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初水晶正在消失。


    那片曾经如同宇宙初生般璀璨的光芒，此刻只剩下最后的核心，像一颗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警告：源初水晶能量反应低于1%……


    机体进化完成度：99%……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是林靠北唯一能清晰感知的“外界”。他的意识被禁锢在驾驶舱的囚笼里，被迫观看这场由他亲手开启的饕餮盛宴。


    紫金色的纹路已经彻底取代了黑曜石原本的涂装，它们像活着的熔金，在机体表面缓缓流淌。每一次脉动，都释放出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


    皇后，已经不再是皇后。


    它是一个新生的神祇。而他，是神祇的第一个祭品。


    “滋……林靠北！听到回答！”


    一个熟悉的声音，像一把尖刀，刺破了这片死寂。是秦严。他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来，带着不加掩饰的急切与命令。


    林靠北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连控制自己身体的权限，都已被剥夺。


    “黑曜石，任务变更！采集最后的水晶样本，立刻脱离！”秦严的命令不容置喙，“这是最高指令！”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下一秒，战术屏幕上，数个代表友军的绿色信号高速切入。


    数艘帝国最新锐的“利维坦”级突击舰，撕开空间裂谷的边缘，如同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冲了进来。它们狰狞的舰首，毫不犹豫地锁定了正在吞噬水晶的黑曜石。


    舰炮开始充能，幽蓝色的电弧在炮口跳跃。


    “林靠北，我再说一次，带着样本撤离！”秦严的声音冷得像星际尘埃，“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你和你的机甲，将被判定为最高威胁！”


    强制措施？林靠北在心底冷笑。对着一个正在吞噬星球核心的怪物？你们拿什么来强制？


    就在这时，一个幽灵般的信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战场边缘。


    夜枭。


    它一直都在。像个耐心的猎人，等待着最完美的时机。


    它要做什么？攻击巨兽的残骸？还是……攻击自己？


    夜枭动了。


    它的目标，既不是奄奄一息的巨兽，也不是气势汹汹的帝国舰队。


    它的目标，是黑曜石。


    不，更准确地说，是连接着林靠北与皇后，那根位于机体颈部的精神传导装置。


    一道漆黑的裂痕在夜枭的机械臂前成型。那不是实体武器，而是被压缩到极致的空间刃。


    “林靠北，合作愉快。”


    夜枭那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音，通过公共频道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单位的通讯系统。


    “现在，是收取报酬的时候了。”


    秦严在舰队频道里怒吼：“夜枭！你想干什么？”


    夜枭没有理会他。它的声音依旧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我的报酬……就是皇后与你连接的那一部分。”


    话音未落，空间刃已然斩下！


    没有金属的碰撞声。


    那根维系着林靠北与皇后的精神传导装置，应声而断。


    链接被斩断的瞬间，不是疼痛。


    是“无”。


    林靠北的意识被一股无法想象的力量，狠狠地抛入一片由亿万根尖针组成的风暴里。每一根针，都是皇后被打断盛宴后，最原始、最纯粹的暴怒。


    混乱！


    疯狂！


    饥饿！


    皇后的意志，第一次如此清晰，又如此狂暴地冲刷着他的灵魂。


    “嗷——！”


    不再是灵魂层面的咆哮。这一次，是黑曜石的扩音器，发出了足以撕裂金属的怒吼。


    它被激怒了。


    一个渺小的虫子，竟敢打断它的进食？


    这是对神祇的亵渎！


    皇后本能地做出了反击。它甚至没有去看夜枭在哪里。刚刚完成进化的紫金色利爪猛地一挥！


    那不是光束，也不是炮火。


    而是一道纯粹的、毁灭性的法则具象化。一道失控的紫金星光，如同一道横扫天地的月牙，朝着夜枭与帝国舰队的方向，一扫而过！


    “规避！全功率规避！”夜枭的电子音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它的机体在瞬间迸发出刺眼的空间涟漪，险之又险地进行了一次短距离跃迁。即使如此，那紫金星光的边缘，依旧擦过了它的机体。夜枭的一条机械臂，连同上面的空间刃发生器，无声无息地分解成了最基础的粒子。


    夜枭逃掉了。


    但利维坦突击舰没有那么好运。


    其中一艘突击舰，连护盾的涟漪都没能泛起，就和它周围的真空一起，被那道紫金星光彻底抹除。


    不是爆炸，不是解体。


    是湮灭。


    仿佛它从来没有存在过。


    “海妖七号！海妖七号！”秦严的咆哮在通讯频道里回荡，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暴怒，“该死！该死！”


    另一艘突击舰的舰首被擦中，巨大的创口光滑如镜，内部的爆炸将小半个舰体炸成了一团火球。


    “林靠北！”


    秦严的声音，此刻已经不再是命令，而是一头受伤雄狮的怒吼。他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不管你现在是什么东西！用什么方法！控制住那个怪物！”


    黑曜石缓缓转过身。它的电子眼，已经变成了两轮燃烧的紫金色太阳，锁定了剩下的突击舰。


    它还饿。


    “我给你十秒！”秦严的声音里透着决绝的疯狂，“十秒！它再有任何攻击行为，我授权就地格杀！所有单位，主炮最大功率充能！”


    警告！侦测到复数高能反应锁定！


    威胁等级：最高！


    战术屏幕上，剩下的几艘利维坦突击舰，以及更后方赶来的巡洋舰，主炮炮口的光芒，已经亮到了极致。那不是威慑，那是审判。


    林靠北的意识在狂怒的海洋中挣扎。


    “控制……我要控制……”


    他试图对抗那股神祇般的意志，却像一粒试图撼动山脉的沙砾。


    “滚出去……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


    皇后的意志回应他的，是更加强烈的饥饿感。它抬起了另一只完好的利爪，对准了舰队。


    “不！”


    林靠北用尽全部的精神力，汇聚成一个最卑微的念头。


    “不……要……”


    那抬起的利爪，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停顿。


    “有效果？”秦严在旗舰舰桥上，死死盯着屏幕上那细微的变化，“他在反抗！全体注意！暂时不要开火！”


    “将军！再等下去，我们都会被它撕碎！”副官在一旁急切地喊道。


    “闭嘴！”秦严的声音沙哑，“等我的命令！”


    林靠北感觉自己的大脑快要被撕裂了。每一次对抗，都像是用灵魂去撞击一颗恒星。


    “我才是……驾驶员……”


    “这个身体……是我的……”


    “王不败……金刚……他们不是为了让你变成这样的怪物！”


    他想起了王不败最后的咆哮，想起了金刚义无反顾的撞击。


    不是为了诞生一个新的神。


    是为了……胜利！


    “听我的！”林靠北大吼，虽然这声音只存在于他的意识里，“给我……停下！”


    皇后的利爪，在距离完全举起还差分毫的地方，彻底凝滞了。


    紫金色的电子眼，光芒剧烈地闪烁起来。


    两种意志，在一个身体里，展开了最原始的战争。


    秦严看着这一幕，紧握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失去了血色。


    “五秒……”他低声数着。


    “四……”


    “三……”


    所有战舰的炮口，都死死地锁定着那个停在原地的紫金色魔神。


    气氛凝重得仿佛连光线都无法穿透。


    突然，黑曜石动了。


    它放下了利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