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第 80 章

作品:《春色入关来

    庄园内,最后一间培育房的棉帘被掀开,成立虚引着封眠走了出来,神色略有些疲惫,但仍提着精神与她汇报。


    “郡主,下官等依据陆大人笔记所载,已将种子分作三批,试以不同深浅、间距与底肥之法种下。”他搓了搓手,面露难色,“眼下外间天气愈发热了,白叠子适宜生长于地气温煦的时节,在室内我们倒是可以用一些手段来控温,只是百姓们若是要种植的话,就须等到来年四月了。”


    封眠颔首,又问:“若由几位司农来种白叠子,冬日前,约莫能育成多少株?”


    成立虚沉吟片刻,答得谨慎:“回郡主,眼下还不好断言。首批试种的两百粒种子,约只有一半破土发芽。后续还需不断调整水土光照,再看剩余三百粒能出芽多少。农事一道,七分在天,三分在人,强求不得。”


    “无妨,只有一半也差不多了。那种子商还会陆续送来更多白叠子种子。送来多少,你们便种多少。凡是长成的,都莫要浪费,需得留种。”


    “下官遵命。”成立虚应下,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郡主对此物似是极为看重,可是极其喜爱白叠子所开的花?”


    封眠愣了一下,旋即想起种子商确是将白叠子归类为奇花异草,她唇角弯起一抹神秘的弧度,轻声道:“白叠子所开之花自是殊异于其他花草的,不过它最神奇之处并不只在于此。”


    “我曾于一本古籍上瞧见过,将白叠子雪白柔软的花絮采摘下来,晒干后脱籽、弹棉,可以絮入衣裳被褥之中,轻盈保暖,胜丝麻十倍。”


    “若此法能成,日后北疆人人皆能穿上絮满白叠子的冬衣,盖一床厚实暖和的被子,或许寒冬腊月,路边便能少些冻死骨。”


    成立虚听得心神剧震,眼中骤然迸发出灼热的光彩。若白叠子真能有此奇效,那将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举!他作为亲手培育此物的司农之一,岂不是也有机会青史留名了?


    他心潮澎湃地想着,下意识想与身旁的好友顾春温分享此时心间的喜悦,却猛地撞见对方正望着郡主,眼底含着温润的笑意,目光一闪不闪地注目着。


    成立虚:“……”


    他蓬勃跳动的心脏霎时被吓得漏跳了一拍,顾兄这眼神……可算不得清白啊!


    成立虚陷入自己仿佛发现了巨大秘密的惊天震撼之中,就听缀在最后头的封辞偃问道:“天色不早了。成大人,顾大人,可曾用过晚膳?不如一道去凤阳楼小酌几杯、也算慰劳诸位连日辛劳。”


    封眠亦含笑点头:“正是,诸位大人这些时日都辛苦了,今日便由我做东,请大家去凤阳楼散散心。”


    成立虚愣愣接话:“哦,我还没……”他下意识看向顾春温,“顾兄你……”


    “巧了,我也未曾用过。”顾春温神色自若,唇边笑意温雅,“既蒙郡主盛情,那下官便却之不恭,正好腹中有些饥饿了。”


    成立虚瞳仁震颤,是谁下午时摸着肚子说茶点吃得撑了,晚间定然吃不下任何东西?自己说请他去吃新开的烧鹅铺子,他都推说饱腹不肯去,怎么如今郡主做东,便腹中饥饿了?这可才过去一个时辰!平日也不见你饿得这么快呢!


    完了完了,顾兄这心思好像真的不清白啊!


    自此后,成立虚便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样,一路上总忍不住拿眼去觑顾春温,看得自己心惊胆战。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他分明瞧见顾春温的视线总若有似无地萦绕在郡主周身,关切着她是否被风吹着、是否踩到石子,只是在郡主回望时,又总是恰到好处地自然移开,分寸拿捏得滴水不漏。


    顾春温发觉他的视线,无奈侧首低声问他:“你总瞧我做什么?我脸上是有金子还是刻了字?”


    成立虚讪讪一笑,扭过头去。不,我是在瞧瞧你究竟生了几个胆子,竟敢对世子妃生出别样的心思。


    待得一行人入了凤阳楼,眼瞅着顾春温极其自然地伴在封眠身侧,温声细语地为她介绍楼中招牌菜色,甚至问及她的忌口与偏好,细致到了极致,成立虚面上已是一片麻木。


    不必再问,无需向本人确认了,他可以断定,自己这位胆大包天的好友,确确实实对那位身份尊贵、已为人妇的郡主,存了份不该有的心思。


    顾春温此人看着温润好相处,有他在的场合总能圆融周到,不让任何一句话冷场落地,但他骨子里何尝是这般殷勤主动、甚至会抢着与人攀谈的性子?


    成立虚不由想起郡主出嫁那日,顾春温一进茶楼便独自靠着窗边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楼下长街。待到郡主的鸾驾仪仗迤逦而来,他更是沉默不语,对周遭的谈笑恍若未闻。


    当时自己还多嘴凑过去问几时能喝到顾兄的喜酒,顾兄说他的心上人已有婚约在身,怕是那时他口中说的心上人,便就是郡主了。


    真是奇了怪了,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见过郡主的?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百里世子那些杀伐决断、冷戾凶煞的传闻,顿时觉得后颈一凉,忍不住四下张望起来,生怕那尊煞神会从哪个角落里突然现身,将他这好友生吞活剥了。


    “小百里,我是不是眼花了,怎么好像瞧见小表妹了?”


