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苏卫东头发凌乱，双眼赤红，状若疯癫地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试图阻拦却被推搡开的佣人。


    他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脸上混杂着恐惧和愤怒。


    他直勾勾地盯着苏正华，仿佛没看到其他人，嘶声力竭地咆哮起来，唾沫横飞：


    “苏正华！你个王八蛋！你骗我！你明明说那悬赏是真的！你说只要干掉谢自衍那病秧子，不仅能拿到三亿美金还清赌债，还能在谢家倒台时分一杯羹！你还说你会帮我处理好一切，警察绝对查不到我头上！现在呢？！”


    他挥舞着手臂，指着谢自衍，又指向苏正华，声音尖利得刺耳：


    “现在警察找上门了，杀手被抓了！全完了！都是你！是你让我去干的！


    “是你把我推出去当替死鬼！苏正华！你这个阴险小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苏卫东的疯狂指控如同平地惊雷，瞬间将整个花厅炸得鸦雀无声。


    他转头又看向谢自衍，想要朝谢自衍跪下，被谢自衍不动声色地避开。


    “自衍少爷，我是被猪油蒙了心啊，您救救我，我保证下次不再犯了。”


    谢轻挽踱步走到谢自衍旁边，搁在谢自衍和苏卫东中间，以防苏卫东突然攻击谢自衍。


    她冷着脸，抱臂看着苏卫东。


    “做错了事，就要自己承担后果。”


    苏婉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一向稳重可靠的大哥，又看看状若疯魔的堂哥苏卫东，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苏明远脸色铁青，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卫东和苏正华：


    “你，你们，混账东西！”


    他猛地转向一旁吓傻的管家，嘶吼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把这个丢人现眼，满口胡言的疯子拖下去，关起来！”


    几个健壮的佣人这才反应过来，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制住疯狂挣扎嘶吼的苏卫东，准备将他强行拖离花厅。


    苏卫东的叫骂声和诅咒声在走廊里渐渐远去。


    苏婉六神无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紧紧抓着谢自衍的胳膊，声音颤抖：


    “自衍，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卫东他……大哥……”


    巨大的冲击让她语无伦次，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陌生而可怕。


    她在苏家除了父母，最亲近的人便是苏正华。


    谢自衍轻轻拍了拍苏婉的手背，温声安抚：


    “伯母，别怕，没事了。有我在。”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脸色铁青的苏明远，周慧，以及眼神阴鸷却强作镇定的苏正华。


    恰在这时，警察进来了。


    为首的还是陈警官，看见谢自衍没事时松了一口气。


    苏正华死死地盯着谢自衍，那眼神仿佛淬了毒的刀子，充满了怨毒和难以置信。


    他怎么会知道？


    他不就是个病秧子吗？


    花厅外传来了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以及一个威严的声音：“警察！执行公务！”


    紧接着，几名身着制服的警察在苏家佣人惶恐的引路下，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陈警官的目光第一时间看向被苏婉紧紧抓着的谢自衍，看到他安然无恙，明显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色也缓和了一丝。


    “谢先生，您没事就好。”陈警官声音洪亮，带着公事公办的严肃。


    “根据我们掌握的确凿证据，现依法对涉嫌策划并雇佣杀手实施谋杀未遂的嫌疑人苏卫东执行逮捕！”


    他亮出了盖着鲜红印章的逮捕令。


    他的话音刚落，内院方向就传来一阵激烈的挣扎，怒吼和物品碰撞的嘈杂。


    “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是苏正华！都是苏正华指使我的！你们去抓他啊！”


    苏卫东歇斯底里。


    只见两名身材高大的刑警，一左一右，牢牢反剪着苏卫东的双臂，将他几乎是架着拖了过来。


    苏卫东拼命挣扎，头发散乱，衣服被扯得歪斜，脸上涕泪汗水混合，状若疯癫，双脚在地上乱蹬，嘴里不停地嘶吼着对苏正华的指控。


    “老实点！”


    一名刑警厉声呵斥，手上加力。苏卫东疼得嗷嗷直叫，挣扎却丝毫未停，充满了绝望的疯狂。


    他看到了花厅里的警察和谢自衍，更是如同找到了发泄口，对着谢自衍的方向哭嚎：“自衍少爷！我错了！饶了我！是他逼我的！苏正华才是主谋啊！”


    扬面一度混乱不堪。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疯狂挣扎的苏卫东吸引时，陈警官的目光锐利地转向了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苏正华。


    他向前一步：


    “苏正华先生，根据嫌疑人苏卫东的指认以及我们调查中发现的你与苏卫东之间异常的大额资金往来、特定时间点的加密通讯记录，你涉嫌教唆、共同策划并资助苏卫东实施对谢自衍先生的谋杀未遂。现依法对你进行传唤，请配合我们回局里接受调查！”


    他出示了传唤证。


    面对警察的传唤和周围震惊、鄙夷、恐惧的目光，苏正华的反应与苏卫东截然不同。


    他此时没有挣扎，没有咆哮，甚至没有辩解。


    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眼中翻涌着极度复杂的情绪。


    他的目光看向谢自衍，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穿透。


    他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昨天珠宝店的刺杀失败，根本不是意外！


    是谢自衍早有防备。


    他故意示弱，故意走进苏家。


    他是在引蛇出洞，是在等着他们自己把证据送上门。


    那通电话，苏卫东的“恰好”发疯闯进来……


    这一切，根本就是这个看似病弱无害的年轻人精心布下的局！


    好深的心机！好狠的手段！


    苏正华死死地盯着谢自衍，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年轻人。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脸上所有激烈的情绪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种灰败的死寂和一种认命般的冰冷。


    他缓缓地，极其沉重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极其缓慢地抬起双手，声音嘶哑，却异常平静地对陈警官说：


    “……我配合调查。”


    两名警察上前，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虽然没有像对待苏卫东那样反剪他，但形成了严密的看管态势。


    “带走！”陈警官一挥手。


    苏卫东还在疯狂地挣扎嘶吼，被两名刑警强硬地押着往外拖，嘴里依旧不干不净地咒骂着苏正华。


    而苏正华，则像一个失去了所有生气的木偶，在警察的陪同下，步履沉重却异常安静地跟在后面。


    他走过谢自衍身边时，脚步微微顿了一下，侧过头，用那双死寂的眼睛深深地、最后地看了谢自衍一眼。


    然后，他收回目光，挺直了脊背，沉默地走出了花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