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作品:《世子火葬场纪事(重生)》 番外一
云初生产的那日,永平侯府充满了紧张的氛围。
云婉和云沁都赶来了。
几个月前便被永平侯爷裴源行安排住进府里的几位稳婆鱼贯着进了产房,裴源行兀自觉得有些不放心,又差人去了一趟医馆,请倪大夫过来搭把手。
倪大夫虽不是稳婆,可当初是倪大夫治好了云初的腿伤,也是倪大夫替云初开药方子调养身子的。有倪大夫在,他也好,云初也好,都会更安心些。
裴源行被稳婆和云婉姐妹赶出了产房,他放心不下,就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屏息细听产房里的动静。
许是云初养胎期间被照顾得很是妥帖,身子被调理得分外好,分明是头一胎,却不像旁的女人分娩时那般艰难,两个多时辰后,产房里便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
婴儿的哭声洪亮有力,裴源行再也按捺不住,擡脚就往产房里冲,身边伺候的下人拦都拦不住。
稳婆抱着孩子,笑眯眯地向他道贺:“恭喜侯爷,母子平安,夫人生下的是位公子!”
闻言,裴源行脸上的笑意顿时敛去了几分。
稳婆禁不住愣了愣,心道,母子平安,且夫人第一胎生的就是个男孩,侯爷不该高兴坏了才对么,怎地瞧着总觉得侯爷并不如意料中的那般喜悦。
愣神间,裴源行已坐到了床边,握住云初的手。
她秀丽的小脸上没了平日里的红润,脸颊旁的发丝微湿,就这么黏在了她的脸颊上。
虽说这一胎顺利得出奇,可她终究还是受苦了。
云初被他眼里的疼惜看得心下一软,开口安慰道:“我一切安好,你且放心吧。”
一旁的倪大夫也跟着说了句:“此胎很是顺利,侯爷尽管放心。”
裴源行默默颔首。
云初和裴源行当了多年的夫妻,她立时就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劲。
他看上去倒像是有点失落。
她看了眼一旁的云婉和云沁。
两姐妹瞧见这光景,明白云初定是想跟侯爷独处,便很识相地向倪大夫递了个眼色,拉着倪大夫和屋里的几个下人一道退下了,留下小夫妻俩在内室。
“你怎么了?”
话落,她分明感觉到裴源行身形微微一僵,几息后,便又恢复了正常。
“你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不好好歇着,就知道操心别人!”他粗声道。
终是相识几年了,云初早已摸透了他的脾气,是以并未有半分着恼。
他似是自己也察觉到了他态度粗鲁,轻咳了一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发丝:“你莫要胡思乱想,好生歇息吧。”
见她瞥了一眼外间,知道她担心孩子,裴源行便去了外间,从稳婆的手中接过擦洗过的孩子抱在怀里,回到内室在床榻前坐下。
“我和孩子就留在你身旁,哪都不去。你这会儿定是乏了,且安心睡会儿吧。”
云初果真是累了,眼皮沉重得很,见自己的孩子就在她身侧,又有裴源行照看着,她心里放松了不少,对着裴源行弯了弯眉眼:“那我就先睡一会儿。”
她一番折腾下来终是耗去了不少精力,不消片刻,呼吸便渐渐平缓下来,俨然已经睡过去了。
见她睡得香甜,紧抱着孩子坐在床榻前的裴源行连呼吸声都刻意放轻了些,生怕惊扰到了她。
云初怀孕那会儿,他便翻阅了不少生产和生产后调理的书籍,就连育儿的书籍也没少看,比之第一次抱璇姐儿时的情形,他驾轻就熟了许多。
他垂眸看了看被他搂在怀里的儿子,刚好对上了孩子的视线。
孩子小小的一团,倒是不哭不闹的,睁着一双黑漆漆的眸子直直地望着他,两人一大一小,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着。
娃子还太小,暂时还看不出来往后会长成什么模样,但眉眼间已依稀可以瞧出几分他的影子。
裴源行一时没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期盼了好久的女儿,一个长相和性子都随了初儿的女儿,最后却等来了一个儿子,一个跟他长得八分像的儿子。
他一时真分辨不出自己是何种心情。
丫鬟轻手轻脚地步入屋内,撩开内室的帘子,想要问主子乌鸡汤已熬好,夫人可是要现在喝,还未问出口,裴源行已递过去一个眼色,生怕丫鬟打扰到仍在沉睡中的云初。
丫鬟忙退下了。
刚退到外间,侯爷已抱着小公子快步追了出来:“你!等等。”
丫鬟停下脚步,垂首立在原地。
裴源行静默了几息,方才问道:“你瞧着孩子长得像夫人,还是……像我?”
丫鬟有些诧异地顿了顿,随即便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稳重模样,看了眼襁褓里的孩子,恭敬地回道:“回侯爷的话,小公子长得像侯爷。”丫鬟顿了顿,又添了句,“极像!”
裴源行兀自有点不死心:“长得……一点不像他娘亲么?”
丫鬟笑着摇了摇头:“小公子的长相随了侯爷,倒是半点不像夫人呢。”
裴源行垂眸看着小公子:“你出去吧。”
转身时,丫鬟刚好听见他低声嘀咕了一句:“为何就是不像初儿呢?”
云初这一觉,睡足了六个时辰,醒来时,便觉得精神恢复了不少。
坐在床边小杌子上做针线活的紫竹见她醒了,忙上前替她放好软枕,让云初躺靠得更舒服些。
云初扫了眼周围,奇道:“孩子呢?”
