唯一的光源是门缝里透进来的走廊灯光。


    就在他面前，那个纯黑的人形影子再次出现了。


    它静静地站立着，没有像之前那样狂暴地闪烁。


    林靠北抬起头，和它对视。


    这一次，他看清楚了。


    影子的轮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凝实。它不再是一个扁平的、二维的孔洞，而是有了一丝微弱的立体感。黑色的身体上，流淌着几乎无法察觉的、更加深邃的纹路。


    它似乎……长大了一点。


    或者说，更完整了一点。


    林靠北伸出手，想要触摸它。


    在他指尖即将碰触到影子的瞬间，那冰冷的注视感再次降临。


    不是在他的脑海里，而是在这个房间里。


    林靠北的动作停住了。


    他能感觉到，那注视的来源，就是眼前这个影子。


    不，不完全是。


    更像是，影子是一个窗口，一个通道，那冰冷的注视正通过这个窗口，从某个遥远的地方投射过来。


    影子本身没有意识，它只是一个媒介。


    “你是谁？”林靠北低声问，声音沙哑。


    影子当然不会回答。


    它只是静静地站着，然后，构成它身体的黑色粒子开始不稳定地波动。


    林靠北撑着地板站起来，头痛感没有丝毫减弱，反而越来越强烈。他扶着墙，一步步走到桌子前，拿起了自己的通讯器。


    屏幕亮起，上面有十几个未接通讯，全是白启和王浩的。


    他没有理会，而是打开了通讯器的另一个功能。


    录音。


    他将通讯器对准了那个影子。


    “重复一遍，你是什么东西？”


    房间里只有他自己的提问声在回荡。


    影子晃动得更加剧烈了。


    “你在攻击我吗？”林靠北继续问，每一个字都让他头痛加剧。


    “你和李维的契约兽有什么关系？”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去，影子终于有了反应。它不再维持人形，整个身体猛地收缩成一个纯黑色的球体，表面那些深邃的纹路疯狂地扭动起来。


    一股危险的气息弥漫开来。


    林靠北没有后退。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黑球。


    “回答我。”


    黑球猛地一震，然后，一个不属于人类，甚至不属于任何已知生物的音节，突兀地在房间里响起。


    那不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的震动。


    像是一声尖啸，又像是一段破碎的代码。


    林靠北的大脑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击中，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撞在了墙上。


    通讯器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地板上。


    那个黑球在发出那个音节之后，便迅速地溃散了。和之前一样，分解成无数黑色的光点，消失在空气里。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平静。


    只剩下林靠北靠着墙壁，剧烈地喘息。


    刚才那个音节……


    他努力地在剧痛的脑海中回忆。那不是语言，而是一段信息流。混乱，破碎，充满了痛苦和愤怒。


    他只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


    “……囚笼……”


    “……钥匙……”


    “……欺骗……”


    他慢慢地滑坐在地上，身体的虚脱感一阵阵袭来。


    囚笼？钥匙？


    是指什么？


    他捡起地上的通讯器，按下了播放键。


    录音里只有他自己的提问声，和一片安静的背景噪音。那个直接作用于精神的音节，根本没有被录下来。


    林靠北关掉录音，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事情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这东西不是一个简单的、失控的契约兽。


    它的背后，牵扯着一个他完全不了解的秘密。而那个李维，或许知道些什么。


    还有那台电台。


    他忽然想起来，刚才那次最危险的深度冥想，他是在关掉电台之后进行的。而之前，有白启他们在的时候，电台是开着的。


    那东西，不仅仅是沟通的工具。


    它可能还是一个……稳定器？或者说，是一个过滤器，过滤掉了信息流中那些最危险的部分？


    所以，当他关掉电台直接连接时，才会接收到那些原始的、充满痛苦的碎片，才会感受到那个冰冷的注视。


    林靠北睁开眼，看向那台静默的老式电台。


    他需要再试一次。


    这一次，要打开电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