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堇百无聊赖地坐在内院墙头上，一把一把往嘴里扔杏脯，顺便围观池蓼“看”书……她整天无聊得快要掉毛，就剩这么一丁点儿乐趣了。


    池蓼在凡间，是个睁眼瞎。


    就算是在这宅子里，他能看见的也只有——她、两只兔子、院里的灵花异草、池中的妖魅精怪，除此之外，他的世界一片漆黑。


    所谓“看”书，其实不过是摸着简册上的墨迹，凭着异常敏锐的触觉辨字识句罢了。好在他自小如此，多年下来已成习惯，速度一点儿不比常人慢。


    而丹堇围观的乐趣在于——相较于平常那副温水无波似的模样，看书的时候，他会稍微“活泼”那么一点点。也就是，看起来比较像个有七情六欲的人。


    池蓼作息有度，事事规律，每天看书固定在辰正到巳正时分。


    最先半个时辰，看各类史籍——这人律己到近乎苛刻，明明他最讨厌史书。


    史籍这玩意儿，被后人任意雌黄，歪曲得不成样儿，于他这样亲历其事的人而言，看起来可谓折磨。


    更要命的是，池蓼还有“纠正癖”，在他这儿，不论什么事，都容不得一点儿错谬。所以每每看着看着，就不禁敛眉，然后提笔，条分缕析，一一订正。


    最后，看书就变成了“校书”。


    关键是，这些细致修正过的史籍，永世也不会被世人看到。


    ……真是，理解不了一点儿！


    看完史籍之后，便是坊间新出的医书药录——这类书池蓼看得极其认真，神情专注，偶尔顿一顿，眼睫极快地扇动一下，大约是在思考什么。


    最末，便是一些杂书，从艺花种树到观星占卜、音律乐舞、煅铁治玉、陶塑石雕、帻布织绢……甚至还有，五花八门的膳谱。这种时候，他眉目最为舒展，极偶尔地，会有那么几个瞬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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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角微微压下来，像是一点儿极淡的笑。


    丹堇正看得出神，忽然——


    “哗啦——”一团水花突兀地自池底泛起，兔子米饵从他近旁的灵池里钻了出来，不顾平滑如琉璃的水面被自己搅得骤然间波澜涌动，只急赤白脸地喘着粗气朝池蓼禀道：“小、小公子！池、池里少、少了一……”


    “不慌。”


    池蓼被打断，正在触摸字迹的手一时顿住，目光落向它，平静而温和:“他是昨晚自行离开的。”


    “啊？自行离开？！可，离开了这里，它、它会……”


    “那是他的选择。”


    池蓼平静地看向自己一手养大的兔子，不知道是解释，还是安抚——


    “这世上，每个人的取舍都不尽相同。不管选了什么样的路，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至少在他自己看来，是值得的。”


    既如此，旁人何由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