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变物双子在他们的视线里变成了两个黑点。如林薇明所料，叶其卓在关照完她的身体状况后，用一个拖长了声的“但是”开启了仿佛无法停止的说教。


    林薇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时不时应答几声表面自己在听，最后是洛斯捷如梦初醒般的惊呼把叶其卓的单方面输出给打断了。


    叶其卓不满地看向他：“你怎么了？”


    洛斯捷懊恼捶腿：“小助手不是被畸变物毁了吗？我来之前还想着把它捡回来抢救一下，但情况太急，我给忘了！”


    “没用的。”林薇明说。


    雪鹰一号出手时她离得最近，小助手是怎么被武器贯穿的，她看得一清二楚。


    “小助手的芯片被畸变物刺穿了，修复不了。”


    也就是说，它收集到的数据也都随之消失了。


    洛斯捷烦躁地挠了挠头：“唉，还是回去之后再说吧。”


    有了这个插曲，叶其卓沉默下来，肃然地坐在了一旁。


    “薇明回去之后立刻去休整。”周星晓路过林薇明身边，用不由分说的语气说道。


    唐皎皎理了理林薇明湿透了的头发：“我这次可觉得叶组长啰嗦的对了。你说你……畸变物一时无法杀死，我们不管动用什么武器都会解决它们，毕竟这是工作和任务，或早或迟，一定会完成的。”


    她顿了顿：“可是这世界上只有一个林薇明，你要是在水里稍微出了点差错，或者耽搁了一小会，我就见不到你了呀……”


    唐皎皎的眉头往下沉得越来越厉害，脸上那副表情几乎可以用“泫然欲泣”来形容了。


    她要哭了吗？林薇明可想不出什么方法安慰她，只能扯了扯唐皎皎的袖子，轻声道：“我没有那么容易死。”


    “你说什么呢！”


    这话没起任何林薇明想要的作用，反而让唐皎皎更激动了，她一把抱住了林薇明，头就埋在林薇明湿冷的衣领与发间。


    林薇明的手虚扶在唐皎皎的手臂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反正她知道推开绝不是最佳选择。


    “林前辈虽然职位上是特聘调查员，但对我们来说绝对不算外人。”洛斯捷也说，“当然啦……有些时候是因为上级要求才不能让前辈参与会议的。”


    其实林薇明并没有很计较这一点，她怎么说都是编外，目前得到的待遇已经很超过了。


    唐皎皎还趴在她肩膀上赞同地点了点头，林薇明对上洛斯捷诚恳的眼神，一时间也没有回话。


    如洛斯捷所言，零号小组的大家友好得一直超出她的想象。


    洛斯捷看林薇明不说话，反而尴尬起来，扭过头寻求帮助：“孟前辈也这么想吧？”


    林薇明则是下意识地向被提问的人那边望去，二人的目光空气中倏然相撞。


    孟燃真张了张嘴，话突然就卡在了嘴边：“对……对啊。”


    “所以啊，你可别这样不要命了！”唐皎皎抬起头，掐住了林薇明的脸。


    “好、好……五、知、道、惹。”林薇明在她手底下只能吐出一个个含糊的音节。


    他们很快就回到了特防局，林薇明在其余五人严厉的目光下先回了住所，稍作整理，给自己换上一身干爽的衣物，唐皎皎的围巾和孟燃真的外套在她身上也彻底沾湿了，还得拿去洗衣房再烘干才好还给他们。


    林薇明迅速地结束了这些日常事项，从住宿区前往办公区，零号小组的其他人现在应该开会去了，虽说不知道需不需她在场，但去看一眼总没错。


    路过茶水间的时候，她却听到唐皎皎在说话。


    “……药给你，怎么就感冒了呢？”


    然后是药品锡纸包装的声响。


    林薇明在门口探头，看见孟燃真坐在茶水间的座椅上，不住地吸鼻子，唐皎皎则站在他的面前。


    “我一向体弱多病，你又不是不知道——”孟燃真话说了一半，就被一个喷嚏打断。


    “何况天气又这么冷！”他接着抱怨道。


    但在门口听他们说话的林薇明想：感冒的导火索终究还是他第一时间把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她往唐皎皎和孟燃真的方向走过去。


    才走了两步，她就先被孟燃真给看见了，唐皎皎循着孟燃真的眼神回过头，首先就把林薇明拉住一通检查，最终竟发现她一切如常。


    “天哪！你掉进冰湖里居然一点事没有！”唐皎皎不可思议地瞧着林薇明，“你看孟燃真，感冒正在持续加重。”


    孟燃真在唐皎皎背后，看了林薇明一眼，眉尾轻轻地上扬。


    这其中当然是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的秘密。


    “好了，我去开会了。薇明，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如果真的没有什么大问题，和我们一起开会也好。”唐皎皎说。


