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的时间太长了，以至于希克斯略微抬眉，示意自己还在等她的下文。


    海伦闭眼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再睁开眼时已经勾唇，扬起完美的微笑：“当然，我一直在等着你。”


    “路上累吗？辛苦你了。”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悄无声息地干掉……不不不，不能这么想。


    “不累。”希克斯无知无觉地扬起笑脸，“没怎么赶路，走一段休息一段就到了。”


    姗姗来迟的队友们站在远处看着自家队长信口开河：……


    没怎么赶路？还走一段休息一段？


    那他们磨破的鞋子算什么？他们快要爆炸的胸腔算什么？刚刚还说跑得最慢的人今天加练三十圈算什么？？？


    算他们爱跑步吗？！


    “尊上！”身后遥遥传来孩童的声音，伴随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海伦动作一顿，缓缓转身看向向自己跑来的埃利安。


    埃利安匆匆跑来，神色焦急，语速也跟着快了几分：“尊上，我刚刚从窗户看到污染者了，我妈妈还好吗？她没事吧？”


    海伦低头看着少年担忧的眉眼，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


    埃利安深爱着这座城市，愿意为了同伴付出生命，但与此同时，他也深爱着自己的母亲，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要让他在这二者之间做一个抉择，对于孩子来说太过于残酷了。


    “放心吧。”希克斯的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带给人如沐春风的安心感，“你的母亲早就已经被我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了，不会有事的。”


    “等确认她没有被污染，你们就可以见面了。”


    感知到身后有人靠近，海伦略微偏头，正对上希克斯注视她的双眸，仿佛从未从她身上移开。后者接收到自家神明的眼神，从善如流地向她眨眨眼，像是此刻他们之间的专属暗号。


    “希克斯大人！”埃利安救母心切，一时不察，竟然没看到自己的偶像就在眼前，顿时手足无措，“您、您回来了！远征辛苦了。”


    “小没良心的，现在才看到我？平时都白对你好了？”希克斯佯装生气，却眉眼带笑地将埃利安的头发揉成一个鸟窝。


    女神麾下最锋利的剑，此刻藏于鞘中，半点锋芒不露，只余下温润的柔情。


    “我、我没有……”埃利安被揉得摇头晃脑，不敢反驳，只敢小声嘟囔一句。


    “行了行了，”希克斯终于松了手，放过了男孩可怜的头发，“这里的污染还没有完全清除你就跑出来了，要是被感染了怎么办？先去避难，这里就交给我们吧。”


    随即，希克斯弯腰向身边的海伦低声确认：“可以吗？尊上。”


    被点名的海伦迟疑了一瞬，点了点头。


    得到许可的希克斯立刻向旁边一个瘦瘦高高的少年吩咐道：“罗宾，带埃利安去二号隔离区。其他人，转移人群，封锁现场，取样交给研究所。”


    “是！”


    “是……”


    远征队的队员刚刚跟上自家队长就又接收到了任务，马不停蹄地去执行，而被单独点名的罗宾则笑嘻嘻地带着垂头丧气的埃利安走了。


    海伦目送人群渐渐走远，目光忽而被一身银白劲装阻隔。


    连日的舟车劳顿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一丝痕迹，希克斯眼眸弯弯，向她欠身行礼：“我们走吧，尊上。趁着维斯珀还没有赶过来抢工作，请允许我送您回去。”


    海伦颔首，以表许可。但她的面罩不知何时遗失了，所以他们需要绕一条远路，以免造成拥挤与轰动。


    希克斯听到这个命令的时候，稍稍露出了一点不解的神情，但很快就选择忠实地执行。


    薄暮冥冥，二人并肩走在人迹罕至的小路上，两侧是城墙与房屋墙壁，灰白色的混凝土显出了几分压抑，但偶有野花从墙壁的裂缝中顽强生长，为城市的角落增添一抹生机。


    “你对埃利安说谎，不怕他发现吗？”海伦率先打破了沉默，偏头看向落在她身后半步的希克斯，“他迟早会发现的。”


    希克斯闻言一笑，略微上扬的唇角抿出了几分苦涩的味道：“我的神明大人，就是因为他迟早会发现，所以我才这样说。”


    “埃利安是个好孩子，正直、善良、英勇，在剑术方面也很有天赋，他从五岁开始就抱着我的腿说长大了之后要和我一起远征。这样的孩子，如若我现在戳破了真相，对他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我不怕他接触真相，我怕的是他会因真相而自责愧疚，以至于一蹶不振。”


    “对于年少的孩子来说，他的世界很小，接触的人不多，所以经历过的每一件事都至关重要，任何一句话都有可能改变他的人生。”


