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让尘瞄了眼她的手环，显然，这种破谎话骗不过她，但她并不打算拆穿。


    戚许现在睡意正浓，站着都在打瞌睡，这种状态不适合被质询，也不适合思考。


    陈让尘无奈摇摇头，对还在发愣的技术部同事说了声“谢谢”，就打算带戚许离开。


    “陈队长！”他叫住她。


    陈让尘停下脚步，转身看他，脸上没一点笑意，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他身上。分明没什么表情，却让他不寒而栗。


    他吓得有点结巴：“那个……那个……苏医生刚刚发消息过来，说……说让你们去医疗部一趟。”


    “为什么是你转达？”陈让尘语气幽幽，带着不容拒绝得威压。


    “他说给您发消息……您没看见……”技术员小声回答。


    “那又是谁在替他监视我们的动向呢？”陈让尘面无表情地反问，看得技术员脊背发毛。


    “我我我……我太激动了……我一直都……我一直都很崇拜戚许……”


    他深呼吸几次，手还是抖得厉害：“她的每一条视频我都看了上千遍，还有照片……我……我都收藏起来了……我是真的很崇拜很崇拜她！”


    “她对付异种的时候，聪明敏锐得让我发疯……我……我控制不住……”


    “我没想到会在技术部看见她，我就……就偷偷……偷偷拍了张照片……发到论坛里……”


    陈让尘白到近乎没有血色的脸上笼罩着愤怒，技术员几乎能从她浅灰色的眼睛里读到自己的讣告。


    “我我我……我错了……我马上删掉……对对对不起……我……我能做什么补偿你们吗？”技术员手指像弹钢琴一样在手环上下翻飞，一边操作一边小心观察陈让尘的反应。


    陈让尘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眼睛弯了一下，眸子里却全然没有笑意。


    看见这个表情，戚许睡眼惺忪地对男人摇摇头，遗憾地语调说：“庆幸你站在特调局吧。”


    如果在外面，陈让尘很有可能让他以死谢罪。


    男人显然没有领悟到戚许这一层意思，他看见陈让尘在手环上戳了一下，以为她正在搜索自己发出去的帖子，也急急忙忙点进论坛想要删掉。


    还没点进论坛，手环上先弹出危熙的通讯。


    通讯接通，他还没来得及问好，就听到对面干脆利落的一句：“你被开除了。”


    “什么？！”


    手环闪了一下，扎进皮肤的菌丝正在慢慢回收，黄昏离开他的大脑。


    一个圆滚滚的机器人走到他面前，回收了员工手环、工牌和工作服，跟身形一样圆润的屏幕上闪烁着两个大字：再见。


    几秒钟前还是技术员的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定定看着那两个字傻站着。


    陈让尘拉过戚许转身离开，又顾及她腿上的伤放慢脚步。


    走进电梯，戚许侧身一歪，头抵在墙上，金属冰凉的触感从额头传遍全身，她觉得舒服。


    消毒剂气味越来越浓，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


    戚许挣扎着睁开眼睛，电梯门外是一张熟悉的脸，此时此刻的表情让他显得有点陌生。


    “陈队长，”苏谅睿笑起来，声音平静沉稳，无框眼镜背后依旧是那双温柔似水的眼睛，“我正要去找你们。”


    陈让尘没动作，也没反应。苏谅睿对此没有什么情绪，陈让尘在传闻里一直都是这样的，名不虚传而已，他并不在意。


    毕竟，他本人在传闻中也并不是什么爱和人亲近的形象。


    “例行检查，希望两位配合。”苏谅睿侧身让出通道，语气温吞继续解释，“任务结束之后，等到黄昏检查完现场允许我们进入的时候，你们已经离开了。”


    陈让尘在外人面前就像个闷葫芦，一句话也不说，迈开腿就顺着苏谅睿示意的方向走。


    走出两步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又停下来回头去看。


    一回头就看见戚许靠着墙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


    看见这副模样，陈让尘表情变得生动起来，她无奈地沉了口气，走上去扯过戚许手臂，半拖半拽地把她带进检查室。


    这间检查室和她们以往见过的不一样，房间完全密闭，头顶装了大量激光射击装置，房间正中间也不是床，而是一个硕大的白色实验舱。


    陈让尘一边安顿戚许，一边看向苏谅睿，等一个解释。


    苏谅睿感受到她的眼神，从善如流：“陈队长，今天的检查会严格一些，请您谅解。”


    “理由。”陈让尘不带情绪地蹦出两个字。


    “根据异常生物部的调查报告，研究院现场没有找到入侵异种尸体，也没有发现明确的逃逸踪迹。”苏谅睿顿了顿继续说下去，“他们怀疑有人把异种带出来了。”


