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离别

作品:《六姑娘她又扛起大刀了

    寿安堂。


    一只影蜮不知怎的被传送到了这里。


    它受了很重的伤,身体接近透明,几乎消散。


    它不想来这里,这里的光打在身体上很痛,这里的物种对它们很不友善,这里一直都在排斥它。


    但它不得不来,因为自那场浩劫后,它们便没有了粮食,要活下去,就必须忍受这一切。


    它环顾这一周,有一人的生命力格外虚弱,它犹豫了片刻,选择了吸食这团最稀薄的生命力。


    它克制着,只吸食了一半后,它变缩回影界,先苟延残喘几天吧。


    ***


    “猖狂。”苏影闭上眼,原本透明的玄力却在空中映照出星点之芒,这便是魇主之形。


    显然,魇主本体并未亲临,让守玄司大为戒备的,不过是一道意识分神而已。


    而这已经远不是他们能对付的了。


    魇主之力又如一道无形的压力,迫使他们剥离这个空间,似乎顷刻间便要将他们吞噬。


    然而魇主却突然收手,星点之芒随即迅速向一个方向汇去。


    “快追。”苏影最先反应过来,而几人恢复对身体的控制后,魇主之形已然不见踪影。


    另一方向的将军几人亦察觉到这一异动,他们追去之时,魇主的身躯已在撕裂的虚空前骤然坍缩,化作一道浓浊的黑烟,倏地钻入裂隙,消失无踪。


    那裂隙随即弥合,只留下空中弥漫的焦臭与地穴的一片狼藉。


    魇主的目的显然并非杀戮本身。


    “又让它跑了!”将军一拳砸在身旁断裂的石柱上,面具下的目光阴沉得能滴出水,“倒底是什么东西,值得它亲自来找。”


    李乐瑶几人追寻苏影留下的标记找来后,这里仅余一卷残风。


    将军猛地转头,吩咐书吏:“魇主离开后,幻境片刻便会消失。立刻清理现场,所有的伤亡都算在地动上。至于顾园的地穴,就让人们去猜疑罢吗,左右顾家也干净不了。”


    有地方去发泄,这些创伤后的人才不会胡思乱想。


    云章脸色发白,闻言点了点头,手中玄力光芒流转,开始引导周遭惊恐未定的百姓陷入一种茫然的状态,继而修改他们短暂的记忆片段。


    “地龙翻身了!快跑啊!”很快,人群中响起了的哭喊和惊呼,真实的恐惧被巧妙地嫁接到了虚假的灾难上。


    李乐瑶沉默地看着这一切。书吏们动作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就像她第一次前往不周峰,魇主制造的活人雨一样。


    用一场“合理”的天灾来解释虫魅造成的破坏与伤亡,粉饰太平,让世人继续活在“安稳”的假象里。


    “惊鸿。”将军的声音将她唤回神,“你今天做的,很不错。”


    他将李乐瑶单独带入一个半虚界。


    冰兰、老者,以及一些从未见过脸的长者依序坐在这里。


    将军走到老者身旁站定,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我怀疑,灰鹞不止是叛逃那么简单。他们可能已经和影界深处的某些东西勾连上了。甚至,得到了来自我们这边的‘帮助’。”


    李乐瑶心头一跳,看向那边。众人皆是眉头紧锁,唯有老者笑眯眯的,浑浊的眼中看不出在想什么。


    “你叫李乐瑶,是沈惊鸿和李砚之的女儿。”苍老又慈祥的声音带着几丝惋惜,“他二人皆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了。”


    李乐瑶不由自主的对这人产生了几分尊敬。


    老者似乎有某种魔力,让人情不自禁的信服。


    “是。”李乐瑶罕见的乖顺的回答。


    “他是季奉祖的父亲。”老者指着座下几位长者,依次介绍,像是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带着孩子认人。


    李乐瑶注只记住一个魁梧的男人,举手投足间的气质皆与铁壁相似。


    “和我说这些做什么?”她忍不住问。


    “我想正式邀请你加入暗部,自此,可能去京城,可能去西境,直面魇主。”老者的话谦逊到让人不忍拒绝。


    “我考虑考虑。”李乐瑶忍住冲动,终道。


    ***


    回到梨影轩,天色已大暗。院子里空荡荡的,被砍倒的梨树残骸早已清理干净,只留下一片平整的土地。


    她在这里站了片刻,然后才走回屋子落了锁,才从取出那页泛黄的纸。


    这是似乎是青鹞与她争斗时偷偷放入的,但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李乐瑶有些疲惫,她坐到妆奁前,下意识地打开暗格,取出母亲那本破旧的笔记。


    指尖拂过粗糙的纸页,停留在那次记录边陲疯人村遭遇的残缺处。她摩挲着那参差不齐的撕痕,与这张纸被撕毁的纹路,以及字迹,都恰好吻合。


    李乐瑶的心跳快了。她小心地将这半页纸取下,就着昏黄的灯火,看向那熟悉的、潇洒中带着急迫的字迹。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1]。其上位者,视人命如草芥,以众生为资粮乎?」


    「夫君亦有所察,劝我莫再深究,恐招大祸。然,吾心难安,岂能与豺狼为伍?」


    「若吾遭不测,见此页者,毁之、慎之。」


    字迹在这里戛然而止,最后一个“慎之”几乎力透纸背,带着一股不甘与惊悸。


    青鹞究竟为什么要将这半页纸给她,他又是如何得到的?