    “所以……也许是我的私心，”希克斯的声音一顿，抬眸看向远方，“我希望他接触真相的时机越晚越好，晚到他长大，晚到他能够独自执剑，晚到他能够承受这一切。为此，我愿意拼尽全力为他构造一个个谎言。”


    希克斯的声音并不柔和，带着些少年未脱的稚气，但却让海伦听得心中一悸，不禁抬头看向他。


    橙黄色的阳光从屋顶上斜斜落下，照耀在少年的眼眸中，在冰蓝的瞳色中晕开了暖色。


    “你很温柔，希克斯。”海伦由衷地夸赞，在这样的末世之中，希克斯手握无与伦比的天赋与力量，却依旧愿意尽力为弱者思考。这是极为难得的才能。


    谁知希克斯听到这个评价却微微愣怔，偏头对上了少女的双瞳，须臾后忍俊不禁：“尊上，你是在说我温柔吗？”


    “您这样评价我，我都不知道是不是一种反讽了。”


    嗯？


    海伦眨了眨眼，一脸茫然地抬起脸，等待着他的下文。


    希克斯在她神情转换的一瞬间心脏骤停，猛地移开目光侧过脸，语速极快：“我、我是说您是最温柔的神明，我不及您的万分之一。”


    海伦呆愣，目光从他的侧脸移至耳朵。暖色调的阳光也掩盖不住那抹绯红，浓烈的色调一直从耳尖延伸到脖颈。


    哦~


    海伦略微挑眉，贴心地没有戳穿他，只是藏着笑说道：“原来如此。”


    觉得自己瞒天过海了的希克斯松了一口气，转回头的时候神色已经恢复正常，只是那耳尖还留有薄粉。


    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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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错觉吗？这次回来之后，尊上的表情生动了许多。


    是有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城邦很大，大到能够庇护几千人，为人类在绝望的末世中开辟了一个乌托邦。但与此同时，城邦也很小，小到这条回神宫的路，他们只走了几十分钟。


    即将送到寝宫的时候，希克斯仍然意犹未尽，他已经太久没有与尊上单独相处过了，这点时间远远不够。


    于是他眼眸一转，忽而想起一件事情，在海伦正欲进屋的时候叫住了她。


    “尊上，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希克斯笑道，“出征之前您曾说过会在我回来的时候，给我期待已久的奖励。”


    嗯？是女神大人答应的吗？


    海伦准备开门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希克斯，后者正笑容洋溢地等待着。


    期待已久的……奖励？会是什么呢？


    海伦沉思了片刻之后，忽而想起维斯珀的“嘉奖”。如果说这是他们执政官之间的常识的话，那希克斯说的应该是这个吧？


    “我当然没有忘记。”海伦扬起一个笑容，向他招了招手，“你低头。”


    希克斯不理解地看着她，身体却条件反射般遵从神明的命令。而下一刻，他的瞳孔瞬间放大，不可置信地看着那高不可攀的神明伸出手拽住他的衣领，将他拉得向前踉跄了一下，随即踮起脚尖在他唇角落下一吻。


    柔软而略带湿润的触感在自己的唇角落下的瞬间，希克斯只感觉有一股电流从他的筋脉骨髓传递到全身，随着血液涌到脑海之中，炸开了一朵巨大的烟花。


    希克斯石化。


    “那就这样，记得吃晚饭。”


    神明大人做完这一切之后就轻描淡写地向他挥挥手走进房间了，只留下他一人僵直在原地。


    晚风瑟瑟，天边的最后一抹亮色被地平线所吞噬。良久之后，希克斯才终于感受到了四肢的存在，缓缓抱着头蹲下身子，裸露的皮肤通红一片，艳得煞是好看。


    “太犯规了尊上……”他低声苦涩呢喃，“我说的是您珍藏的剑……”


    ·


    海伦没有注意到门外的动静，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但还有些事情需要验证。


    刚刚一路上，他们都没有碰到维斯珀，是因为她专门向维斯珀发了一条消息，让他先帮忙去将人群带到隔离区封锁起来。


    算算时间的话，现在他应该还赶不回来。


    但是——


    海伦蜷起手指，在墙壁上轻轻叩了两下，声音极其轻微地喊了一声：“维斯珀，过来。”


    下一瞬，所有影子蓦然开始涌动，仿佛有看不见的黑影在房间中流窜，逐渐在海伦身前的地面上汇聚成一个实体的人影。不消片刻，银白的发丝从黑影中诞生，维斯珀逐渐显露样貌，向她微微欠身道：“尊上，有何吩咐。”


    猜想印证。


    海伦毫不犹豫地抬起手，一巴掌扇在了维斯珀完全无防备的脸上。


    莹白的肌肤上瞬间透出带有颗粒状的红印，维斯珀瞳孔骤缩，在恍惚的耳鸣之中隐约听见那无上至尊冰冷的声音：


    “维斯珀，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