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音之将颤抖的手悬在段秋平染血的裤腿上方。


    段秋平一张脸苍白得没有半点活气,额间冷汗涔涔,而见宋音之扑过来,他也并不领情,反而十分不悦:“你怎么出来的?”


    宋音之突然背起段秋平,而因为身高的原因,段秋平的脚尖不得不拖在地上。他也并没有反抗,短暂的错愕后,段秋平收紧了手臂,将前胸紧紧贴在宋音之的后背上:“殿下心疼了。”


    宋音之就这样拖着段秋平往山下走——她是答应了竹竿要救段秋平的。


    段秋平被她拖着,歪嘴一笑:“山下的大火,等会儿就会烧到山上来,殿下不用这么着急找死。”


    宋音之身体一僵。环顾四周,和将士们半是哀求半是热忱的眼光对上了。宋音之的脑子热得像被大火烧过。尖锐的火舌吞噬了大部分的空气,山上的人们虽未见火光,却已嫌灼热难耐、呼吸困难。


    死亡逼近,将士们看着她,是在求一个生路。


    宋音之的心情由焦急转为愤怒。她放下段秋平,揪着他的衣领逼问:“你一定知道安全下山的路,说!”


    段秋平跟她对上了眼,点了点头。见段秋平态度这么温和,宋音之也将手劲松了松,余光里,段秋平小腿上那片刺目的红她无法忽略:“下了山,我再救你。”


    段秋平笑了,随手指了个方向。宋音之二话不说背起段秋平就走。苏迢忙扶住段秋平一只手臂:“末将愿效劳。”


    段秋平急甩掉他,就像躲掉烫手的炭火:“就让殿下来。”


    看见苏迢一副含着鸡肋、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的表情,段秋平很是愉悦:“苏将军知道护着自己的主子,我们土匪就没这样的桎梏。”


    沿着山路走了两遭,宋音之仰头看着倾斜而上望不到头的小路,终于跪倒在地。段秋平被她拖着走,小腿血迹未干,而鞋也磨破,大拇指前头一截的肉已被磨平,此刻血肉模糊,混着黑黄的沙土。


    山下的大火越来越盛,已有人挤出贴身衣物上的汗水吸入自己口中。


    段秋平趴在宋音之身上,黏腻的汗水带着衣物包裹着全身,能感觉到她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脊背,不知道怎么想的,松了手,让自己滚落到地上。


    宋音之只觉身上的负担轻了,急忙回身去看,却见段秋平冲她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苏迢却早已怒火中烧,冲上去揪住段秋平,指着前方的小路:“这他妈是上坡路!”


    仅仅是一瞬间的慌乱,段秋平就将翘起的脑袋重新贴回地面:“嗯,想下山,得往反方向走。”


    意识到被耍的苏迢二话不说甩了他一巴掌。段秋平闭着眼都能感觉到阳光的刺目,被迫皱着眉头。右耳里像是钻进了一只不听话的蜜蜂,嗡鸣不断。右脸颊火辣辣的疼,遭太阳一照更甚。也不只是挨了一耳光的缘故,段秋平还意识到宋音之就在看自己。她在他面前又一次袖手旁观。


    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些不对劲,断断续续的,再也不能连成绵长的一片。他分不清这是大笑的气息还是悲哭。最后只是捂着嘴,翻过身子避开太阳,也避开某人的目光,就着断断续续的气息,发出断断续续似笑似哭的声响。


    “你疯了?”苏迢伸出手扒拉他。


    段秋平满脸炽热的水珠,早已分不清是汗液还是泪水,嘴角挂着未收回去的笑:“要么被烧死,要么被困死。少折腾,选个舒服点的吧。”


    在苏迢做出反应之前,宋音之扑上去捧着他的脸:“段秋平……”


    可是这个人早已是铁石心肠,谁来都没用。想到自己能带着这么多人命尽于此,段秋平感受到一股难言说的快意。


    “扑通。”又是一具躯体倒下的声音。段秋平跟这些人有血海深仇,本来满不在乎,这回却毫无理由地偏头看了一眼。倒下的人是被五花大绑的瘦竹竿儿。


    这个人本是无关紧要,死不足惜,只在倒下时吸引了众人的视线,而后大家的注意力很快移开。这个人,就算性命垂危了,也连个话柄都留不下。


    段秋平安静地看着他,过了会儿却偏过头,闭了闭眼,突然妥协:“把他带上,我带你们出去。”


    这是件皆大欢喜的好事,没人不愿意的。附近的几个兵将动作很快,二话不说提起竹竿。苏迢会察言观色,知道段秋平这回诚心,心里虽不屑,态度也好了很多,将段秋平扶起来:“走。”


    段秋平看了宋音之一眼,这回没吵着闹着折腾宋音之来背他。


    逃出火山的时候,大家都松了口气,苏迢终于卸下段秋平。兵将们稀稀拉拉地躺在地上顺气。


    可是山火的热气肆无忌惮地炙烤着附近的空气,没过多久大家就忍受不了地扯着衣领给自己透气。苏迢终于下令:“这地儿太热了,回营吧。”他注意到已经陷入昏迷的段秋平,刚要下令,见宋音之走过来挡住段秋平的身体。


    她仰头看着苏迢,神态动作间透着些许防备。


    苏迢一头雾水,他是会吃人吗?殿下这么防着他。再说了,几个山匪的命与他们有什么关系,怎么这样看重?他想起城破时,宋音之曾为了活命短暂出逃。莫非就是那个时候,她流落民间,与某个山匪私定终身了?


