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作品:《可我是个正经人

    连睿廷一坐进车, 薛三立马启动引擎,偏头看他一眼,说:“我知道他在哪。”


    上次连睿廷进入岑拾的办公室, 将一枚微型军事信号接收器放到休息间床缝, 辐射范围差不多包含整个月亮城,只要有电磁波波动, 便会无差别复制传送回军部, 经过一星期从无数杂乱信息里筛选,他们已经确定几处仓库的位置。


    小奇前脚刚离开月亮城,后脚破解信号便发到薛三手里。


    连睿廷嗯了声, 撑头看着窗外连片的重影, 面容沉静。越是紧要关头,他越是能从惊险中脱身出来冷静旁观。


    全程时速最高, 仍旧花去一个多小时, 才抵达一处山坳腹地的几排平房。黑黢黢的大山中间卧着散发出亮黄光的房子,门前几个人影晃动, 四周虫鸣声不断,掩盖了里头的动静。


    “砰”车门关上,前方几个男人持枪走近, 电灯一照,皆面面相觑,“大大嫂?”


    托东子炫耀的福,岑拾大半手下都知道连睿廷是老大的人。


    连睿廷听到这个称呼, 冷笑了声, “那我可以进去吗?”


    男人收起枪让路:“老大说你来等同他,他在另一个仓库,马上就到。”


    连睿廷眸色微闪, 一言不发地朝敞亮的平房走去。离得越近,明显的化学制品气味扑鼻而来,走到门口,刺鼻气味中夹着凝重的血腥味。


    他顿时产生不太妙的预感,加快了脚步。越过垒高的木制箱子,一具倒挂的面目全非的尸体引入眼帘,地上积起大块深红血洼。


    他一动不动地望着那具尸体,下巴处沾血的痦子,像一颗子弹正中心脏,掠走了浑身的力气。


    薛三皱了皱眉,撬开他青筋暴起的拳头,插进手指握住。


    “那个,他犯了点事,您要不去旁边房间等老大?”跟在后面的手下摸不准大嫂是不是吓到了,提议道。


    “谁动的手?”连睿廷哑声问,他不知道自己问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必然是岑拾吩咐的他们才敢动手,非要得到确定答案才死心吗?


    对一个人浓烈炙热的爱,和对其他人冷血无情并不冲突。


    “惘哥。”一个手下回。


    谈不上宽慰,只觉得脊背发凉,连睿廷朝那具尸体走近,没走几步,门外窸窣的说话声叫停他的脚步。


    “谁在哪?”李惘带着几个手下进门,一眼便看到尸体前面的两个背影。


    “大嫂。”


    他睁大眼睛,抬手重重拍向回话人的脑袋:“谁tm让他进来的?”


    “老大说过见大嫂如见他啊。”那人委屈地说。


    李惘暗自骂了句,快步走到连睿廷跟前,瞥了眼不断滴血的尸体,沉声质问:“连检是怎么知道这的?”


    连睿廷转过身面向他,眼神充满不屑,似笑非笑道:“当然是岑拾告诉我的。”


    李惘咬了咬牙,胸中涌起浓浓的愤怒,踹了一脚倒挂的尸体泄愤,血线在地上来回画圈,很快将地面的血洼扩大一倍的面积。


    “没想到岑拾也会有为爱昏头的时候,还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他嗤笑道,阴鸷的目光仿若水蛭牢牢吸附在连睿廷脸上,“那连检呢?想必连检真心不浅吧。”


    连睿廷看着那具摇晃的尸体,向他投去冷若冰霜的一瞥,转身朝旁边几个人招手,待人走近,冲尸体抬了抬下巴:“把他放下来,或者给我一把刀。”


    李惘脸色铁青,眼看那几个手下犹豫片刻还真听话,怒气冲上脑门,差点把他炸死。岑拾的威望深入人心,一句见大嫂如见本人,这群人还真屁颠屁颠当回事。


    知道他是谁吗?一群傻逼。他无声骂了句,死死瞪着连睿廷的背影。


    待小奇平躺下,那滩血洼再次蔓延,流到了离脚尖不足一指长的地方,连睿廷闭了闭眼,整个人愈发冷静。他把手插进兜里,看向李惘:“为什么杀他?”


    “连检人道主义还挺强,死都死了问这么多,你拿什么身份问我,检察官?还是大嫂?”李惘把两个身份念得格外重,尤其前面那个,称得上咬牙切齿。


    一句检察官,在场其他手下纷纷变了脸,听连睿廷话和放他进来的几个,更是慌了神。


    “有区别吗?”连睿廷淡淡反问。


    “当然,”李惘压着眉头,冷声道:“我总不能对检察官招供吧。”


    连睿廷笑了笑,能屈能伸:“行吧,你都叫我一句大嫂,那我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


    李惘放松紧绷的腮帮,走到小奇尸身面前,毫无顾忌地踢了一脚,歪头说:“处置叛徒而已,大嫂别大惊小怪。”


    他眯了眯眼,勾着莫名的怪笑走回连睿廷跟前,“以前就隐约觉得底下有警方的线人,可惜对方藏得很好,一直没发现,上周几个仓库附近发现蹲点的痕迹,岑拾下令彻底排查,一不小心就让我发现了,他几次鬼鬼祟祟爬上五楼,在岑拾办公室外走来走去。”


