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作品:《你听懂我吗

    “我怎好有本事惹二少爷的眼。”


    一面说着,程筝一面将门把住,闭住了,她的屋子里便全然地静了下来。


    窗子外头挂着一滴月亮,圆的眼泪似的,往上了绿漆的方形窗棱上投下些切割的影子,方秋水翘着的英式包头皮鞋便刺啦一声碾在那亮堂的方块上,扎好的床帘匿去他半片身形,他坐在那红木百宝橱的一头老爷椅上,把着两边的扶手,道:“你还没有本事么?”


    她只管靠在门板上,静静端相那黄色纱帘后头的影子,一个字也没有说,只听得方秋水细数起来:“教芸芸英文、往公馆里领教书先生,如今还说得我父亲将货船生意交给老三,是再厉害也没有了,不是么?”


    “二少爷是因为货船生意的事被鹤少爷抢了而不满么?那合该去找鹤少爷说。”


    “老三说给你什么好处,叫你偏心于他?”


    “这话是空穴来风了罢?”程筝稳稳接住他的话,“你们三兄弟之间我总得说出个名字来,假使我恰才念的是二少爷的名字,现在在我房间里的是不是就该是良少爷和鹤少爷了?这好人我委实好难做,帮谁都惹另外的人嫌。”


    方秋水慢慢地瞧着她,可两边的目光都被中间横亘的红木床遮去,他便只能瞧见她那青色棉袍下头窄窄的裤胯,圈住脚踝,滚着一圈花瓣似的边。


    他支着头闲闲地盯了一会儿,对这种旧式的女人装扮显出漠然的不喜,就如同他不喜他那个同样属于“旧式社会”的母亲一样。


    再开口时,他的声口缺了些兴致,稍显懒散,份量却不轻:“若我想要你来帮我呢?老三开的什么条件,我做不到么?”


    程筝慢慢挪步过来,从那道黄色帘子后头出来了,将青色的棉袍摘了挂起,里头是件水蓝色羊毛衫,她坐到方秋水旁边倒茶喝,低着长长的眼睫毛说:“你想要我帮你什么呢?”


    饮一口茶,她晶莹的眼睛扬起来看向他:“伙同你叫周五爷吃烟吃死么?”


    这短短的一句话叫方秋水乐不可支起来,他低低哑笑几声,便又觉得她果真是个聪明人。


    “这于你而言不好么?他死了你就自由了,还可以给你一大笔钱叫你回家陪伴父母。”方秋水上下眼睑一碰,“不过你的父母是不是真的东北佃户倒不好说了。”


    程筝佯装疑惑:“二少爷何出此言?”


    “我是不信一个在乡下待了十多年的女子会写一手漂亮的英文,还能教会芸芸读出来,六姨太究竟是不是那个乡下来的‘程筝’,除了王利民以外,谁又知道呢?”


    “二少爷只管将我父母找来辨认便是,难道中间还能演一出太子换狸猫么?”


    方秋水端睨着她,对她的身世不大感兴趣,慢慢挑着笑意道:“我不管你曾经是谁的人,也不论是不是你和何师父说好了作今天那出戏,我只消知道今后你会是我的人就行,我谈生意挖人时向来不问来处,叫用人不疑。”


    程筝好奇道:“秋水少爷说给我一大笔钱回家陪伴父母,是多大一笔呢?”


    他斜签在椅子上靠着,上眼皮向下一垂,仍一副笑脸:“嗯……随便你。”


    “我向你要整个周家的财产也可以么?”


    “ 当然可以。”方秋水闲闲道。


    “那我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程筝应下得有些猝不及防,叫他多探量了数眼。


    她弯眼笑着,垂眼时唇角又平了些,方秋水摸不透她的真实意思。


    “二少爷都将整个周家给我了,我当然却之不恭。”


    其实程筝没有什么意思,她就只是个活泥鳅,答应了倒不定真的去做,只是当时答应了而已。


    只是程筝很好奇,方秋水连钱也不要,就只是单单地恨着整个周家么?


