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清晏

作品:《主公她今天造反了吗

    韩秉礼死了,除荣王府之外,诸府的禁也可以解了。


    接下来,只要慢慢剪除荣王羽翼就好。这种事,自有锦衣卫去办,景初无需插手。


    腊月初七下午,京营便撤出了城外,看管荣王的活换了羽林卫接手。


    以门下侍中赵拙为首的诸相,在方延逆案之后,终于重归政事堂议事。


    景初的爵位和云麾将军的职司也正式从政事堂通过,签发诸部。


    与此同时,她羽林卫中郎将的职衔也正式卸下了。也就是说,她无法再接着监视、控制荣王府了。


    这也是当然的,景家在京营根深蒂固,景初又已经坐大,皇帝不会再许她染指禁军。


    但这并不妨碍景初以旧日同袍的身份,在腊八的太极殿朝会上拉拢羽林卫诸郎官。


    麟德殿金壁斗拱,檐牙高啄。殿前飞桥跨空,若鸾鹤振翼;殿内则穹顶坠星,烛海浮香。


    三通鼓响,九部乐彻霄汉,柘枝舞旋如虹。皇帝已经受了众臣朝贺,抚慰众臣两句,回后殿去了。群臣则终于能结束冗长的礼仪朝拜,略动两筷子早已凉透的菜品。


    景初松懈下来,斜斜倚在了皇帝特赐的三足鎏金平脱凭几上。


    胡床、高凳刚刚流入汉地,在这样正式的大宴上,当然还是得正坐才显庄重。


    诸臣子跪坐于茵褥之上,身前设案。敛膝直腰,脊背挺直。只有国家重臣、齐室砥柱,方可得皇恩特许,于身侧设金银平脱凭几。


    这凭几是曲面三足,置于身侧,坐累时可以倚靠。


    景初拿起酒杯,遥遥敬了还在北疆的太史敬、顾怀民等人,又将杯中酒自饮了。


    她长眉入鬓,往日凌厉的凤眸微垂,竟显出几分疏离寥落来。


    但景初身为朝堂新贵,自然不会缺少巴结的人。前后有几拨将官前来给景初敬酒。景初也不以为忤,欣然受了。


    她还特意与羽林卫诸将官寒暄了几句,暗暗施恩拉拢。


    她主动降阶,深入了禁军将官之中。


    方延案中,为她开了延庆门的城门郎刘奔也破格入宴,却因品阶低,有些畏缩。


    景初眼尖,见此特意亲自去寻刘奔攀谈。


    刘奔受宠若惊,连连躬身。


    景初摆手道:“何必如此!方延逆案,若非你当机立断开了门,我还不一定能及时擒下他。论起来,肃清神都之功,也当有你一份!待陛下想起来此事,我当为你叙功!”


    周边羽林卫将官见景初竟还能记得这个小小城门郎,连忙涌上前来,方才还对刘奔爱搭不理,这会已经与刘奔勾肩搭背,兄弟相称了。


    “侯爷说的是!刘兄弟,你飞黄腾达,就在眼前了!”


    刘奔躬身苦笑道:“小将哪敢奢求许多……不过分内之事……”


    景初轻叹一声,眸光仿佛能透过重重宫阙:“所谓分内……我辈戍卫宫禁,征讨四方,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分内’尽责,家国安宁。”


    “只是有时,这‘分内’二字,分量太重了些。披肝沥胆,却难以换来一份公允、一份体面。”


    “满殿朱紫,又有几人知武人辛苦?刘郎官,只守着‘分内’二字,出不了头啊。”


    景初意味深长。


    众羽林将官也不由喟叹。


    此处不过是殿内一个小角落,低阶武人聚集。文武之间不对付,本应无人在附近才是。没想到竟有一青袍文官取酒,故而从附近经过,闻得此言,站住了脚。


    这话听着不对劲。


    怎么带着些要挑起武人心中不平的意味啊?