紫竹是玉竹嫁人后进府服侍云初的贴身丫鬟,当初选中她,就是觉得她和玉竹很有几分相像,性子开朗,待云初一片赤忱,什么事都不瞒着云初。有她在身边照顾云初,裴源行也相对放心些。
紫竹听见云初问起孩子,忙回道:“小公子他尿了,侯爷不要奴婢们帮忙,要自己帮小公子换尿片子,又怕扰了夫人歇息,这才抱着小公子去了暖阁里。”
“去看看尿片子换好了么。若是换好了,把孩子抱过来吧”
孩子刚生下那会儿,她就想要抱抱孩子了,可裴源行不让,说怕累着她,还要她好好歇息一下,她到现在还没仔细看过孩子的模样呢。
紫竹应了声是,撩了帘子出去了。还未进暖阁里,便听见裴源行抱着小公子低声说着什么。
孩子落地不过几个时辰,怕是一个字都听不懂,可将他抱在怀里的高大男人偏生一脸凝重,一字一句,反倒像是在细心地叮嘱着孩子什么事。
紫竹好奇心顿起,停下脚步站在了原地。
“小兔崽子,你娘亲给你取名‘予辰’,知道么?”
裴源行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刚得知云初怀孕那会儿,他便兴冲冲地选了一大堆的名字,预备着给云初腹中的孩子取名。云初打趣他冒傻气,说哪就需要那么多的名字了,他却兴致不减,隔个几日便又想出几个新名来。
那时候他取的皆是女娃的名字,不过眼下看来,怕是暂时用不到了。
裴源行擡手轻轻捏了捏孩子的脸颊:“你娘亲怀你不容易,吃了好些苦头,往后你定要乖乖听你娘亲的话,不许累她为你操心、不许惹她生气,更不许让她伤心。等你长大成人了,你要好好孝顺你娘亲。”
孩子睁着一双跟他足有八分像的凤眸望着他,不哭不闹,只安静地听着他说话。
裴源行心中莫名一软,将孩子抱得更紧了些:“你倒是个乖的,不吵不闹,可你不是女儿也就罢了,长得也半点不像你娘亲。”
他自己都觉着幼稚得很,初儿十月怀胎生下他们俩的孩子,他却老想着若生下的是个女孩,且性子和模样都像初儿该有多好,却忘了生男生女本就是一桩说不准的事儿。
其实细细想来,生儿子也好,往后也好多一个人护着初儿。
男人继续他的碎碎念,紫竹放轻脚步回了屋里。
走到床前,云初的目光在她和她身后之间转了转,疑惑地道:“孩子呢?”
紫竹捂嘴笑了起来,哪忍得住不说,云初只问了几句,她便将方才瞧见的情景逐一道出。
想到那场面,云初竟不知自己是该笑还是该恼了。
哪有他这般当父亲的,孩子才出生,哪能懂什么呢。他倒好,这就急急忙忙地嘱咐儿子该如何如何孝顺母亲了。
身为父亲,孩子才一丁点儿大,他不该好生疼疼孩子才对么?
偏生他交代孩子的那些事,都是为了她着想,叫她实在不忍心责怪他什么。
云初的嘴角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感叹道:“也是难为他了。”
主仆二人正说笑间,裴源行抱着儿子进屋来了。
见云初已醒来,他微愣了一下,柔声道:“不再多睡一会儿么?”
云初摇了摇头:“睡得够久了,这会儿倒也不觉着怎么乏,我想看看孩子。”她一壁说着,一壁朝他伸出了胳膊。
裴源行在床榻前坐下,两手仍抱着孩子不撒手:“我抱着孩子就成,你别累着了。”
云初望着他怀里的男婴,神情柔和了许多:“我不累,我就想抱抱他。”
她睨了他一眼,“你若是怕我累着,我就只抱一会儿。”
只要是云初开口要什么,裴源行总硬不下心肠拒绝,这会儿听云初这么说,他没再多言什么,小心翼翼地将孩子递给了她。
云初将孩子揽在怀里,俯身亲了亲孩子的额头,指尖一寸寸抚过他的眉眼:“我们孩子长得这般俊美,往后等他长大成人了,定会是惹得小娘子芳心大乱的俊俏郎君。”
裴源行瞥了她一眼,一种愉悦感直冲脑门,眼尾微扬:“俊俏郎君?”
云初宠溺地刮了刮孩子的鼻尖,巧笑倩兮地道:“那是自然。”
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么?
哪家的孩子能长得像他们的孩子这般好看!
裴源行挺直了肩背,嘴唇微动了一下,有些不服气地道:“以前你可不这么夸我的!”
孩子长得像他,也没见初儿夸过他。
云初扭头看向他,面上带了些不解:“是么?”
裴源行耸动着鼻尖,自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冷哼声:“哼!那会儿你还满口夸赞那顾郎君,说他清秀俊雅、玉树临风,更难得的是儒雅斯文,端的是嫡仙一般的人物。”
云初忍着笑,不答反问道:“我哪说错了?顾郎君的相貌,全京城哪个见了不夸上几句?”
裴源行的脸色愈发黑了黑:“你就从没夸过我。”
云初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唇角已忍不住弯起一个弧度:“多久前的事竟还记得!”
多年前的干醋也要吃,裴源行真是越活越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