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达康的笑声，嘶哑又干涩。


    他在笑他自己。


    他突然想起了京州港那句喊了半辈子的口号：“为世界装上轮子”。


    何其豪迈。


    现在他才看清一个残酷到可笑的事实。


    人家兄弟俩，从没想过给这个破旧的世界装什么轮子。


    他们要做的，是给这个世界，换一副全新的发动机。


    ……


    与此同时。


    白头鹰帝国，五角大楼。


    “将军，龙国南方的汉东省出现大规模异常能量反应。”


    一名年轻的情报分析员指着巨大的卫星热感图，语速因紧张而加快。


    “能量波动呈脉冲式，精准分布在三十六个工业节点，功率……完全无法估量！我们的模型库里，没有任何一种已知能源能与之匹配！”


    被称为“鹰眼”的霍克将军。


    端着一杯黑咖啡，只瞥了一眼屏幕上那些扎眼的红斑。


    他的下颌线紧绷，透着一股军人的傲慢。


    “龙国人故弄玄虚的把戏。”


    他抿了一口咖啡，味道一如既往的苦涩。


    “他们每次搞出点新玩具，都喜欢把动静闹得全世界都知道，不过是换了种方式放鞭炮罢了。”


    他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让第七舰队按原计划行动。”


    “他们的‘巢’还没筑好，我们就先把鸟窝给他们捅了。”


    “自由航行”，一个他们玩了几十年的老游戏，是成本最低廉的心理压制。


    “是，将军！”


    ……


    龙国东海。


    海风腥咸。


    白头鹰帝国第七舰队的“里根”号航母战斗群。


    像一座移动的钢铁山脉，劈开万顷波涛。


    甲板上，F-35战斗机蓄势待发。


    飞行员们神态轻松，甚至有人在吹着口哨。


    准备迎接一场没有对手的“表演”。


    舰桥内，舰队司令戴维森上将端着咖啡心情愉悦。


    远方，龙国的海岸线已隐约可见。


    “多么美妙的一天。”他对着副官笑道，“最适合出来晒晒太阳，顺便教教某些人，这个世界真正的规矩由谁制定。”


    副官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


    就在这一刻。


    “滴——滴——滴——！”


    尖锐到撕裂耳膜的警报，毫无预兆地炸响！


    “发现不明飞行物！正前方，距离五十海里！”


    雷达官的声音变了调。


    “速度……无法测算！它刚才还在三百海里外！上帝！”


    “没有识别信号！雷达特征……正在消失！它在雷达上变成了一个……空洞！”


    戴维森的咖啡杯重重砸在桌上，褐色液体泼洒而出。


    “什么叫空洞？！”


    没人能回答他。


    因为在所有人的视线尽头，海天相接的蔚蓝之中。


    一个纯黑色的三角体，凭空浮现。


    它就那么悬停在那，无声无息。


    没有机翼，没有旋翼，更没有发动机的尾焰与轰鸣。


    “Viper-1，Viper-2，立刻起飞！查明目标身份！”


    两架F-35呼啸着弹射而出，扑向那个神秘的黑色物体。


    飞行员的视角中，那个黑色三角越来越大。


    它通体漆黑，表面没有任何接缝或武器挂架，光滑得像一块来自宇宙深空的黑曜石。


    “呼叫不明飞行物，这里是白头鹰海军，你已进入我方演习区域，立即表明身份！”


    无线电里，是死一样的寂静。


    黑色三角没有任何回应。


    直到两架F-35靠近到一海里范围时，它动了。


    没有加速过程。


    它从静止状态，瞬间消失。


    下一秒。


    它出现在了“里根”号航母的正上方。


    距离舰岛指挥塔，不足五十米。


    近在咫尺。


    舰桥内，所有人只需一抬头。


    就能看清它那泛着金属冷光的，令人绝望的底面。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前一秒还在谈笑风生的军官们。


    此刻全部僵在原地，仰着头张着嘴。


    大脑一片空白。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每个人的尾椎骨炸开。


    “上帝啊……”


    警报声，呼喊声，乱成一片。


    可所有的声音，在那片绝对的沉默面前。


    都显得那么苍白，那么可笑。


    ……


    汉东，京州。


    市局大院。


    赵东来掐灭了第三根烟。


    脑子里还是汉钢三厂外。


    那些身穿黑色盔甲的“天兵”。


    不与任何人交流。


    他给李达康打了无数个电话，得到的回复只有一句：“全力配合。”


    配合谁？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汉东的天在一夜之间。


    换了一种他看不懂的，深邃的黑色。


    “叮铃铃——”


    桌上的红色电话骤然响起。


    赵东来一把抓起听筒。


    “东来同志。”


    是祁同伟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是我。”赵东来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


    “从现在起，京州警方配合‘天兵’部队，执行‘净城’计划。”


    “‘净城’？”赵东来愣住了。


    “把那些平日里藏在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全部找出来，清理干净。”


    祁同伟的声音里没有杀气。


    却让赵东来的血液开始沸腾。


    赵东来的呼吸，猛地停滞。


    手中的听筒，重若千斤。


    电话那头，祁同伟的声音顿了顿。


    “我需要一个，干净到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的京州。”


    “授权，就在你的桌子上。”


    赵东来猛地低头。


    办公室的红木桌面上。


    不知何时，多了一份深蓝色的文件夹。


    封面上，只有一个烫金大字。


    【剑】


    赵东来挂断电话。


    颤抖着手，翻开文件夹。


    第一页。


    一张由最高检直接签发的，空白逮捕令。


    签发数量那一栏，写着两个字。


    不限。


    赵东来缓缓闭上眼。


    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迷茫与困惑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压抑了太久的。


    属于猎人的，那种见到猎物时的狂热与兴奋。


    他抓起桌上的警帽，扣在头上，大步向外走去。


    今夜，京州无眠。


    今夜，罪恶无处可逃。


    ……


    “里根”号航母，舰桥。


    那个黑色的三角体，依旧悬停在他们头顶。


    它什么都没做。


    但这种沉默的审判。


    比任何炮火都更具压迫感。


    就在戴维森快要被这令人窒息的压力逼疯时。


    它终于有了新动作。


    一道幽蓝色的光束。


    从它的底部射出，投映在航母的甲板上。


    光影交错，迅速汇聚成一个清晰的。


    巨大的汉字。


    【滚。】


    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