    “然后我就借机把他叫过来,一刀一刀往他身上刮,这小子嘴还挺硬,到死都没承认,岑拾说宁可错杀不能放过,那没办法咯。”李惘露出个玩到有趣玩具的笑,见连睿廷撇了脸,一副不忍心听的模样,啧啧道:“这就听不下去了,你要是知道岑拾折磨人的手段,再看他会不会想吐?欸,到时候岑拾不会找我算账吧。”


    薛三紧蹙眉头,眼藏心疼地看着连睿廷,摸到腰侧的枪,动手的欲望剧烈膨胀。


    满是血腥味的空气焦灼,绷着一根随时断裂的弦,屋顶白炽灯将每个人的人脸照得惨白,仿佛一具具站立的尸体。


    连睿廷盯着前方的木制箱沉默不语,拳头将裤兜顶起狭长的褶皱,长而密的眼睫投下阴影掩住里头的情绪。所有人聚焦到他身上,等待这个检察官大嫂表态,不在乎或者愤怒。


    一声轻笑戳破死寂,连睿廷重新把视线拉回来,舔了舔后槽牙,嘴角扬着无畏的弧度:“好一出招供。”


    李惘眯起眼,狭小缝隙里吐出毒蛇信子般的目光,“看来你对岑拾不过如此,这样的话,你今天可不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上膛声紧跟在他话后,一个带着翡翠圆珠手环的男人朝李惘走了几步,其他人左右环顾,在对方眼里踌躇不定。


    “你刚刚说岑拾善于折磨人?”连睿廷面不改色,“说来我听听,想着你即将被他折磨,死也死得痛快。”


    在场人不约而同想到某些骇人场面,打了个寒噤,往后退了一步,唯独手环男,眉心闪过一丝惊恐,握紧枪,仍旧毅然不动,等待李惘指令。


    “吓唬谁呢?”李惘只迟疑几秒,朝手环男伸出手,枪还没到手上,太阳穴先顶上枪口。


    他斜眼看向先前没怎么注意的薛三,对方影子似的,悄无声息就到他身边。


    啪嗒,上膛声在耳边炸开。


    他放下手,剜着连睿廷:“原来早有准备,什么时候检察官能配枪了?”


    “你猜?”连睿廷笑着反问,顷刻敛了笑,走到血洼边缘,看着全身没块好肉的人,叹息道:“其实我只是想带走他而已。”


    仓库附近蹲点的人大概是检验信号接收器破解的信息,他做的事,没想到间接害死了小奇。


    只是想回家打鱼晒网的人,永远回不了家了。


    “你跟他什么关系?”李惘语气不善,太阳穴顶着上膛的枪,他一动不敢动,斜出大半眼白,“该不会是你安排的吧?”


    “见过一面的关系,”连睿廷眼底爬上忧伤,眨了眨眼,神色如常地转过身,冲那几个瑟缩的手下说:“帮个忙可以吗?”


    几人互相看一眼,又看向场上顶着枪的李惘,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抓你们那是警察的事,我不会抢功。”连睿廷补充了一句。


    这才有两人动了。


    李惘大翻白眼:“有区别吗?你回去一带路,我们全死翘翘。”


    连睿廷歪头笑眯眯:“可我要是回不去,你们也得死翘翘。”


    李惘想吐血,心里把岑拾骂了几百遍,眼看那具尸体离开,招惹岑拾和对上警方,两种后果在脑子里打架,横竖都没好下场,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带个检察官下去,也值了。


    他瞟了眼身旁持枪的薛三,抬起手示意投降,缓慢挪动步子,退向手环男,“别冲动,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做什么。”


    薛三不为所动,枪口直直对着他,手指扣上扳机。


    李惘心颤个不停,盯着那个黑洞,小心吞咽着口水。脚跟撞上手环男的一刻,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走他手上的枪,抬臂对准连睿廷。


    “砰——”


    他的眼珠快把眼眶撑爆,写满不可置信,僵硬地转身望向枪声来源,意识最后只剩岑拾冰冷的面孔和冒烟的黑洞。


    “梆”人连同枪支一起倒地。


    “惘哥!”手环男大喊,扑到李惘尸体前,手颤抖着抚上他死不瞑目的眼睛,咬紧牙关,冲岑拾怒吼:“你个疯子,为了一个要害死所有人的检察官,对惘哥下手,你对得起所有兄弟吗?”


    岑拾当即上了第二次膛,枪口对准他,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那你去陪他吧。”


    两声枪响,他环视其他人,冷冷开口:“还有人替他叫屈?”


    众人鸦雀无声,用眼神交流片刻,低下头默不作声。


    岑拾等了几秒,没人出声便收起枪,暗自呼出口气,兜着忐忑的心,迈向连睿廷。


    薛三睨他一眼,磕出子弹,把枪别回腰侧束带。


    连睿廷面无表情看着岑拾走近,耳边突然响起小奇的声音“有机会请连先生去我家玩,浮潜捞珍珠”,那股兴奋劲和期待历历在目,不住地冲击脑子里的某根弦。


    他眼神一凝,抬腿重重踹向岑拾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