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渌水之战(上)

作品:《主公她今天造反了吗

    刘承业沉默退下。


    军事中枢随之也陷入了沉寂。这个土坡大小算个高处,前方形势也算一览无遗。占据视野开阔之地原本也是好处,此时反倒更叫人担忧。眼见浮桥极速推进,欲遏无方,怎能不叫人如困兽般焦躁。


    景初见状,眉目微凝。她扫视一周,见众人面上都带上了焦急和担忧,一时抿唇。


    微微叹一声,景初扬声吩咐:“来人!”


    十余步外侍立的亲卫上前听候差遣。


    “取我从京中带来的那副螺钿象棋来。”景初说完,转向太史敬微笑道,“我记得德枢颇善此道,此时无事,何不索性陪我手谈一局,聊以消遣?”


    太史敬看着鲁直,心思却细腻。见将主如此吩咐,那里不知道将主欲安军心?当下也不推辞,躬身应喏。


    待象棋取来,众人啧啧赞叹连声。


    原来这副棋的棋子、棋盘是从一整块儿墨玉上启出来的。难得这么大一块儿墨玉,在地下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触手温润,光华内敛。棋盘上纵横交错的线条,皆是由金箔细细包裹贴合夜光螺所制的螺钿,只留打磨光滑的上表层在外,嵌入玉中。


    金线在墨玉中蜿蜒,宛如星河倒映在深潭,璀璨却不夺目,透着矜贵和清冷。


    这副棋盘打制时要花不少工夫。不说其上阴刻阳刻、栩栩如生的蟠龙、瑞兽、祥云等纹,就说那比发丝粗不了多少的螺钿嵌在棋盘内,却浑然一体找不到一丝裂纹,就堪称鬼斧神工了。


    太史敬素爱此道,但见到如此贵重之物,仍是不敢上手,露了几分扭捏之态。


    景初笑着拉他坐下:“什么爱物,也值得你这样?你是我麾下爱将,往后朝堂上但有我一处立足,自有你一份前程,什么好东西见不到?何况今日之战你若能助我得胜,此物赠你何妨!坐罢!”


    太史敬讷讷难言,到底涨红着脸坐下了。


    一开始太史敬还叫器物的贵重移了心绪,几个回合下来,已是被景初杀得节节败退,丢卒弃马。他连忙将心思拉回棋局上。


    众心腹也凑上前来看热闹。这群大老粗可不遵循什么“观棋不语真君子”的规矩,一个个叫嚷着替太史敬出主意:


    “该进车!”


    “胡扯!该平砲!”


    景初见军事中枢气氛渐渐松弛下来,也乐见其成,不加节制。


    几局下来,胡人的浮桥已推进过半了。


    将渡未渡,立足不稳。时机已至。


    收拾完残局,景初停了手。她长身而立,袖手肃容:“诸君!时候差不多了。”


    众人也一敛浮躁的姿态,拱手称命。


    景初环视周围,犹豫一二,终是坦然开口:”今日一战,胜负抵定。之前我告诉诸君,此战可胜。现在我要说,此战只能胜!”


    “我也不说虚的,此战必定艰难,但我等身家性命、功业前程,都寄于此战了——中军大营里,可还有个天子呢!天子若陷于胡阵,我等负国负民,只能以死谢罪。所以此战,只能胜,不能败!”


    说到这里,她停了一停。凛冽的风从她脸上刮过,冷意让景初的心绪更加平静。打一棒子,也得给个甜枣。


    “但我相信诸君也知道,此战胜了,保驾之功在身,往后不说扶摇直上,至少上进无忧。我景氏的祖宗不就是这么发家的吗?”


    “这副棋大家也都见到了。这是我幼时贪玩,我父亲卫国公景深特意为我去江南,请方大家亲手做的。这样贵重的东西,只是国公府的顽器——我不是在炫耀什么,而是告诉你们,今日之后,你们的前程,也将如棋盘上的楚河汉界一样,划下道来了!是身死族灭,还是如我景氏一样,富贵绵延,都在此战!”