    与豺狼为伍……说的是谁?守玄司还是官府?总之,他在挑拨。


    鬼使神差的,她打开暗格,将那枚玉扳指拿出来。


    对着月光,玉扳指内侧的龙纹清晰可见。


    她拿着纸页的手微微颤抖,皇室。


    这点她早就知道。


    但,守玄司高层对“种子”和灰鹞的态度如此暧昧,甚至刻意隐瞒,书吏们可以轻易修改所有人的记忆,将真相埋葬。如果这一切的源头,来自那至高无上的权力中心……


    她感到一股寒意从背部窜起。


    “五姑娘,六姑娘已经歇下了,您回去吧!” 突然,院外传来青梧极力阻拦的声音。


    李乐瑶一惊,迅速将两页残纸重新藏入怀中,起身开门。


    李乐熙一把推开青梧,走进屋内,将门摔上,狠狠地盯着李乐瑶,只余她二人。


    李乐熙发髻散乱,脸上脂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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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泪水冲得一道一道,全然不见了往日一丝不苟的贵女模样。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她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知道什么?”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李乐熙冷笑一声,擦掉脸上的泪,逐渐变得歇斯底里,用力摇晃她的肩膀:“你早就知道顾言骋有问题,你早就知道顾园不对劲儿,什么地动,我不信、我不信!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在李乐熙看来,那日地上骤然裂开一条缝,顾言骋就那么凭空掉下去了,这怎么可能呢?她不相信!


    “我……”李乐瑶不知如何回答,她晃得站立不稳,看着五姐姐彻底崩溃的模样,耳边回荡着她凄厉的质问。


    一时间,母亲笔记里那力透纸背的“慎之”二字,与眼前五姐姐痛失所爱的脸庞重重叠叠。


    她知道吗?她猜到了顾园有问题,猜到了顾言骋可能不对劲。可她有确凿的证据吗?她能说什么?说五姐夫可能被虫魅寄生了?说顾园底下是个虫子窝?


    没有人会信。就像将军说的,不该管的别管。


    哪怕这一切都是真的。


    可她此刻看着李乐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所有的辩解和苦衷,在生死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只能怪,她生来便是个冷漠的人。


    李乐熙满面都是凄惨与失望,她一巴掌落到李乐瑶的脸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就在这时,大嫂王氏带着人撞开了李乐瑶的门,她见状大惊失色,忙叫几个壮硕的仆妇将李乐熙拉了过去。


    大夫人也闻讯赶了过来,她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儿搂在怀里安慰。


    “是她!她害死了阿骋!她明明知道……”李乐熙哭喊着,挣扎着,却被几个人死死的控制住。


    大夫人一边安抚李乐熙,一边对李乐瑶歉然道:“瑶儿莫怪,熙儿她是伤心过度,才满口胡话。那顾家四郎,唉,全是意外,与你何干?快别往心里去。”


    王氏亦是一副尴尬的模样站在一旁,她把五妹妹当家人,六妹妹当亲戚,这才替自家尴尬。


    满屋子的人,显然没一个人信她。


    一个丫鬟哭丧地跑过来,更添一份混乱:“大夫人!不好了!老夫人、老夫人故去了!”


    李乐熙骤然安静,晕死在大夫人怀里。


    寿安堂顿时乱作一团。


    照顾的丫鬟说,老夫人下午还好好的入睡,到了晚上,却怎么叫都叫不醒了。


    李乐瑶跟着人群冲过去,只见老夫人躺在床上,面如金纸,唇边残留着骇人的血迹,察觉不到呼吸。


    李砚卿、大夫人、李闻庸等人围在床边,哭声、喊声、请大夫的声音响成一片。


    李乐瑶在人群外围,看着眼前一片混乱,默默跪下。寿安堂里,有一股淡淡的虫魅味儿。


    杀死祖母的,是影蜮,只是一只她视作蝼蚁的影蜮。为什么她不在?


    她在干什么?


    这世上,最后一个长辈去了,再也没人管她了。


    十六年后,她再次成了孤儿。


    一切就像一张悄然收拢的网,而她正站在网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