    总之,管他要做什么,方秋水这人是个不定时的炸弹,心思颇多,顶不好对付,既然现在有知晓他盘算的机会,程筝有什么理由拒绝呢?她又不真是谁的兵,四处游离,只为自己的目的作打算罢了。


    方秋水淡淡地望着她面上的表情,不知有没有看出她心底一些坏水来,他似乎总是那副仿佛小刀划出来的上挑的眼角和嘴角,使人觉着他在笑,实际上他却没那样多的笑意。


    二人谈洽了,方秋水趁仆人都在后花园里给家人写信时拉开房门悠然走了出去,只说道了一句:“我平日外出谈事,不常在家,平时家里有什么事还烦请六姨太写个纸条给我,我知道你识字。”


    程筝把住屋门,温温笑着:“好呢。”


    两个字叫方秋水怔忡瞬时。


    她这满在脸上的疲惫的笑意使他觉出些滑腻来,他回忆起六姨太刚进屋门时萦绕在她莹白面容上的沉郁之气,后知后觉她只是在后续与他的周旋中强征出些精神起来罢了。


    看来今日她也很是费心思,玲珑八面的,仿佛对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折射。


    恰恰好,他喜欢同不简单的人交流,有如他小时候喜欢拼凑最细碎的零件,将一根根电线黏在焊板上,理好复杂的电线,看那最后的小灯泡亮起漂亮的光。他向来喜欢一切新派的、流行的谜语似的事物,对一切旧社会的鬼影抱批驳态度。


    程筝对他来说恰恰是个“新”人。


    方秋水这回是真的笑了笑,那点生趣的笑意极淡地浮在眼底,他不很温柔地道:“早些休息。”


    方形窗子那滴月亮的泪往下掉了掉,房顶昏昧的电灯映亮她一点鼻尖,门吱呀一声合上了,方秋水摸着自己蹭掉了漆的怀表,面上慢慢失去表情。


    屋子里静了下来,外头却闹腾,楼下后花园喧着嚷着,芸芸今日学文有所成果,抄下一些词句来,又怕家里人看不懂,院子里那些老妈子也和她一样到处喊王发,芸芸瞥见王发提着一叠空白的红色春联,仰着头定定往公馆楼里看。


    芸芸喊了他一声,问他一直站在那里作甚,王发面容怪异,眼神有如那短了电的灯泡,一闪一不闪,慌里慌张错过她的肩膀向桌子那处走去。


    她心里直犯嘀咕,顺着向上张望一眼。


    三楼里,程筝屋子里的电灯亮着,能看出些许人影来。


    一年一次春节,她们这些做工的也没法子离开,要伺候公馆里的少爷太太们,只好往家里写封信,邮差将信件送到老家父母手里,再找村里识文断字的先生念上一念,信封里偶尔也会包一两张纸钞,讨个喜庆。


    周公馆里请了陈先生教书以后,大家慢慢能够写上两个字,可写文章对大家来说还是很难,都要托王发去写,夜极深了,在那瓦片矮房子里头点一根油蜡烛,一排人排着队地念给王发听,可那天王发心思很歪的样子,总是写错,一直熬到天亮,一群人作鸟兽散,棉衣一宿没解开过,冷水冲一把脸便施施然移到公馆里做事情去了。


    周太太宴请了好些人来,各家琳琅的太太将一年买的金珠细软都佩在身上吃席,吃完早席摸牌摸到晌午,便寻个由头说要去娘家吃,不好推了自家人的情,于是一群人散去,再迎来新的一群,周公馆里许久没有这样热闹过。


    人人都有得忙,“怀胜”也无人看顾,这条白博美犬撒着腿在院子里头奔来奔去,被周怀良弯腰捉住后颈提了进去。


    周怀良在团团人影中望去一眼,捉住芸芸问:“程小姐没有下楼吃茶么?”