    景初目光慢慢地从一个将领身上移到另一个身上,郑重地好像要把在场所有人的身影刻进心里。在场诸将,也终于都如太史敬一般,涨红了脸,呼吸粗重起来。


    只要今日胜了,富贵、权势,唾手可得!何惜拼一把!


    景初见士气可用,满意地点点头:“陈玄感!”


    陈玄感上前接令:“末将在!”


    “你带三千人,去挡他们的势、毁他们的桥!能毁多少毁多少,不要吝惜新制的简易砲车!”


    “遵命!”陈玄感受命而走。


    “刘承业!”景初再次点将。


    “末将在!”


    “你领八百卒去上游,砍伐粗木,等我命令。”


    刘承业接令,带八百卒立即北上。


    一条条军令发出,一员员将领到位。景初自己带着太史敬坐镇中军,护卫御驾。


    陈玄感已经带着三千步卒压上前去。争夺浮桥这样的窄小阵地,骑在马上只会束手束脚。


    造浮桥的屠哥兵见到前压的齐军,先是恐慌一时,旋即爆发出巨大的惊喜:长生天保佑,不用我们找,齐人送上门来了!而且人数不多,完全可以吃掉!


    欢喜的情绪在屠哥军中漾起浪潮,很快屠哥单于苏日勒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前线报来的消息是敌军大约三千,没有“景”字大旗,该是那个女人的前锋部队。领军的将领昨夜也有不少人见过,是个难啃的硬骨头。


    硬也要啃!


    苏日勒立即命修桥的辅兵退后,派战兵接手前线阵地。齐军已经在用硬弓劲弩远程压制浮桥进度了,这时候必得战兵去反压制,避□□失战机。


    辅兵多为老弱,被战兵替换后,陈玄感立即感受到了不同。敌方软绵绵的箭矢立即变得锋利刚强,密集抛射之下,齐军也出现了伤亡。


    砲车还掩藏得好好的。再等等,等胡人压近一点,才好动用这张底牌。


    陈玄感还在思索,突然听前线喊杀震天。他心中一惊,连忙抬眼看去,却见最前方已经有白刃接战的情形了!


    原来苏日勒换来的这批人是战兵中的精锐,由其麾下大将忽图剌亲自督战指挥。忽图剌性格急躁,早已不耐烦,见浮桥已成大半,剩下的三分之一宽度索性命部下泅水而渡。


    陈玄感不防胡人中还有这样的血勇之士,吃了个小亏。前方都是盾兵和弓兵,敌拿白刃杀到脸上,除了防守竟只能拿盾和弓砸人。齐军死伤立时大幅上升。


    他当即做出应对,本就用于应对不时之需、尚未投入战场的两翼齐齐运动起来,旋风一般扑向河岸,清扫、绞杀突入齐阵的胡贼前锋。


    景初在高地俯瞰这样两股“势”之间的纠缠、抗衡、颉颃、博弈,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敌方将领是个人物,用兵不拘常形,只是性格急躁。文应应对也很得体,不说出彩,至少镇定,让敌无机可乘。


    忽图剌急躁的弊端逐渐显露出来了。他喝命士卒下水太早,天寒地冻的,士卒泅水已耗不少体力,上岸后又受冷风,战斗力明显下降。虽有一时血勇,却也敌不过天时。


    陈玄感见敌卒挥刀已渐渐迟钝,立即亲冒矢石,冲锋在前。


    将领悍不畏死,麾下士卒自然大受鼓舞。当即个个高呼“杀贼”,河岸边渐渐被染成红色。


    忽图剌所领的前锋原本已在东岸占下了一块阵地,可谓“桥头堡”,却终究立足不住,复被赶入水中。但在前方胡卒的奋力拼杀下,好歹浮桥是又推进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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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是时候了!


