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
作品:《你听懂我吗》 鞋尖终于能够挪动一寸,碰到恰才掉在鞋边的木椟,给死寂的室内造出一些动静。
程筝憋着的呼吸也被这道声响牵连出来,见这东西没攻击她,才敢暗自吁一口气。
在将近一分钟的时间里,她岿然不动,对方的眼睛像钉死在眼眶里了,一直望着她,眨都不眨。
“……你是人是鬼?”程筝扶了扶柜子,蠕动嘴唇,小心翼翼问出一句。
须臾间,坛子里不人不鬼的东西微启唇齿,一条缝隙刚张开就又被合上,他闭了嘴,也垂了眼,毫无血色的皮肤更显得透明。
程筝视线顺着他精致的面容往下落,坛身缀着的青蓝色纹路鲜活得似要爬到他脸上去似的,再往下,坛身中线的位置粘着一张黄符。
检查到这里,她总算敢大口喘气了,麻痹的脚筋顿时活络起来。
贴了符,应当就是被锁在这坛子里动弹不得了,爬不出来,话也说不出。
程筝手指抖了抖,连忙回头去沙发的手提包里找自己的手机,再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卫生纸,摁玉玲的电话号码,因为紧张,期间摁错好几次。
狐狸精安静待在原地,又轻轻掀起眼睫看向她背影,连呼吸都几不可闻。
玉玲的电话终于被接通,程筝舌头还打了一下结:“大师,我找到了,我姥姥家里有个青花瓷坛子,里面有个人……”
边说,视线边虚虚往神龛底下的柜子里落,程筝想了想,补充:“人彘……吧。”
活人的身体怎么可能塞得进坛子里?骨头都得被折断了,那坛口看上去也就刚比脑袋大一圈。
电话对面静了好一会儿,程筝疑惑地“喂”了一声,玉玲才开口答:“他说话了吗?”
“没有,坛子上贴着符呢。”
玉玲:“你去检查一下他的嘴,再看一下坛子里是不是除了躯干什么都没有。”
这话一进耳朵眼,那种寒毛毛的感觉乍起,胳膊都长出一片鸡皮疙瘩,程筝难得迟疑住:“让我去啊?”
玉玲语气轻飘飘的:“不是贴了符吗?他动不了的,不会伤害你。”
一边捏着手机,程筝一边转身看过去,面色极为难看,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做足心理准备以后才敢迈脚。
起先只敢靠在柜门边上探头往里看,脚尖跟坛子隔了一米的距离,但是这样检查不了他的嘴,也看不见脖子下面的坛口,程筝磨了下牙齿,又往前跨了半步,影子完全遮住他的身体。
狐狸精的鼻子动了动,像在闻什么。
玉玲在电话里催:“看见了吗?”
“快了快了。”程筝飞快回答,眉毛拧了拧,试探性伸手去碰他的脸。
他刚看了看她,就突然被捏起下巴,灰暗的眼睛里溢出点儿她看不懂的情绪,随即,眼珠往旁边转了一下,盯着木椟上两个字看了很久。
“抱歉抱歉,请您配合一下,张张嘴行吗?”她说。
玉玲默了默,说,对妖精还这么客气。
不然可怎么办为好,她可是肉体凡胎,怕死。立身入世,头上就顶了“不得罪人”这几个字。
中括号,包括鬼。
小括号,也包括妖精。
虽然客气地问了,但这人没有要配合的样子,甚至将嘴闭得更紧了,不叫她顶开。
程筝用脑袋夹住手机,双手齐上阵,哄人:“我就看看。”
谁知道他听不听得懂现代汉语。
捏着狐狸精的两腮,程筝成功将手指伸进去,撬开他的齿关,往里摸,从后槽牙扫到门牙,然后滞住。
玉玲问:“怎么样?”
“他、他没有舌头。”程筝刚说完,指头被狠咬了一下。
她“嘶”一声:“他还咬人!”
玉玲又问:“身体呢?”
程筝的手指还被他咬在嘴里,视线却已经移开,往坛子里面瞥,将唇线抿平。
良久,她平声:“也没有四肢。”
兴许是什么字眼刺痛了他,他骤然松开她的手指,静静垂下睫毛,要往坛子里躲,程筝下意识要把他捞起来,却只摸到他一截短短的头发。
手机里传来细小的电流音,玉玲的声音响起:“中国神话里有十八层地狱的说法,用于惩罚各种鬼怪。”
程筝安静着听,指尖还是湿的,证明刚才并不是幻觉。
“第一层,凡在世之人,挑拨、诽谤、说谎,死后被打入拔舌地狱。”
“第二层,妇人的丈夫不幸死去,若唆使她再嫁,死后被打入剪刀地狱,剪断十根手指。”
“第三层,离间骨肉,挑唆父子、兄弟、姐妹、夫妻不和之人,死后入铁树地狱。”
“以及,与人通奸、挖掘坟墓……”
程筝听得浑身冰凉,把手指缩回袖子里,叫停:“我觉得不用再科普了。”
她讪讪问:“不是每个人犯了点小错都会这样吧……”
玉玲:“不知道,我还没死过。不过人各有命,有人长生,有人不人不鬼,有人入了轮回道。”
“现在你那边怎么样?”玉玲又问。
程筝瞧了瞧,说:“他躲进去了。”
“那就别管了,明天我要去取个东西,过几天再联系你,今天你先回家休息吧 ,什么也别想。”
久久无言,她的目光还停留在坛口边缘,瞥见他散出来的几缕头发。
见她一直没回答,玉玲问:“怎么了?”