    芸芸道:“她说身份不便,不好叫人嚼舌头,便不下来了,没客人了再说。”


    周峥要应客,没法子躺在床上,昨日又同周怀良争执不下,周怀良专派了两个马弁监督着他,老爷子垮着一张方脸,吸了茶叶进喉咙,又大动肝火地吐出来,用力将杯子摔在天然几上,几家太太都阴恻恻向周太太问,她只淡淡地吐掉瓜子壳,道:“他要死了罢。”


    对方吸一口凉气,不问了。


    及至除夕夜,所有的客人这下都得回自己家吃除夕饭了,老妈子们打扫干净一地狼藉,周太太是宁波人,爱听绍兴戏,请了寓居天津的一个女子绍剧班去花园里演戏,唱的是《倪凤扇茶》,小孩子们守岁,不让睡,芸芸隔一个点就晃玉玲一次,说她还是小孩子,等着大家一齐放爆竹。


    玉玲侧头看看芸芸,面无表情地抬了抬另侧肩膀,向芸芸说:“你瞧这个人。”


    芸芸绕过去看一眼,“嗳呀”叫了一声,将倒在玉玲肩膀上困着的程筝给晃起来:“你怎地还吹着冷风睡着了!”


    她埋怨地说:“玉玲还是长个子的小孩子,不好这样压她。”


    程筝支棱起眼皮,被芸芸晃醒以后只好自顾自缩着脖子叹气,她都多少年没守过岁了,她那里过年连炮竹都不让放,有什么习俗都快记不得了。


    迷瞪着看着冬季的夜,她惶惶然想起何师父的话,冬天尽了以后,要买些蚕豆回来,怎么不动声色塞进周怀鹤的口中还成问题;如果何师父届时施救,如何阻止又是问题;万一周怀鹤真的因她这点蚕豆丧命呢……左右她还有符,兴许还能回一口气罢?


    先害人,再救人……难得她脑子里要开出花来。


    程筝看见了坐在门口台阶上的周怀鹤。一面是被吞了寿数的姥姥,一面是个身弱福薄到没有转世的人……


    念头浮上心头时,周太太走了过来,周怀良跟在她后头,那只狗绕着二人团团转。


    太太问她:“杨妈今早去邮局将信都寄掉了,单没看见你的。”


    程筝想了想,道:“无甚好写的,寄一封空信不是白费工夫么。”


    “虽说你是被父母卖过来的,可也不见得他们便不记挂着你,要与家里断得这样干净么?”周太太叹息。


    程筝说:“若他们记着我,会先给我来信的,太太,我是个没信心的,需要人家主动。”


    周怀良听着,眼睫被风吹得动了动。


    有老妈子将太太叫过去,周怀良却没跟去了,向下瞧着她的斗篷,语气无甚情绪:“我叫张妈给你买的那件衣裳呢?”


    她费解:“收进柜子里去了。”


    “我道你是不喜欢。”周怀良仍旧端腔。


    程筝扯一张笑皮:“那道没有,新年穿新衣罢了,今日这件我还没有穿过。”


    周怀良启了双唇,末了一蹙眉,只剩一个闷顿的“嗯”字,随后他被周太太叫过去搬炮仗去了。


    能使力气活的男人都被喊过去做事,男下人们将炮竹甩到乌油铁门外头去,只周怀鹤一人坐在前院台阶上,兴许是大家觉得他病体在身,不好使什么力气。


    周怀鹤仍旧围着她见过的灰色围巾,隽白的棉衣外头是一件黑色马褂,乌色的发在寒气中安静地漂浮。


    程筝望他一望,用指甲在掌心掐出个月牙似的弯,静默一会儿,离开玉玲她们踱步过去,拍拍裤腿后在周怀鹤边上坐下。


    “一个人坐这里不冷么?”她开口便呵出一阵白色雾气。


    周怀鹤看她一眼,静静说道:“因着昨日的事,几个人正看我不爽快,何必去招人口舌,大家彼此眼不见心不烦。”