    这青袍小官费力挤进人群,对着身前这位女侯爷一礼。


    众羽林卫将官俱是一脸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却见这青袍小官温和地开口:


    “侯爷心系袍泽,体恤下情,实是令下官钦佩。然我朝赏功罚过,自有法度章程。陛下统御四海,日理万机,案牍积压,论功总需要些时日。但圣心烛照,明察秋毫,忠臣良将的功勋,陛下定然是不会遗忘的。”


    “若真有功勋未酬之憾,或上表陈情,或由上官据实奏报,方是正途。私下喟叹,恐于将军清誉无益,更易教旁人误解。”


    景初一愣,看向面前这个容貌颇俊朗的青袍小官。


    没有威胁的意味,好像只是在提醒她言语失当。


    一个天真的……忠臣?


    怪不得官小。


    倒是好胆识,敢打断她讲话。也有一副好口才,若能为她所用……


    可是此人坏了她营造的氛围,实在讨人厌。


    景初冷冷瞥了他一眼,眸光深如寒潭。


    “好一番煌煌大言。本侯不过与刘郎官叙一叙袍泽之情,倒惹出一位清流文臣忧国忧民了。”


    诸将官见景初不悦,顿时怒目,横在了景初与这青袍小官之间成了一堵人墙,要撵这人走。


    正巧十余步外有同僚唤他:“清晏兄!”


    这人便朝着景初远远行一礼,离开了。


    同僚一脸莫名其妙,凑过来问他:“怎么了?”


    青袍小官犹豫一时,终究低声道:“无事。”


    酒过三巡,太阳西落。饶是景初也觉得有些头昏脑胀。


    自家父亲和右相是文武班次之首,景初向着这二位分别悄悄招呼了一声:“初不胜酒力,出去吹吹风,醒醒酒。”


    出得殿来,凉风一激,景初一身酒气顿时尽散。但酒气虽散,酒意尚在。刚刚聊起袍泽,她不由得也惦记起自己的袍泽心腹们。


    而在禹山军营里,几员军官正在军议,成虎居右首第一位。


    “王校尉,”一员方脸汉子犹豫几番,终究开口,“末将以为,咱们的人手不能再深入禹山了。前日一场败绩,便已教我军大伤了元气。所谓搜山检海,人手必定要占据绝对优势。如今郝逆声势渐盛,大肆聚拢盗匪,人数正渐渐攀升。我以为,不宜再这样下去,我军当转变策略。”


    这方脸军官唤作蒋全,四十余岁,从军二十余年了。


    这次剿匪,由于爱将们大多在北疆,景初便点了京营一员颇骁勇的校尉王晋为主将,都头蒋全、成虎随军为将。成虎悍勇,蒋全谨慎,这三人配合,不会有太大的疏漏。


    此次命成虎参与,是景初见他有些将才,有意教他练练手。没想到这三人碰上了块难啃的骨头。


    匪军首领郝峰本是方延心腹,颇有手段。自知不可能得到赦免,遂叛逃出神都。路上聚拢了数百金吾卫,进了禹山山脉落草。后来景初严令肃清神都,陆陆续续又有不少趁火打劫的金吾卫兵士与流氓地痞逃出来,循着郝峰的名声去投。渐渐的,郝峰手上可战之兵已经近千。从四处村庄里抢来的壮丁、四面聚拢的流民,则又有千余。


    禹山山脉里有一个山头,叫做鹰头山。这山险峻陡峭,唯有一条悬梯径可通山顶。郝峰率领匪军主力,便龟缩于此山之中,号曰:“鹰巢”。


    前些日子,两方才碰了一次。郝峰用兵颇有章法,教官军吃了个小亏,声威大振,又吸纳了不少罪犯来投。


    王晋也有些焦躁:“我岂不知郝峰那厮声势渐盛!正是因其声势渐盛,才要全力压上,打出我军的威风来。好教百姓晓得,跟着郝逆没好果子吃。”


    更何况此山山势险峻,如果不把郝峰引出来,如何能上山?走悬梯径吗?那条破路又窄又陡,得多少时日和人命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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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填平!