    二楼雅间,褚景淇一手撩开垂挂的竹帘,探出半个脑袋,揉了揉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地扯了扯身旁人的衣袖。


    百里浔舟早早订好了席面,想着不吃也是浪费,便干脆和褚景淇一道过来。闻言,他目光随意往楼下一扫,便恰好瞧见封眠一行人踏入凤阳楼。而与她并肩而行、言笑晏晏的,正是顾春温。


    “咔嚓”一声轻响,他手中那双乌木筷子应声而断。


    坐在对面的褚景淇手一抖,竹帘再次垂落,遮住了楼下的画面。


    既然要来凤阳楼,怎么不来找他呢?百里浔舟心底蓦地窜起一股小火苗,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涩意,烧得他心口发闷。他猛地站起身,几乎要立刻下楼去。


    可脚步却在门槛前顿住。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坐了回去。


    褚景淇看得着急:“你不过去看看?就这么干坐着?”


    他可是瞧得真真的,那姓傅的就亦步亦趋地跟着小表妹后头,司马昭之心已是昭然若揭!


    百里浔舟眸色深深,无意识地给自己换了双筷子,声音闷闷不乐:“罢了,那么多人在呢,我此刻贸贸然冲过去,再让她尴尬就不好了。”


    一个顾春温而已,况且小叔叔也还在呢……想到封辞偃,他的嘴角不由向下一撇,这“恶婆婆”横竖看他不顺眼,不会憋着什么坏呢吧?


    他顿了顿,像是自我安慰,又像是说给褚景淇听,“无妨,晚上……晚上回去再问也不迟。”


    话虽如此,这一餐饭,他却是食不知味。


    执箸的手悬在桌上,顿了好一会儿,视线犹疑地飘向紧闭的门扉,也不知他刚才看见没有?封眠心不在焉地想着。


    方才进门时,她从二楼被掀起的竹帘缝隙间,瞥见了百里浔舟倚栏而坐的身影,下意识便想抬首打个招呼。身后跟着的封辞偃轻轻咳了两声,她才克制着垂眸敛目,装作未曾看见。


    方才引路的店小二格外热络地与她说世子就在二楼的雅间,差点就把他们引过去了,被封辞偃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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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句话囫囵了过去。可掌柜的一定也会告诉他吧?明知他就在此处,明知他特意让轻衣来约了自己,现下不与他一道用膳便罢了,甚至连声问候也没有,他会怎么想呢?


    “嗒”一声轻响,是杯盏落桌的清音。


    封辞偃轻声唤回她飘远的神思:“郡主,汤要凉了。”


    封眠端过他递来的热汤,哀怨地瞟他一眼,低语道:“非要如此吗?”


    封辞偃眉梢微挑,唇角似笑非笑:“试一试他罢了。这便心疼了?”


    封眠抿唇,小声嘟囔着:“你别总是想坏主意欺负他。”


    话说完,她又觉得自己怪得很没道理,分明她自己也同意了,并成为了其中最重要的“帮凶”。


    封辞偃心下摇头,小丫头简直和她爹娘一样,心尖尖上装了谁,胳膊肘便毫不犹豫地拐向谁。他终是妥协道:“行,今日便只欺他这一回。这下总能安心用饭了吧?”


    封眠这才拿起汤匙,舀了一口汤。


    右手边的顾春温将盛着剔好骨的鸡肉的小碟子轻轻推了过来,温声道:“这是凤阳楼的招牌,用老汤煨了十二个时辰,郡主尝尝看。”


    坐在对面的成立虚瞧一瞧左边的封辞偃,再瞧一瞧右边的顾春温,感觉自己误入了什么了不得的现场,幸好此时桌上不止他一个外人,与他同行的其他四名司农也正在大快朵颐。


    他默默用鸡腿堵住了自己的嘴,觉得自己都有些同情世子殿下了。


    “世子殿下。”掌柜热情地拦住下楼的百里浔舟,“您和世子妃用膳可愉快?咱是北疆的老字号了,也不知道这菜品合不合世子妃的胃口?”


    百里浔舟:“……”


    跟在他身后下楼的褚景淇:“……”


    探头探脑往百里浔舟身后瞧的掌柜:“世子妃殿下呢?怎么没与世子一起……哎呀你老拽我干什么?”


    掌柜气呼呼地扭头,瞪向身后一直拽他衣角的店小二。


    店小二以手掩唇,用气音低低道:“世子殿下和世子妃不是一起来的……”


    “说什么呢?大点声!”掌柜愤怒蹙眉,“咱们开门做生意光明正大的,有什么事是世子殿下听不得的?”


    店小二:“……”


    心好累,掌柜的听不懂人话便罢了,情商怎么还这么低!


    他正视死如归地打算大声再讲一遍,就听世子殿下清清冷冷地开口了:“世子妃不是与我一同来的。她尚要待客,掌柜的不如稍后直接问她吧。”


    说罢,他便快步走了。


    掌柜终于闭上了嘴巴,向店小二投去一个无助的目光:什么情况?


    店小二摊手耸肩:他哪儿知道?


    当晚,关于世子殿下是不是和世子妃吵架了的猜测,传遍了全城。百姓们显然还记得当初世子殿下抗婚的壮举,纷纷议论着他是不是还没放弃和离啊?


    世子殿下本人则在更深夜阑,与封眠并肩躺在床上之际,终于问出了堵在心口一日的问题。


    “只是与诸位司农一道用个便饭,商讨公事。”封眠的解释合情合理,“你知道的,他们正在试种的种子是很重要的,我总要多上些心。”


    百里浔舟看着她清澈的眼眸,觉得有理,以往为了公事,她不是也常与顾春温、陆鸣竹一同出入吗?但那点失落却挥之不去。


    他正想再说什么,却见封眠唇瓣微动,似乎想解释更多,最终却只是抿了抿嘴,将话咽了回去。


    百里浔舟将这细微的迟疑看在眼里,心中悄然滋生几许疑窦。她想跟他说什么?需要这般犹豫辗转开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