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作品:《低嫁日常

    但西席换还是要换的。高洁的人品可以熏陶子侄们的情操,却不能增长他们的学识。


    文照鸾琢磨了好几日。要换就得换个好的,但一时间她还真想不出合适的替代人选。


    好在与文家结交的士人众多,不少都曾有私塾馆学的经验。文照鸾写了封信知会父亲这事,其余不烦代劳,她自己出面,为裴家延请一良师就好。


    各个文社、学馆里撒了一遍贴子,请有才学者到家做西宾;如此一连周折了四五日,上门者络绎如云。除开一批心浮气躁的,在齐先生齐志那关就被筛掉,淘剩下的一些个,文照鸾都不怎么相得中。


    要么是人品中正,才识却略平平的;要么有才识、有举止,却到底存着趋炎附势的心,名为裴家西席,实则要巴结的是文坚。


    自然,她心中也早有几个属意的馆学先生,可令人沮丧的是,邀贴写去,都被一个个婉拒了。


    ——原因无他,裴家的门第,实在入不了他们的眼。哪怕有文照鸾从中牵线也不行。


    他们不愿低就,文照鸾也不愿凑合,于是这是就这么多耽搁了几日。家中上上下下的人也都知晓了。


    第一个不干的是婆母刘氏。刘氏听说了这事,先大吃一惊,赶忙问:“请了新先生,那齐先生怎么办?他难道以为咱们要赶他出去?”


    本来又有旁人拱火,说文照鸾专断。刘氏果然愈发恼怒,请来齐志一问,却见他满面笑容,如枯木逢春风,说起换先生的事,不仅不埋怨,反而十分期待。


    “正要与老夫人说起此事。学生半世读书,穷经皓首,只惜才疏学浅,年已半百而不得精进。本于仕途无望,不料青云忽至,蒙贵眷青眼,得授崇文馆校书郎一职。”齐志说起此事,斑白的胡须都乐得抖动起来,“我秀才之身,实忝辱贵命;而终究愿以卑贱之躯,效力家国。承蒙……”


    刘氏已经听得头晕耳花:“先生,您说些咱们听得懂的!”


    听得懂的就是——托文照鸾的福,齐志在崇文馆得了个校书郎的官职。


    校书郎品秩不高,但清贵无比。任此职的人物,通常几年后能够青云直上、仕途通达。当然,几乎只有进士才有资格担任。


    齐志晓得这已是自己天大的福运。他早已断绝了仕途的念头,在这校书郎的任上,恐怕也不会更进一步。饶是如此,他对文照鸾仍是感激万分的。


    两人鸡同鸭讲,刘氏好容易听懂了他的意思。


    她既替齐先生高兴,又对他有些愧疚;想自家眼见着这几年富贵了,却也没为他做些什么,还是这个出身好、家世高的新妇进门,才帮衬了人家齐先生一把——一把就帮到了人心坎子上。


    如此一来,她对文照鸾专断的埋怨渐渐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埋怨:这孩子,做这些事前,怎么不跟她说一声!这天大的好事,难道她还会不同意么?


    ·


    文照鸾自然没功夫理会婆母的心思。她这几日为忙西席的事,已经颇有点焦头烂额。


    她原来想着,请个西席而已,并不见得有多麻烦;可没想到,寻一个合心意的这么难。


    她看上的,看不上裴家;看上裴家的,她又看不上。


    最后不得已,她开始写信,打算挖墙脚。


    有些文名在外的才士,并不曾干过教书授业的行当。不管,信写去,能捞一个是一个。


    ……自然,这种事很难有结果。


    不过其中一封写给柳宝云的,对方的回信里,带来了个好消息。


    自从听说文照鸾欲延请西席,柳宝云辗转请来了曾在宫廷做诗词待诏的内学士,宋问瑄。


    其余都不必提了。文照鸾欣喜若狂。


    宋问瑄是何许人?她出身书香名门,家中从祖父起,便在朝中任翰林供奉,家学渊源,论根底,恐怕比文家还深厚三分。宋问瑄本人自少时便极负才名,诗词书画每一出闺阁,便流传至广,人皆称颂。她为人方面也颇称名士疏狂,曾二度择婿,但好景不长,都以和离而终。后天子听闻其才名,延请入宫,尊为“师氏”,教授后妃经史学问,她便久住宫中,长有四五年。


    如今是出宫了,原因是与陈淑妃关系不睦,互相看不惯对方轻狂。


    宋师氏出宫后,顶上仍衔“翰林待诏内学士”之职,俸禄依旧,生活却清闲了许多。她既无丈夫,也无子女,每日诗画交游,人人道她凄冷寂寞,只有贴身的侍婢才晓得,她过得有多逍遥快活。


    柳宝云的信里,又转交了一封宋问瑄写来的信。


    文照鸾打开信,瞧了几行,直接笑出声来。


    宋问瑄信里道,因为听说陈淑妃曾在裴校尉这儿吃了个闭门羹,这让她很是高兴。她决定应文照鸾之邀,到裴家做个书画的西宾,以后找机会再给陈淑妃添点堵。


    再往下看,文照鸾的笑卡住了。


    宋问瑄:【我平生憎恶经济文章,因此先讲明,向府上只涉风雅,不谈学问。夫人若期冀子弟仕途,请另寻高才。】


    像宋师氏这样显名在外的人,是可以想请就请、不想请就辞退的吗!