    苏迢对着段秋平一打量,这逆贼长得是不错,可殿下也不像能够为色所迷的人。他心里咯噔一下,这个问题还真说不准。别的不说,这山匪是长得比京城大部分世家公子要齐整。


    短短几秒,苏迢脑子里想出了一场公主下嫁土匪、与家族大战的皇家闹剧。苏迢大惊失色,这可万万不行。行伍中人一向只在宫外厮杀,宫内的血雨腥风只由文臣去管。可是今天这事儿他碰见了,苏迢想,这就不能置之不理了。


    原来苏迢长年在外征战,回宫也仅是汇报战果。至于一直养在后宫的质子,他是见都没见过的。


    宋音之看苏迢脸上风云变幻,也知道自己没理,却还是硬着头皮:“你……我做的事,我保证不会连累你。”


    这是连累的事吗?这可是皇家权力博弈的大事啊!苏迢这样一想,一颗炽热的责任之心冉冉升起,他很有正义感地往前挺了挺:“殿下的事,自有皇上做主,臣等只会听命令而已。”我知道你被迫嫁给了隔壁邻居家的傻小子,心里有气,但皇上这不是亲自出去打仗帮你出气了吗,所以万万不可赌气跟这个穷酸货色跑了啊。苏迢不能议论皇家的事,只能做委婉地提醒。


    而宋音之听来却是:“我只会听皇上的命令,你的话我是管也不会管的。”她气笑了:“本宫的命令不是命令?”只听皇上的话,怎么不去做太监呢。后半句话她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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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迢更加确信殿下是被猪油蒙了心,此刻在他心中,宋音之和这逆贼就跟牛郎和织女一样相爱,而隔壁那个强娶殿下的外贼则是个棒打鸳鸯的西王母。唯一的区别是西王母不会垂涎殿下。


    天下兴亡还匹夫有责,公主的婚姻也是国家大事。苏迢的轴劲犯了,八头驴也拉不回来,本着舍小节取大义的牺牲精神,他不顾宋音之护着段秋平,撂下一句:“臣失礼了。”亲自绕到段秋平身后,一只手提着他的胳膊将段秋平整个人拉起来。


    这可将宋音之吓了一跳,大吼道:“放肆!”


    苏迢也不理,本想像拎小鸡一样把段秋平拎起来,想不到他还有些沉,最后不过将手穿过他的膝弯和后腰随意抱起来。


    经过宋音之的时候还很明事理地添上一句:“抱歉,殿下,事关国家大事,要罚也请回京按律法来。”


    宋音之愣了半天,实在没想到苏迢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她闹得这么僵。她当然不理解苏迢陡然而生的自以为是“替天行道“的正义感,只觉得这个人有意无意地与皇家产生争端,怕是有不臣之心,便也不再拿身份压他。


    在苏迢身后站了许久,她终于想明白,祸害终究是祸害,与其留着夜长梦多,不如现在就替天行道。她脑子转得快,动作更快,后退一步跳到石头上,然后猛地从后方掐住苏迢的脖子,力气大到苏迢不得不丢下段秋平挣扎起来。好在宋音之手上没有武器,苏迢用力扒开她的手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他回转身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宋音之,没有想到一个公主会如此凶猛,可是半点脾气也不能发。手抚过他留在自己脖颈上的指痕,终于松口:“殿下有不快之处大可直接提出来,何至于下死手。”


    宋音之冷哼一声,她还没来得及下死手呢。连个眼神也不给苏迢,径直走向段秋平。


    她拖起段秋平的身体,很吃力地走远。这回苏迢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神跟着他二人。众将士也被惊到了,那么多人望着她做出明显不符合规矩的事,当场居然无人发声。


    “殿下。”不知道鼓起了多大的勇气,苏迢突然叫,“好歹给个准信儿,什么时候回营。”


    宋音之想了想,到底没得出个结果来,但眼下只顾着脱身,便敷衍道:“三两天吧。”顿了顿,又说,“你要是想以此为理由扳倒我,也是做梦。整个皇宫都知道我任性自私不识大体,我从来不为这些冠冕堂皇的指责辩驳,我做事自有我的一番道理。你是找不到空隙对付我的——不光我,皇上也一样。”


    这莫名其妙的一顶帽子扣上来,苏迢百口莫辩。他受的教导是传统的“清者自清”,心里虽然有气却半点不说,只是看着宋音之消失在视线里。


    过了好一会儿苏迢才转过身来,挥了挥手:“回营回营!”


    众将士们慢慢站起来,四周发出兵兵乓乓的铁甲相互摩擦的声音。见一位小将士也将那位昏迷的竹竿背在背上,苏迢欲言又止。回到军营,他将竹竿松绑了,喂他喝了几口水、塞了几粒盐进他嘴里。然后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招呼道:“随便找个地方扔了吧。”


    下属们很能知道上级的心思,真就将竹竿扔在离营地不远不近的地方,还贴心地在旁边烧了一把火防野兽。不知道竹竿什么时候醒过来溜走了,但那并不在他们的管辖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