    程筝没有说话,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瓜子来伸给他吃——她的口袋完全变作零食袋子了。


    周怀鹤定定看着她掌心,有些嫌弃那上头的腻味似的,程筝见他不识趣,一撇嘴:“不吃算了。”


    正要收回,他移目过来,伸指头将她刚合上的五指掰了开,程筝觉着他指尖冻得像冰,差点冻得一激灵。


    两人挨着肩膀嗑瓜子,嗅到空气里那些中药味道时,程筝心中便又是五味杂陈。


    “你不给秦三小姐打去电话拜年么?”


    “拜过了。”


    “哦。”程筝嚼着瓜子,“有可以拜年的人真好呀。”


    周怀鹤只将瓜子用手指捏开,他顶不爱吃这种,只是无聊掰着玩儿,捏开了就重新放回她掌心里,程筝一咬一个开了口的,不由得作古怪相。


    他说:“我昨日说过要你去写信,你自己不去罢了,老家又不是没有亲人可以通信。”


    程筝静了,垂下眼,周怀鹤便也止住动作斜看向她,见她失着神蠕动嘴唇:“我当然也想念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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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念姥姥姥爷,只是现在时间不到,事情也没有做成,她甚至还在这里两难着不知道该不该狠心去办,回也回不去,不知道姥姥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掌心被她掐出的月牙指痕仿佛又隐隐作痛起来,不知为何,脑袋也兀地痛起来,程筝“嘶”了一声,瓜子差点从手指里溜出去,迷蒙地听见周怀鹤的嗓音。


    “那为何不写信?你又不像我一样。”


    “我与鹤少爷哪里不同呢?”程筝摇了摇脑袋,不知哪里来的后遗症,她静静地说,“乡下的父母就一定想念我吗?鹤少爷不也同我一样么?有一些眷恋,也有一些怨恨,可是末了,我们到底一个字也不会说。”


    火星子点起来了,铁门外下人们都往回跑,爆竹“卜卜”地炸起来,红色碎片便如被劲风打散的花瓣似的飘起一片,浑浊的烟雾也飘起来了,噼啪声震耳欲聋地埋住人的耳朵,将才那点刺人的不适感便顷刻间褪去了,程筝慢慢抿紧唇,心说也许是回香炉警告她那半炷香已经燃过半了。


    周怀鹤眯着眼,因着她那句话觉得恍然,手里明明没拿捏开的瓜子,也用指尖戳弄了她的掌心,觉出一些温热来。他看着燃着的爆竹,轻轻地说:“是啊,都一样的。”


    这公馆里居然只有这个人和他是一样的。周怀鹤觉着自己是个顶无趣的人,平日不交好友,单喝喝茶看看书,冷淡地待着别人,只在偶尔需要的时候扮扮温柔样子,好叫别人觉出些他的好来。


    其实也没人期待过他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渐渐的,他好似溺在这周公馆的温柔乡里,自己也不期待自己了。


    “新年快乐,又大一岁!”程筝笑盈盈地这样说。


    两人并肩坐在冰凉的台阶上时,她身上的温度以及喷洒的香水的味道都从挨蹭的臂膊传递给他,周怀鹤觉着风刮在脸上也不似寒刀了。


    他慢慢低下眼,再慢慢抬起来,盯着铁门旁边那盏英式路灯。


    “嗯,新年快乐。”


    “还有个东西。”烟雾四处弥漫时,程筝将一个冰凉的坠子塞进他手心,“周太太说这是五姨太的遗物,我先前不知才向你要,鹤少爷还是收好罢。”


    “我不好欠你东西。”否则做决断时又不好狠心了。


    周怀鹤捏了捏那翡翠,刚上升起来的好心情兀地散去,他只看一眼便将东西掷回她膝盖上,“你我之间欠的又何止这些东西?没必要算来算去算个门儿清了,说了送你便送你了,断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他蹙着眉,门口炮竹炸开的烟雾都涌进人脸上去,像一张大口吞没了二人,尘烟的味道在口鼻之间弥散,周怀鹤半截脸捂在灰色围巾下面,像是又闷着了,不高兴着:“我大哥给你做的衣裳你收得,我送你一件首饰你收不得,看不起我么?”