    景初在居高临下,自然看见浮桥已搭了四分之三了。今日仓促之下造的砲车射程不远,这时候桥首已进入了砲车的射程。远一分砲车威力不能有效发挥,但再近一分敌将就敢让士卒大规模下水!到时十万大军以势压人,战局就不再是人力能扭转的了。


    景初擎起令旗,打算若文应反应不过来,就自己下令砲车投石。


    好在陈玄感不负将主厚爱,到底也有名将的资质。他见浮桥愈发逼近,挥手命砲车上前。砲车早已上紧了弦、装上了重石,只等校尉一声令下,便可投诸战场。


    浮桥上有个叫额布斯的屠哥人,眼见对岸越来越近,欣喜地加快了搭建的手脚。


    他原本没名字,大汗命全族比车轮高的男儿都随他南下,他便也被征了兵。因为年轻有些勇力,被上头点了个什长。


    在帐外登记名字的时候,听说他没名字,那个记账的博牙勒赤(书记员)很是嫌弃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环视四周,只见一地青草。草在胡语中叫额布斯。他皱着眉命令道:“你就叫额布斯!”


    额布斯长到了三十岁上,终于得了名字。虽然这个名字很敷衍,但他还是很欢喜。


    今天这仗打得很顺利,只要修桥修过去,他相信他们屠哥这么多人,堆也能把齐人堆死。这仗赢了后,他至少能分到几头牛羊,倘若多杀几个齐人,大汗能赏他一小片草场和几帐奴隶也说不定。那他便也是巴彦老爷了!


    那他女儿的婚事就要好好想想了,那天天缠着他女儿的混小子他本来就看不上,他成了巴彦,那小子就更配不上巴彦的女儿了。很该重新寻一门婚事。


    他心中盘算着,没注意头顶有个黑影越来越近。


    齐军阵地里的砲车藏到现在,终于是动用了。


    额布斯一锤锤砸实木桩,忽然听到风声,心中警兆突生,浑身汗毛直立。他就地打了个滚,险险躲过砸下来的巨石。但他旁边的人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叫砸没了两条腿。战阵之上,这人也活不了了。


    重石如雨从天而降之时,给人的心理压力是巨大的。浮桥前段的人惊叫着四散而逃,即便督战的忽图剌亲自拿刀砍掉逃兵的头颅也没有用。


    他们见回头会挨刀,便纷纷跳下水。可冬天的渌水凉得刺骨,不是说跳就能跳的。他们大多不识水性,淹死的居多,挣扎着上对岸的也只是送到了齐人的刀下;倒是随波逐流的,或许还能捡到一条命。


    额布斯咬着牙跳下水,凫到对岸。齐人的重石不会照顾岸边的芦苇荡,但齐人的刀防范着一切水里上来的敌人。


    额布斯躲在芦苇荡里,他的身体浸在冰寒的渌水中,那冰水钻进了贴身的内衬,好像要往他骨头缝里钻。额布斯上下牙咬得格格响,但他不敢出去。齐人的刀光比渌水的冰寒更叫他心惊。


    远观来处,忽图剌强硬地杀掉几十个掉头的逃兵后,终于是没人敢再逃了。盾兵撑起了重盾,浮桥被砸毁了一段,正重新缓慢却坚决地向前推进。


    前线成了个巨大的磨盘,每一刻磨去的都是人命。双方不断往磨盘中填补资粮,誓要将敌方淹没在自己的浪潮里。


    胡虏到底人数远超齐军,这样巨大的差距不是装备能轻松弥合的。越来越多的胡人被赶下了水,在生命危机下不得不抢占阵地。


    前线的胡人很快结成了一个小圆阵,虽然陈玄感奋勇当先,其部士气高昂,耐不过胡人总有新鲜血液填充,阵线开始一点点后移。


    苏日勒狞笑一声。


    拼时间,拼人命?你齐军撑死了两万人,拼的过我十万大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