    他还急着回家过年呢。他有位颇泼辣的青梅,在神都里开着一家小小的食肆。前几年他俩刚刚成婚,生下了一位活泼可爱的孩子。想到家人,他脸上绽出了一丝温柔的笑意。


    “校尉……”


    这方脸军官还要再劝,王晋却粗鲁地挥挥手打断了他:“好了,蒋都头。我意已决,明日先这么打一仗,实在不行再想想旁的办法。”


    王晋年轻气盛,因其骁勇立功很快,升迁速度也快,在下属面前,颇有些刚愎。这位蒋都头遂不敢多劝,暗叹一声,拱拱手下去了。


    三军奉令,即分兵三路,王晋、蒋全、成虎各带一千人,俱衔枚着甲,深入山林,意在压迫匪军主力决战。


    鹰巢。


    “回校、回大当家的,”鹰巢聚义厅里,郝峰高坐上首。下头一员哨探跪地禀报军情。这哨探原先是金吾卫的,叫惯了郝峰“校尉”,一时要改口称“大当家”,倒真有些变扭。


    “回大当家的,那个王晋又带着官军进山了。这次兵分数路,最快的一路已经到雾林了。”


    郝峰闻言冷笑:“那个王晋勇则勇矣,却全然不长脑子,分几路都是个死。想逼我出来决战,好啊!来人,传我军令……”


    这郝峰叫来心腹,不知嘀嘀咕咕什么,很快鹰巢里动了起来。


    而此时,王晋正带着一千兵在雾林里艰难跋涉。


    这雾林终年云雾缭绕,因此得了这个名字。


    王晋一个不慎,踩入一个深坑。他身材又魁梧,深深陷进了淤泥里。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前方喊杀声起。


    王晋吃了一惊,费力把腿从泥里拔出来,抡起惯使的两把长柄重斧,往前冲去。


    迎面敌人人数不多,只有数百,武艺倒是不错,像是禁军精锐。王晋自以为终于逼出了主力,心头大喜,两柄斧子耍得虎虎生风。匪军倒也有些本事,顶着这员骁将的冲锋,硬是撑了两柱香。


    王晋冲击在前,匪军且战且退,战线很快拉长。


    突然一彪人马从两侧的云雾遮掩里冲出来,大约数百人,叫喊着上前,想将成虎所部拦腰斩断。


    王晋大惊,连忙向侧翼顶上。


    侧翼那员匪将,大吼着“杀敌有赏”,声如洪钟。王晋定睛看去,分明是郝峰!


    这贼厮引出来了!


    王晋又惊又喜,愈发坚信这里的匪军就是主力的判断,命传令兵发出号令,让其余两路来援。而其所部一千人也是京营老卒,有些经验,缓过被偷袭的劲儿来,到底是撑住了。


    求援信号发出,郝峰见势不妙,立即下令撤退。王晋大喜,连忙衔尾追击。


    那千余匪军且战且退,将王晋引至一道山谷前。王晋心中暗暗惊疑,却不愿放弃这引出贼首的大好机会,咬牙追了进去。


    不敢推进过深,王晋一边冲杀,一边命人紧盯着身后,防止追进了山谷,身后突然来人,包了他的饺子。


    但几刻钟过去,身后确实来人了,却是京营援军。


    分出去的那两路人马里,成虎那一路较近,已经到了。


    王晋心中大定,不再克制,发一声喊,拚出浑身气力来,追进了谷中。


    不防两边山崖上骤然发一声喊,王晋前方那千余叛逃禁军突然折身作战。王晋已追到了山谷另一端,这些叛逃禁军这一折身,立时挡住了谷口。


    王晋大惊失色,抬头望去,只见两旁崖顶,匪军稀稀拉拉、面黄肌瘦,一看就是没落草几天的流民。但他们的手上,都搬着脑袋大的石块。


    这些石块自高处砸下,无异于催命符。


    王晋面色苍白,脑中轰然炸响。


    中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