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变物就这样倏然消失不见，整个小组对着视频陷入了沉思。


    最后是洛斯捷打破了沉默，直接出声询问：“没有更多信息了吗？”


    “没有了。”叶其卓回答。


    周星晓瞥了一眼坐在同一车厢末尾的两三人，在手机上打字，把自己想说的话发送到群里。


    【周星晓：从视频内容来看，该畸变物的机动性很强。再看它的外表，我猜测它应该有不俗的攻击性。】


    【林薇明：我有一个问题，这个视频是一个月前录下来的，按理说发现高危畸变物，应该持续观察才对，这一个月内没有新的录像吗？】


    【叶其卓：这一点冬林镇分局也觉得奇怪，他们确实在冰境内部持续搜索了，可是它再也没有出现过。】


    【唐皎皎：无论如何它不会脱离污染区的环境生存的，冬林镇那边也没有它离开冰境袭击居民的报告不是吗？】


    【叶其卓：是这样，我们到达冬林镇后还会和他们开会讨论的。而且在任务开始前，也要对信号塔周边的环境进行勘测，到时候实地找一找有没有它的线索。】


    【周星晓：那先这样吧，到了冬林镇气候会很不一样，各位先休息。】


    组长为这次短暂的列车会议画上了句号。


    虽说正式开工前是应该好好休整，但自从看了那个视频，唐皎皎就没了安心休息的兴致。


    林薇明坐在唐皎皎身边，看着她闭了会眼，又拿起手机刷了会网页，接着觉得无趣，把手机放在桌面上，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


    他们的位置越来越往北，沿路有时是光秃秃的树林、有时又是荒芜的原野，偶尔会掠过一片灾难后被人类抛弃的废墟。


    “你好像很烦恼。”林薇明主动向唐皎皎搭话。


    “有点。”唐皎皎靠在座椅上，撅起嘴，“感觉这次的外勤也没有文件上说得那么简单。你看啊，就连组长都评价这个畸变物很强哎，这样一来，又得花费不少时间和精力。”


    她说着摇了摇头：“唉，没完没了的工作。”


    所以唐皎皎只是在惦记自己没空摸鱼。


    像她这样恨不得每天都躺平的人，怎么就选择了特防官这样忙起来找不着人影的职业呢？


    唐皎皎似乎读出来了林薇明眼里的好奇：“薇明，你好像有什么话想说一样。”


    林薇明也很直接：“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当特防官呢？”


    “我啊。”唐皎皎从背包里摸出一袋零食，“最开始是因为军校学费便宜，这不是安管局、特防部还有军队都需要人才嘛，所以会给些学费优惠。特防部一是比军队自由多了，二是比安管局工资要高些。


    “我就想早点把妹妹接到自己身边来，所以想来想去，特防官是最适合的工作了。对，我做这份工作，就是为了和妹妹一起过上向往的生活——准确地说，目的很简单，也是为了我自己活得开心吧，毕竟我们以前经历过的事情并不愉快。”


    唐皎皎又开启了和中彩票如出一辙的畅想模式：“还有还有！以后我们小组成了战胜零素灾难的先锋，那我就出名了！到时候我妹出门也倍有面子，‘看，我就是大英雄唐皎皎的妹妹’！”


    她们的闲聊引起了坐在前排的洛斯捷的注意，他也坐不住上来插嘴：“我跟皎皎姐差不多，其实我一直视我哥为榜样来着，他做了安管员，所以我就当了特防官，其实不为别的，我只是希望有能力守护家人而已。”


    说完了，他还不尽兴，戳了戳旁边的孟燃真：“孟前辈，你呢？”


    孟燃真好像真的在休息，含混不清地回答：“我上高中那会本来是想学医的，但是后来发现学医救不了这个末世，就报考军校了。”


    唐皎皎对这个问题上了头，回头从座位间的缝隙看了看后排的周星晓和叶其卓，悄声道：“周组长应该是继承家族事业吧。至于叶组长，我没有听他提过。”


    然而叶其卓早就听到了他们在前面闹腾。回忆起往事，他叹了口气：“当年我是在跟自己赌气，先是对母亲死在灾害之下耿耿于怀，择业时期又和父亲吵了一架，所以放弃安稳的工作来了特防部。”


    唐皎皎挑眉：“原来叶组长也有幼稚的时候，哈哈哈。”


    叶其卓无奈：“那时候也难免……不过这份工作很有意义，我当然会尽职尽责把一切都做好。”


    “然后早点退休去实现音乐梦想。”唐皎皎调侃道。


    叶其卓清了清嗓子：“退休还早，你也别惦记中奖了，好好工作。”


    看来唐皎皎不止一次公开做她的彩票大梦了。


    他们成为特防官的理由真是形形色色，但没有一个是出于所谓“守护世界与人类”的宏大理想。


    林薇明觉得自己该反思一下，她有如此的猜想，大概真的是影视剧看多了，想得到真实的结论，还得脱离这些虚构故事走到别人的身边去。


    “那薇明是为了什么去暗网做业余调查员的？那里的工作也不容易吧？”


