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第 40 章
作品:《山海几千重》 若江濯灵是个男子,他还会说他出格吗?
赵继业静默片刻,喉结上下滚动。
他不会,若他真有个同江濯灵一般的儿子,他会以他为荣。
因为他走了一条艰难但却正确的道路。
赵继业嘴唇蠕动,往日灵巧的舌头在此刻吐不出一个字来。
江明月抓起赵继业的一只手,放在手中安慰他。江濯意握紧江濯灵垂在身侧的手,却不敢去看她。
最后还是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赵继业和江明月都没有说些什么,江濯灵也没有继续追问。
一场争斗就这样戛然而止,争斗的双方都把这场争斗控制在一个微妙的临界点,有些点一旦冲破就会伤及珍贵的家人,还不如就让事情停在这里,时间会慢慢消解愤怒。
回到松风院后,江明月神色淡淡的叮嘱江濯灵几句便回去了,只字不提刚刚的那场争斗。江濯意拉着她,支支吾吾地,涨红了脸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最后慌里慌张地跑了。
倒是兰溪,令江濯灵有些惊讶。晚间时,江濯灵照旧捧书在读,兰溪轻手轻脚地进来,坐到她的对面,把一包碎银交予她。
“小姐,这是奴婢这些年攒下的私房,加起来也有三百两,您都拿去买书吧。”
对于一个奴婢而言,三百两是巨款了,在江濯灵没有成为“赵清灵”之前,她一个月的零花只有五两银子。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兰溪,你不必为我做到如此地步,你应该多为你自己考虑,有了傍身的银钱,你以后的路才能走得平坦。”
“不,”兰溪的双眸灼亮:“这些钱不会让奴婢走得更容易,也不会让人愿意放过奴婢,小姐,奴婢想要一直当兰溪,想要遇到更多愿意和小姐一样看奴婢的人。”
她从前只知道贵人们要读书,却从不知道读书有什么意义才,有些时候,那些所谓的诗还会让她厌恶,遇到了江濯灵,她才知道原来诗格原来是用来传达美好的心意的。
她想让更多的和她一样的姑娘知道这件事。
江濯灵郑重地收下了兰溪的银子,看到兰溪如释重负的表情,她只觉得心疼。
因为生得美,所以便要做“揽心”吗?因为生得美,所以便要成为男人们嘴里的谈资吗?
这种心疼在第二天面对侃侃而谈地赵澄明时转为愤怒。
这位她名义上的堂兄在第二天不请自来,端着一张清风朗月的脸,说出的话却是肮脏世俗。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兰溪并不是表现得那么无辜,要不是她勾引顾见山,顾见山也不会对她如此念念不忘。
又劝她成全了顾见山的这份痴情,顾见山对兰溪如此情深义重,就是娶了夫人,也会护着兰溪,兰溪以后的好日子还在后头。
江濯灵被他气笑了。
她奈着性子看着赵澄明乱说一通,心中原来就有的一把火越演越烈,最后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她摸了摸兰溪端上来的茶水,是烫的,刚好。
她端着茶,走到赵澄明的面前,赵澄明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眉头紧紧皱起,这位从山里回来的堂妹,礼仪还是有些欠缺,竟然不知道要和男子保持距离,堂兄也是男子,他有心提醒她,但很快就无瑕他顾了,尖锐的热意从头顶传来,淅淅沥沥的茶水顺着他的头发流到他的脸上。
他看着江濯灵笑得甜美的笑容,他这位堂妹是不是疯了!