    已经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裴家,她今日若回绝了宋问瑄,以后就再也别想请到有才华的学士了。


    因此,文照鸾捏着鼻子,回了一封欢迎之至的信。写完递出去了,还得接着寻找名士。


    ·


    如此又过了十来日,到了七月初十。


    一转眼,她嫁来裴家,已过一月。


    这一月间,与夫家的亲戚们有了点头之交,总体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一团和气。


    裴石也早已出婚假,领了新差事,为金吾卫的六品司阶,每日里领着一队禁军在长安坊市的大街小巷间巡逻。捕盗抓贼、宵禁夜值,都是他的事。


    他早出晚归,或逢巡夜,便要四更才归家。这一来,文照鸾与他相处的时间便不长了。


    好像潮水涨退,婚假的九日,是涨潮时分。他们日日夜夜相对,潮水溺得她时时刻刻不自在,又觉得窒息;如今渐渐退潮,她与他退到了一个刚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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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程度。她的双脚浅浅涉在裴家的水中,心脏却能因其他的事情而跳动。


    她逐渐觉得习惯。


    初十清晨,裴石如往常用过早食,公服佩刀便出了门。文照鸾则打理自己的事。


    外头小厮却来报玉真,说孙氏舅母来信,正立等她回信。


    孙氏是户部尚书崔望的夫人、崔道御的母亲。


    孙氏对文照鸾,从前慈爱,而后疏远,又因不允崔道御对她的求娶心意,愈加冷落了她;今日一封信至,却是件稀罕的事。


    “走,去瞧瞧。”文照鸾向玉真道。


    主仆于是出中堂,来到待客的花厅,却见等候在花厅里的,是崔道御的小厮廖洲。


    “你不跟着主人家,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文照鸾向来熟识廖洲,笑问,“难道表兄去衡山隐居,没把你带去?”


    廖洲垂手,规规矩矩,“崔郎昨夜与洪州李都督的侄孙宴饮,酒酣饱睡。我出门时尚未醒来。”


    说着恭敬递上主母的家信。


    文照鸾十分惊讶。算算日子,从崔道御说要隐居,到现在一个月挂零了,他怎么还在四处宴饮。


    她打开信看了一遍,哭笑不得,当下教玉真备笔墨,刷刷写了回信,教廖洲带去了。


    回自家院子的路上,玉真与她核对晨时没做完的事:“洛阳丽正书院得了消息,正欲进二十名饱学之士。名单已有了,咱们在此之前,可以趁机截胡……”


    “不必了。”文照鸾心情舒畅,脚步轻快,“我已经得了最饱学的一个士子,不日他就要上门来做西席了。”


    “谁?”玉真讶异。


    “表兄呀。”她道,“他要做隐士,难为舅母四处拉人请他去赴饯别宴,今日张三明日李四,淹留到现在。你没见那洪州李都督的侄孙,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教她请了去了。满京城的子弟都请了一遍饯别宴,实在请无可请,就只能把他打发到我这儿做西席了。”


    估摸着舅母已经破罐子破摔,觉得就算儿子来裴家做西席,也比去那劳什子衡山做隐士的好。


    况且她文照鸾已嫁了人了,崔道御再伤心,还能怎么着。他是绝做不出勾奸私情的事的。


    那什么丽正书院、二十名饱学之士,统统扫到一边去。她再不用为西席的事而烦心。


    文照鸾神清气爽,迎着日头,踏进院子,继续手边的活计去了。


    ·


    下午,婢女们为她洗头。


    只要天不太冷,文照鸾通常三日洗一次头。每次洗时,都在晴日的晌午,以便头发干透,睡时不致头疼。


    热水已备好,翠袖替她拔下簪钗,披散开长发,先慢慢地梳过一遍,才浸在温热的水中。


    起先用米汁,微微揉搓后,换上洁净的清水;这一遍,在透湿的发上,自上而下将澡豆搓开。


    澡豆中有丁香、沉香、青木香,也有珍珠细磨成的粉,以及琐琐屑屑别的香方,混在一起,沉入水中,便含了湿气,若隐若现,十分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