    “有人？”陈让尘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这个词不是泛指，而是意有所指。


    进入现场真正见过嗜血玫瑰的人类，只有戚许和陈让尘两个。


    陈让尘控制住眼神，目光始终落在苏谅睿脸上。


    能在现场带走异种而且不被异化的，能办到这件事的只有一个人，这人现在就坐在她身边打瞌睡。


    检查室里到处都是隐蔽的红点，都是用来监视这里的摄像头，她不能这个时候看向戚许。


    “你怀疑我们。”陈让尘面色如常，和传闻中一样，对所有人不屑一顾。


    “陈队长，只是例行检查。”苏谅睿强调。


    没有周旋的余地，陈让尘起身走向实验舱，趁着关门的瞬间，她目光飞快在戚许身上扫了一眼。


    没有一点被异化的苗头，也没有偷偷带走异种的心虚。


    戚许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贪吃，嗜睡，让陈让尘安心不少。


    舱门落锁，白雾倾泻而出，视线被白雾填满之前的最后一秒，她看见苏谅睿正拿着注射器往戚许的方向走去。


    陈让尘起身离开的瞬间，戚许就醒了。


    她看着陈让尘走进实验舱，转瞬即逝的对视之后，苏谅睿向她走来。


    她下意识对苏谅睿警惕起来，周围没有她值得信赖的人，睡意荡然无存。


    “什么情况。”戚许在身体里默默问玫瑰。


    “他们在现场没有找到我的尸体，怀疑你把我带出来了。”嗜血玫瑰简明扼要，“现在要用那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白色圆蛋检查你们。”


    苏谅睿已经走到眼前，修长而高大的身影把她的视线完全遮蔽。盯着戚许的眼睛看了几秒钟，他慢慢蹲下来。


    玫瑰悄悄在身体里伸出藤蔓：“要不我把他解决掉。”


    戚许抬眼看向周围的监控摄像，压下它的攻击意图。


    “你怕什么？就算有人来支援，我们可以把他们全都干掉然后逃走。”玫瑰信誓旦旦。


    生怕戚许不信，她又补了一句：“你也感应到了吧？这栋楼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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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异种，只要把他们放出来，解决这栋楼的人类都不算什么难事。”


    戚许调动能力，压下近乎本能的攻击欲望。


    “进来的时候一瘸一拐的，腿受伤了？”苏谅睿语气如常，蹲下来的时候几乎把她小腿整个笼在身前。


    自从在联邦大楼里，苏谅睿多抽了她一管血，戚许始终心存芥蒂。


    据嗜血玫瑰说，联邦研究院里也存放着她的血液。按照礼斯律的说法，研究院和烽塔科技之间勾结，在研究什么理想国，那么是不是代表烽塔科技也对她的血液有所企图？


    他们都对她的血很感兴趣，这意味着，她的血就是让她陷入危险的原因。


    “嗯。”戚许低声回应。


    苏谅睿把愈合剂夹在指尖，另一只手在她小腿上检查了一下。手指划到伤处，她没忍住哼了一声。


    苏谅睿抬眼看她，作战服破损明显，他甚至能透过裂开的地方看到流血的伤口。


    感受到他动作停滞，戚许跟着低头去看，作战服上的破损映入眼帘，她心下一惊。


    苏谅睿手疾眼快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特制剪刀，他在治疗的时候经常用到，毕竟让重伤甚至异化的调查员自己脱掉作战服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他把破损的地方剪得更大，语气如常：“要麻烦你找黄昏再申请一套新的作战服了，要把愈合剂打入正确的位置，我只能剪开衣服。”


    戚许怔了一下。


    通常情况下，作战服破损，她又受了伤，在研究所那种异种浓度极高的地方，不可能不被感染。


    这也是戚许让陈让尘先离开研究院的原因之一。


    伤口暴露在异种聚集区但没有被感染异化，这无疑会让戚许陷入被怀疑的境地。


    苏谅睿知道了什么？他为什么帮她？这是他传递的某种信号吗？


    她思考的功夫，愈合剂缓缓推入身体，他抬眼对上戚许双眸，那双宛如寒潭般深不见底又捉摸不透的眼睛，正在仰视她。


    “好些吗？”他轻声问，温柔如常，神色如常，看起来就是在做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嗯……”戚许也极力维持正常，“谢谢。”


    他点点头，仍然望着戚许：“只是例行检查，别紧张。”


    戚许听得出他意有所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一阵机械运转的声响之后，实验舱发出声音：“检测通过，陈让尘，安全。”


    舱门打开，陈让尘从雾气中走出来，她看向戚许的眼神并不明朗。


    房间里三个人都沉默着，她们在担心同一件事。


    一旦戚许走进实验舱检测出异常，一定会触发销毁装置，就算她反抗，也不见得能躲过激光射击。


    陈让尘没坐下，她站在苏谅睿身边，她站在他右侧，因为她的枪也在右侧。


    只要戚许试图反抗，陈让尘愿意不惜代价帮她逃走。


    “戚许，到你了。”苏谅睿对舱门比了个手势，示意她进去。


    “让我来！我来解决他！连同他旁边那个，一起解决！”嗜血玫瑰已经是战斗状态，只要戚许一声令下，立刻就钻出去要了他们的命。


    “别动。”戚许遏制玫瑰的动作，迈开腿走进实验舱，转身透过玻璃看着陈让尘，她的手几乎已经快要抓上枪柄。


    舱门渐渐关闭，雾气喷散，外面的两个身影消失不见。


    “调查员戚许，检测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