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道惨白得如同地狱探照灯般的闪电，悍然撕裂了沉沉的雨夜。


    谢自衍的视角再次被强行抽离，像一个无助的幽灵般站在冰冷的雨水中。


    他看见那个高大的黑雨衣身影猛地一震，如同被无形巨锤击中，踉跄着，摇摇欲坠。


    他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扶住那个即将倾倒的身体，但他的手却如同穿过空气，直直地穿过了黑雨衣的身体！


    雨水冲刷着那张因剧痛而扭曲的脸，鲜血正从额角一个狰狞的弹孔中汩汩涌出，染红了半边脸颊，也染红了他怀里的小小衣襟。


    他看得真切，那黏稠的殷红的血。


    闪电极速划过天空，短暂的光芒清晰地映亮了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即使被死亡阴影笼罩，无尽的痛楚在其中翻涌。


    谢自衍站在旁边，愣愣的看着。


    那双眼睛，他见到过的。


    与他一模一样的桃花眼。


    是父亲的眼睛。


    抱着他，用身体为他挡下致命一枪的“黑雨衣”，是他的父亲谢崇安。


    父亲涣散的瞳孔似乎努力聚焦在他脸上，嘴唇艰难地翕动着，雨水混着血水淌下。


    没有声音，但谢自衍仿佛在雷鸣的间隙，听到了他的低喃：


    “活下去……衍衍……活下去……”


    数道惊雷炸响，谢自衍猛然惊醒。


    “咳咳——！”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呼从喉咙深处挤出。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像是要撞碎肋骨跳出来。


    冷汗瞬间浸透了丝质睡衣，黏腻冰冷地贴在身上。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带来撕裂般的疼痛和窒息感，让他剧烈地呛咳起来。


    “咳咳咳……咳咳……”


    眼前一片昏黑，金星乱冒，耳畔是尖锐的耳鸣。


    “少爷！”


    “阿衍！”


    “谢先生！”


    嘈杂而焦灼的声音瞬间涌入他混乱的感官。


    视线艰难地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傅沉辞那张写满惊痛和担忧的脸，近在咫尺。


    他温热的大手正稳稳地扶着自己的肩膀，另一只手的手指有力地按压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试图缓解那剧烈的头痛。


    那双总是深邃沉稳的眼眸里，此刻是毫不掩饰的恐慌。


    床边围满了人。


    赵叔脸色煞白，双手紧握，身体微微前倾，仿佛随时准备扑上来。


    主治医生许策眉头紧锁，手里拿着听诊器，正示意一旁的护士记录着什么。


    庄园的医护人员动作迅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紧张地操作着床边的心电监护仪。


    屏幕上，代表着他生命体征的曲线正疯狂地跳动着，心率峰值高得吓人，血压数值也极不稳定。


    导演陈安挤在人群最外围，脸上是毫无血色的后怕和不知所措，显然被这突发状况吓得不轻，额头上全是冷汗。


    陈安下午拍综艺的时候没见着谢自衍，以为他是有什么急事，于是便胡诌些话术将直播间的观众骗过去。


    嘉宾们游戏结束后，谢轻挽躲过摄像头，暗示他今天下午庄园里的侍从都有些心不在焉，是不是庄园主人出了什么问题。


    陈安被他一点，慌忙打通谢自衍给他留的手机号，电话那头接的却是赵叔。


    赵叔告诉他谢自衍身体不舒服，很抱歉下午没有去参加综艺。


    陈安放心不下，便过来看看，谁知就看到了谢自衍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


    窗外，天光已经变成了温暖的橘黄色，墙上的时针指向五点。


    谢自衍惊觉，他竟然从午饭后一直昏睡到现在，整整四个半小时！


    “醒了！谢先生醒了！”


    护士惊喜地低呼。


    “心率下来了，但还是偏快。”


    许策的声音带着凝重。


    “血压不稳，肺部有明显湿啰音。少爷，您感觉怎么样？哪里最不舒服？”


    谢自衍闭了闭眼，努力平复着几乎要炸开的胸腔和混乱的脑海。


    脸上仿佛还残留着梦中那滚烫粘稠的血腥触感，父亲最后那无声的呐喊在耳边回荡。


    “没事，是噩梦。”


    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呼吸逐渐平复。


    他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抹去额角的冷汗，像是抹去那幻觉般的粘腻感。


    两个小小的光团，此刻正悬浮在他枕边，焦急地上下翻飞，发出细微的，类似抽泣的啜泣声。


    [白月光洗白系统：呜呜呜……宿主大大你吓死我了！生命值在剧烈波动！差点归零了！都怪它的破特殊奖励！]


    [马甲鉴定系统：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啊！这个‘深层记忆唤醒’是宿主积极完成任务的特殊奖励！是强制发放的！我根本控制不了！]


    粉色光团的声音充满了委屈、自责和恐惧，光晕黯淡了许多。


    [白月光洗白系统：还是怪你！宿主大大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我启动紧急防护程序？]


    [马甲鉴定系统：宿主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这个特殊奖励是什么时候出现！系统日志显示它在你入睡后瞬间就启动了！等我发现能量异常波动时，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谢自衍不便开口，在意识里微弱地安抚了它们一下，心中若有所思。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做过这个梦了。


    甚至分不清梦里的一切是真是假，他没有这段记忆，乃至整个谢家，都坚定地说父母是因为实验失误死亡的。


    没有木仓伤，没有奔逃，这就像是他因为思念父母，才做的噩梦。


    但现在系统说这个是特殊奖励，他似乎已经窥见真相的一角了。


    他的目光扫过满屋子担忧的面孔，最后落在赵叔身上。


    “你们先出去吧，我有些话要对赵叔说。”


    傅沉辞还想说什么，但看到谢自衍的眼神，招呼着许策往门外走。


    许策被拉着，还不忘交代：“好，我们就在门外，有任何不适，立刻按铃！”


    他示意医护人员收拾设备，带着他们和陈安一起退出了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窗外隐约传来的鸟鸣。


    谢自衍琥铂色的眸子看向赵叔，缓缓开口：


    “赵叔，我的父母，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