她郁闷:“……没事。”
照玉玲的话来说,这就是这个月总钻进她梦里的艳鬼、狐狸精,每次梦做完了以后她都记不起来那人的长相,现在乍一眼扫上去,确实觉得有些眼熟。
不仅如此,整个人都觉得怪怪的。
挂断电话后,她慢慢将柜门关好,俯身拾起地上的木椟,看了看上面“程筝”两个字,将其放置回原位。
锁好姥姥家的门时,隔壁中学下晚自习的铃声也正好响起,程筝在一道道铃声中下了楼。
经此一面以后,她的梦干净了。
狐狸精不再光顾了。
仿佛另一个自己得到了休息,程筝觉得神清气爽起来,工作也有力气了。
玉玲叫程筝听指挥行动,不要再去接触那个坛子,老屋的门一直都是锁着的,保险起见,程筝叫姥爷暂时别回去,在她租的房子里先歇一段时间脚。
程筝好奇,问他俩以前就没发现那个坛子里有东西吗,姥爷给姥姥把蛋花汤吹凉,勺柄在碗沿敲了敲,说祖先留下来的东西是不能随便碰的。
“那么大的坛子,不能随便碰是怎么搬进屋子里的?”
姥姥嘬了口汤,说,是她的嫁妆。
从始至终,程芸菁女士都没有表露出任何讶异的表情,程筝不免多看了她两眼,觉得,姥姥好像早知道那里面是会害死她的邪祟一样。
虽然玉玲这边的玄学治疗法似乎真有进展,但是约好的北京专家会诊还是得去,只不过这次人家只是坐诊,叫家属先把病人拍的片子以及病历都带过去,看完以后再定具体方案。
程筝将姥姥拍的脑部CT全都带了过去,姥爷更是忧心忡忡。
专家看了很久,问:“你是说病人刚切除完一个肿瘤?”
“是的,三个月之前才手术成功,以为养养就能出院了,结果刚手术完一个月,复查的时候发现又长出一个核桃大小的。”程筝艰难发声,“而且一年之前还做过乳腺癌手术,那时候也是恶性肿瘤。”
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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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银发的医生脸色凝重起来,给不出定论,只说可能是多种情况的交合。
他叹一口气,挺诚心地建议:“疑难杂症治起来肯定耗时耗钱,花了钱,能不能完全治好暂且不论,说句真心话,你姥姥这个岁数,估计也捱不到那个时候。就算真的花大钱给治好肿瘤的问题,器官老化、自然衰老等一系列疾病也不会断,没两年就得办后事了。”
他将片子递回来,瞧见两人更加凝重的神色,再次叹了口气:“家属自己谨慎考虑一下吧。”
诊疗费是问题一,治病成功率是问题二,生命有限的长度是躲不开的问题三。
出了会诊室,程筝走了几步路就停住脚,将片子和病历递给姥爷叫他先过去,她去楼梯间打个电话,不用等她。
姥爷接过来,神态万分沉重。
程筝纠结犹豫的时候有咬嘴皮的习惯,无意识就咬出血丝。
在楼梯间转悠了一会儿以后,她摁开手机,找到昨晚的通话记录拨了电话过去。
玉玲很快接通,问她还有什么事。
“你要取什么东西?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玉玲那边风声很大:“急什么?我正骑电动车赶过去拿。”
这也太实在了……她还以为道士都有什么遁地秘术。
“需要多久?”
“三天吧。”
“你骑三天电动车?”程筝惊讶,“身体是铁做的吗?那么远干脆直接坐高铁啊。”
玉玲静了静:“我坐不了高铁飞机,也不会开车。”
“手机叫网约车也行啊,无非花点钱。”
玉玲:“我用小灵通。”
这是真没话说了,玉玲师父好像真的活在上个世纪。
那边风声呼呼啦啦的,玉玲不耐烦:“骑车讲电话很麻烦,讲重点。”
程筝吸一口气:“我想问问,您说我姥姥的病是家里的邪祟带来的,是不是只要这邪祟死了,我们家就安宁了。”
电话那头的风声忽然静止了,玉玲刹车。
“你想杀了他吗?”
程筝抿抿唇,说不出话。
“做不到的,他本来也不算活人,用符才能封住的东西,你拿刀捅穿他的心都没用。”
闻言,程筝往楼梯间的墙上靠了靠:“那要怎么办?”
“姥爷说你给我姥姥治病不收费,如果全权交给你的话,需要多少时间?”
“不知道。”玉玲答,“需要多久是由你决定的,不是我。”
“……什么意思?”
风声重新出现,玉玲声音平静:“见面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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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一般沉重的事连日压在心头。姥姥的病一日没有眉目,程筝的心就一日不安。
房间的床头柜上还摆着她幼年跟两个老人在公园湖边的合照,程筝侧身睡着,描摹月光下的照片。
然后,缓缓闭上眼。
“…………”
又来了。
又到这个小房间里来了。
红木塌,真丝床单,泛着冲鼻子香味的蜡烛。
只不过这次没有曾经缠绵的景象,二人清清白白端坐两边。
程筝觉得此情此景让人有些恍然,拧着脑袋端详了好一阵儿,见坐在前头的人轻微将脸转过来,露出跟坛子里那狐狸精一模一样的鼻尖。
明明没被关在坛子里,却也是极为羸弱的,病怏怏的并无什么活气,当人的时候也像鬼。
程筝以为他有什么要紧话要讲,结果看见他目光微垂,把玩起柜子上的墨水瓶来。
耳朵里灌进来一副轻飘飘的腔调。
他微笑着叹气,仍旧不抬眼瞧瞧她,只道:“原来六姨太竟是想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