    最初由林薇明提出的问题在小组内绕了一圈，最后被唐皎皎带回到她身上。


    林薇明又想扯谎了，什么早年失去双亲，生活贫困，必须找一份报酬高的工作。


    但是她突然不想再用这个理由欺骗他们。


    身边的人都很坦诚，她一直各种隐瞒，总觉得很奇怪。


    她无非就是为了佘栖才选择了这份工作，赚钱也好、升级也好，最终的导向全都是佘栖留下的只言片语。


    的确，她没有属于自己的目标。


    佘栖想要的，真的就是她想要的吗？


    林薇明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回答，唐皎皎就擅自解读：“唉，我知道了，业余调查员虽然高风险但是高收入啊，薇明又不是军校生，去不了安管局和特防部，一个人过得不容易，多挣点钱就能为自己争取更好的生活了。”


    林薇明：“等等……”


    唐皎皎似乎心疼起林薇明来：“薇明啊，回晶海城之后，新春节要不要到我家来？”


    “我也一直一个人生活啊，你为什么不请我去做客？”孟燃真的声音传了过来。


    唐皎皎毫不客气：“你要来记得备点薄礼啊。”


    孟燃真正想回敬她，列车的广播忽然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女士们先生们，列车即将穿越污染区‘青川’，过程当中如有震动、急停属于正常现象，请不要惊慌，也请各位暂时不要在列车上随意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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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小型污染区之所以命名为“青川”，自然是因为有山的存在，不过在零素污染之下，“青”这种颜色再也谈不上了。


    穿过污染区的通知让他们忘记了继续之前的交谈，列车开进了长长的隧道，外边漆黑一片，唐皎皎又靠回座椅上，打了哈欠，没一会居然就睡着了。


    唐皎皎睡眠的时间卡得正好，等她再睁开眼，列车就要在冬林镇的火车站停下了。


    “谢谢！”她从林薇明手里接过了自己的行李。


    一行人刚踏出列车的门，猛烈的寒风夹杂着雪花就迎面吹了过来。


    唐皎皎涩涩发抖：“我去！这也太太太太——冷了！”


    这室外的环境和开了十足暖气的列车里简直不能比。


    孟燃真也给自己从头裹了个严严实实，他站在寒风里睁不开眼：“我觉得我还没进污染区就会冻死在这……”


    “快走快走。”洛斯捷搓着手，颤颤巍巍地往出站口去。


    反观林薇明，在这个室外温度零下的环境当中，还行动自如，走得十分潇洒。


    “薇明！你怎么一点也不怕冷啊！”唐皎皎直接扑了上来，“好冷好冷，我靠你近点取暖。该死的！手套被我放在行李箱最里面了！”


    这才出来一会，唐皎皎的鼻尖都给冻红了。


    林薇明向她伸出手，唐皎皎愣了愣，把自己冰凉的右手递了过去。


    “好暖和……你是怎么做到的？”


    唐皎皎那神色，简直是要哭出来一样。


    当然是科技的力量，林薇明想。


    “我可以把手塞到你的口袋吗？”唐皎皎问。


    “请吧。”林薇明握住了她的手。


    虽说这一切在严寒里是杯水车薪，但很快他们就上了冬林镇分局派来接人的公务车，几个人又回到了暖气跟前，唐皎皎也大呼“得救了”。


    公务车拉着他们，行驶过了几条街道，路上人烟稀少，不知为何，他们行驶的方向越来越偏僻，路边的积雪也越来越高。


    林薇明盯着车窗外目不转睛，晶海城靠南方，激活以来她还从未见过雪这种气候现象。


    她这个状态倒是被“活过来”的唐皎皎尽收眼底。


    “晶海城上次下雪是六年前吧？我依稀记得那年我刚刚上大学。”她凑了过来。


    林薇明哪里知道六年前的事，她只能敷衍着应道：“应该是吧？”


    唐皎皎似乎把刚才冻得不行的事情给忘了：“不过我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呢！要是不忙，想体验一下打雪仗！”


    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不好意思，各位，这两天雪下得太大了，没办法送你们去门口，接下来麻烦你们先下车走过去。”冬林镇分局的特防官向他们解释。


    林薇明踩上雪地，脚下是从未有过的触感，随着她的脚步“嘎吱嘎吱”地响着。


    前方冬林镇特防局的大门屋檐下挂着一排排冰锥，在毫无温度的阳光下闪着寒光。入口处的地砖铺着红色的地毯，上面留着一些浅浅的脚印。


    天空是阴郁的灰白，路边是亮得刺眼的雪白，特防局的外墙上也有一片陈旧的象牙白。


    这是一个只有白色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