    随后她又回头看向孟燃真：“你快点吧，别用感冒的借口来太迟啊！”


    说罢就丢下他和林薇明，往茶水间外走。


    “你怎么对待人就这么双标呢？”孟燃真对着她的背影喊。


    “我当然是更喜欢薇明啦！”唐皎皎头也不回地走了。


    茶水间里只剩下林薇明和孟燃真两个人，她在孟燃真身边的空位坐了下来。


    “其实你不用把外套给我……”


    “我来之前就有感冒的迹象了，刚才也说过，这里的天气对我来说实在太冷了。”


    孟燃真打断林薇明道谢的开场白，掰开了感冒药的包装。


    林薇明没有动作，正等着他把感冒药胶囊送进嘴里。


    但是她这种观察中的状况被孟燃真察觉到了。


    他拿着药的手停在了半空，凑近林薇明：“你是不是在计划什么？”


    “我只是在想，小助手今天录的内容再也找不回来了。”她说，“今天的探测工作还得重复一次对吗？”


    孟燃真听了这话，方才还很柔和的神色被一丝严肃覆盖了下去。


    他看着手里的胶囊：“可能不太容易了，你回去的时候，我们听说冰境的零素能量波动开始异常——就在我们离开之后。”


    “不乐观。”他总结了三个字。


    “小助手录下的，应该是污染区的实时地图、零素能量大致分布、还有人类无法记得全面的畸变物特性之类的吧？”林薇明问。


    “差不多。”


    林薇明确认了一下四周无人，站起身，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孟燃真的目光追着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小助手保留的污染区和畸变物资料，我也录下来了。”


    她以一种非常平稳的语气说道。


    “而且，我比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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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零素能量的感应更敏感，对畸变物的特性能分析得更好。”


    孟燃真忽地意识到她打算做什么，讶异间他也跟着起身，掌心的胶囊落在了地上。


    “你不会是想……”


    “是的。”林薇明抬头与他对视。


    孟燃真看见她平素没什么波澜的双眼里意外地有一种坚定，有什么促使着她自主地凝聚了这种感情，比海浪中的礁石更加无可动摇。


    她已经考虑好了。


    “我觉得时机已经成熟，我会向大家坦白自己的身份。”


    孟燃真还是担心她会后悔：“你之前为了不被识破可是想尽了办法呀，真的不再瞒下去了？”


    “不瞒了。”林薇明答得干脆。


    “其实比起你们对待我的方式，我的信任已经来得太迟。”她说，“今天唐皎皎就要倒在雪鹰剑下的时候，我居然也开始为一个人类惊慌，我还想尝试一下和她的友谊要如何发展，我想……我必须保护自己的朋友。”


    “也许是你们让我改变了。”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不过很快又收了回去。


    “现在这里的情况会变得很危险不是吗？而有些事情，只有我能做到。”


    她确实开始和他们最初相遇时变得不一样了。


    孟燃真看着她，轻轻地点头：“他们应该不会辜负你的决定的。”


    他转而换了一种轻松的语气自夸道：“我的队友们都是值得托付信任的人，所谓‘人以群分’，这点你看我不就明白了？”


    林薇明：“他们会像你这样借着别人夸自己吗？”


    孟燃真笑了笑：“说正经的，组长连我这样特殊的人都能接受，还怕组里再多你一个机器人吗？至少你不会生病，可比我稳定多了。”


    他是在说自己哪天都可能变成一只畸变物吧。


    “你也不用举这种例子让人放心……”林薇明说，“趁着现在还不算太晚，我这就去找他们。”


    “我和你一起去。”


    孟燃真追上她，把感冒药都忘在了原地。


    既然林薇明有了越来越丰富的感情，这种时候会觉得紧张吗？他看着她迈出坚定步伐的背影，恍惚地想。


    手心出了点汗，他倒是先替她紧张起来了。


    林薇明敲开了会议室的门，叶其卓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她扫视了一圈会议室，大屏幕上是冰境的地图和冬林镇居民区的分布，会议室里坐着的也就只有零号小组的人。


    “你们讨论到哪里了？”孟燃真很自然地走进来插话，“是不是在说什么很重要的事？”


    “在计划明天的行动。”叶其卓说。


    “还有污染区突然扩张的PlanB、畸变物异常聚集的PlanC……”唐皎皎趴在桌上，有气无力地补充。


    林薇明走到大屏幕前站定：“我有件重要的事情，想告诉大家。”


    唐皎皎一下就坐直了，洛斯捷和叶其卓都面露疑惑，周星晓神色一贯的淡然，对这句话的反应是轻轻歪了歪脑袋。


    孟燃真则带着些鼓励的神情望着她。


    “其实我不是人类，而是一个‘超仿生智能机器人’，我的创造者，是来自厄里克研究所的佘栖。”


    她一字一句吐出这些话的声音，在封闭的会议室里是那样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