    炮竹放完了,一行人喜笑颜开拍起巴掌来,那烟雾散尽以后,周怀鹤消失了,仿佛心有不快起来。


    程筝满脸莫名地将那翡翠收回去,心想,竟还有上赶着给她占便宜的。


    揣着那块剔透冰凉的翡翠,她怔怔咬瓜子,这次咬住的是个剥好的瓜子仁。


    她捏合掌心,叹一口气,有些不那么高兴吃下去了。


    这边程筝尚且坐在台阶上慢慢想着事,周怀鹤已经唇角向下吊着踩上楼去,打开书柜抽了本书出来看着静心,那些字一个一个排着队向他眼睛里跳,他一个也没读进去,扬起脑袋看天花板,又闭住眼睛捏眉心。


    不过多久,周怀鹤沉一口气,抽了纸笔出来,低阖着眼眸静坐了一会儿,慢慢地用左手写起字来。


    再过了一刻钟的工夫,王发终于得闲,上楼里来寻他,整个人刚干完一流水的工活,正粗粗喘着气。窗户还开着条缝隙,周怀鹤顶着张冷苦的脸,手边的药碗药渣都沉底了,凉透了,他只管在那里安安静静写东西,很用心思的样子,写几个字还要想上一会子。


    王发一脸顿挫,将那窗户合好,看了看,又将帘子拉上,周怀鹤一顿,蹙眉怪道:“你又作甚?”


    王发说:“鹤少爷,我总觉着程小姐同我们不是一心。”


    他手中的东西似乎写好了,周怀鹤将信纸朝牛皮信封里头塞,细细黏好封口:“你怎地比我还疑心,明明昨日她才帮了我的忙。”


    “可是昨儿个晚上我瞧见程小姐屋子里有人!二人坐在窗前的桌子上谈了许久许久,那影子我瞧着像二少爷!”王发的声口又硬又低。


    顿了顿,周怀鹤复又将信封的口捏紧了。


    他抿着发白的唇不说话,王发撑桌滑到他对面坐着:“少爷,人的约定又不像法律一样,违背了还要找警察来要说法,她今日能够因为一些钱说是你的人,明日别个许给她利益,也许她又能说是别人的人呢?公司已经归了一部分到她手里了,说到底,程小姐有什么理由一定要真的帮我们呢?我觉着您这步计划得不好!”


    “你有一点说得很对。”周怀鹤烧着火漆章子,说,“我们能用什么捆住她呢。”


    王发看看他的模样,紧皱眉头:“嗳呀——总之后面的事您再想想罢!”


    爆竹放完后,楼下的人声都散尽了,周怀鹤用火漆蜡烛封了口,眼睫动了几下,他捏了那信封好一会儿,仍旧推到王发跟前,吩咐:“明天寄出。”


    王发瞧了一眼信封上的人名地址,恨铁不成钢一般:“少爷!你这……被灌甚么迷魂汤进肚子里了么!”


    周怀鹤不大耐烦,闭眼撑住太阳穴:“叫你去便去,我自有我的打算。”


    “少爷读的书多,脑子比我灵光,希望您是甚么好打算罢!”


    郁闷挂在王发的脸上,他叽叽咕咕地领了信封走出门。


    人走后,玻璃窗户松垮颤动着,传出细细的响,上头冷得结了片片霜花。周怀鹤偏着头盯着那霜花看,走了许久的神,觉着与那天带她去孙家时车窗上凝成的霜花一般无二。


    再想到王发的话,周怀鹤极慢地捏紧五指,尚能嗅到一些指尖残留的糖瓜子的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