江濯灵讽刺地看着强撑着面子放狠话的赵澄明,手伸向放在赵澄明身边的茶盏,大有继续的意思。
眼前这个堂妹是个二愣子,没有必要和她继续争斗,赵澄明脚下生风,飞快地离开了菡萏院。
出了菡萏院脚步一转,向着主院走去,正好遇到了正要出门的赵敬德。
赵敬德看到他狼狈的模样也是一京,他这位长孙一向注意仪表,如此狼狈的模样他也是第一次见。
“你这是怎么了。”
赵澄明勉强维持着风度,看似云淡风轻地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但其中究竟加了多少醋,只有他自己知道。
最后他假惺惺地收尾:“三妹妹这性子,着实是有些出格,我自是不介意,毕竟是自己妹妹但三妹妹就快到出嫁了,若是还是这个性子,惹怒了昭王可怎么是好。”
若说赵敬德先前还有点犹豫,觉得没有必要插手这场小小的纷争,但听到赵澄明这句话后他立刻就意识到他该约束江濯灵了。
这个孙女已经变得不可控了,他不能让她破坏国公府和昭王之间的关系。
他皱眉对吴管家说说:“去菡萏院,请三小姐到祠堂反省一晚。”
吴管家的动作一滞,领命而去,到了菡萏院,他恭顺地转达了赵敬德的命令。
江濯灵无语,赵澄明一个成年男子,这么爱告状。
他应该和三公主做兄妹,毕竟这对卧龙凤雏都还沉浸在自己是个稚童的幻想中不可自拔。
她无意难父亲的童年旧友,痛快地就答应了。吴管家对兰溪和福丫给她往膝盖上绑垫子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国公爷只让他带三小姐去祠堂,其他的国公爷不吩咐,他一个奴才还能擅自做主不成。
吴管家带着她到了祠堂,客客气气地请她跪下,江濯灵听话的跪下,她本想等人都走了就起来,但没想到赵敬德比她想得要周到的多,他专门派了两个五大三粗地嬷嬷来看着她。
江濯灵:“……”
两个嬷嬷像是得了什么吩咐,板着脸不和她说一句话,江濯灵跪在原地,盯着初代国公爷的牌位发呆。
盯着盯着,她发现那处牌位的底座有一些轻微的磨损。
那个磨损在其他人看来会觉得是自然的磨损痕迹,毕竟颜料褪色再正常不过。但江濯灵在山间长大,山中多野兽,观察树木上的痕迹判断是否有野兽经过,是她的拿手好戏。
她看了一眼神游的两个嬷嬷,得把她们支开。
说干就干,她抱着肚子,虚弱地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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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我的肚子突然好痛,是不是流血了。”
两个嬷嬷慌张的蹲下查看,看着看着,二人对视一眼。
她们在这国公府的后宅呆了多年,什么争宠的手段没见过。看破不说破,她们不过是个下人,没必要明辨是非。
两个嬷嬷一个识趣地说着替她去大夫,一个说着去外面接应,默契地退出了祠堂,给江濯灵留下了充足的时间。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和嬷嬷们走远的脚步声,江濯灵停下呻吟的声音,从地上爬起来,走到牌位前,拿起牌位打量底座。
但让她失望了,底座上什么都没有,她不死心地上上下下摸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有,那道刻痕在江濯灵的眼里还是那样突兀,难道是她进京已久,感觉退化了不成。
不轻不重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嬷嬷刻意大声地说:“大小姐小心,此处石阶有些陡。”
待到赵清仪进门时,看到的就是乖乖地跪在蒲团上的江濯灵,看似乖巧,但却把屁股放在脚后,虽然努力控制,但跪的还是歪歪扭扭地。
她跟着宫中的嬷嬷学了很久的礼仪,平日里礼仪甚至称得上优雅,但到了这种时候,就会露出原形。
姑姑则不会,她看似骄傲,实则最守规矩,即使面临祖父不合理地罚跪,她也会挺直脊背,一跪就是一晚,第二天回来的时候,甚至要靠丫鬟背回来。
即使对父亲有诸多不满,但她总是固执地相信父亲是爱她的,一厢情愿的想用自己的痛苦来惩罚她。
她摆摆手,无声地命令两个嬷嬷出去,听到关门的声音后,才走到江濯灵的身边,跪坐在一旁。
她即使是跪坐都自有一股风流体态,侧脸娴静美。江濯灵斜睨着她,偷偷地直了直腰。
“大姐姐也受罚了吗?还是要和我在祖宗面前叙叙旧。”
“也许吧,”赵清仪自然地让江濯灵不要跪着了,随便坐:“就当日故地重游吧,这祠堂我也许久没来了。今日一来,发现竟然还是原来的模样,变得似乎只有我。”
她的视线落在先国公的牌位上,牌位上的灰有些脱落,有人挪动那块牌位了。
她心中有些快意,把牌位重新粉刷又如何,总有人能发现隐藏在粉刷的牌位下的真相。
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哦?”江濯灵挑眉:“听大姐姐这语气,你还是常客不成。”
“常客也算不上吧,只是前些年会经常来。”
“恕我孤陋寡闻了,这京中的规矩竟然是让小儿经常来祠堂吗?”
当然不是,祠堂就是祠堂,虽然大人们对此多有敬畏,但小儿对这些地方总是有所恐惧。
她也一样,之所以常来,不过是因为姑姑会经常过来罢了,以为她在,所以阴森森的祠堂也不再可怕。
“只是我早些年不懂事罢了,已经好久没来过了。”
一个谋杀的场所,她本以为她会在复仇之后再来。谁知竟然提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