掬月闹不明白了，明明午后的栗子糕还吃得很欢实，怎么这会儿就一点儿都不肯入口了。


    白青悠悠地开口：“大少爷院里的菊蕊是池兰的表姐。”


    掬月点头，还是没明白这跟池兰闹绝食有什么关系。


    “菊蕊身材纤瘦，每次见了池兰总要冷嘲热讽一番，这次她们家的长辈寿宴，两人又要见面。”


    掬月又点头，原来不是绝食，是减肥。


    “池兰姐姐，寿宴是在什么时候？”掬月前世也曾过劳肥，对于减重她倒是有几分经验。


    池兰没吃饱，神情都有些恹恹的：“后天。”


    后天！？


    打扰了。两天时间，就是割肉也没有这么快的。


    “死了，死了...她啊，每次见我都要叫我肥猪！最近我胖了这么多，肯定又要嘲笑我了！”


    池兰这辈子除了怕陈师傅，再就是怕菊蕊了。


    比她大一个月的表姐，长得比她漂亮，入府也被嬷嬷看中点进内院，就连体重也比她轻。更别说菊蕊还有一张尖酸刻薄的利嘴，如果能选择的话，池兰一辈子都不想看见她。


    可惜不行，逢年过节两人还是得碰面。一碰面就免不了争得面红耳赤，基本都是以池兰的落败而告终。


    原因无他，菊蕊只要祭出一句“死肥猪”，池兰就不攻自破。


    白青放下手里的络子，走到桌边，关切道：“前几天我还劝你不要放开肚子死命地往里塞吃食，你不听。现在可好，后悔也来不及了。这次也就罢了，之后可不能再吃得那般毫无节制了。”


    池兰虽知道白青说得有理，但现在如何能听得进去，她又是委屈又是着急，拍着桌子上朱色的窄衫长裙，忿恨道：“现在怎么办？这身衣裳还是新做的，穿上好像个又圆又肥的大柿子，怎么见人！”


    那条朱红的衣裙配了蚌肉白的内衫，远远一瞧就十分扎眼。


    掬月穿来之前，恰好是韩国色彩诊断在网络上炒得最红火的时候，她出于职业敏感，也研究过一阵子，这样的色彩测试确实也能帮助普通人找到其个人风格。


    掬月看了看衣裙，又看看黑黑壮壮的池兰，也不知道她怎么就想不开选了这么个灾难的颜色。


    这已经不是最优解了，可以说是把能踩的雷全部踩了。


    她小心翼翼地问：“池兰姐姐，你真打算穿这一身去赴宴吗？”


    “你也觉得丑？”池兰唰地一下扭头去看掬月，目光淬火，仿佛只要她说出一个“丑”字，马上就能跳起来跟她拼了。


    掬月摇摇头：“不是，不是丑，只是这颜色似乎不太适合池兰姐姐。”


    池兰撅着嘴，不同意：“这匹布的红色染得极正，就连师傅也夸过的！”


    “我不是说这匹布的颜色不好，而是不合姐姐你的肤色。”


    “真的嘛？”池兰闻言赶紧提起那条长裙走到镜子前，比了比，似乎真的不太好看，衬得她原本就黝黑的皮肤愈加深沉了。


    池兰的肤色在掬月看来是正儿八经的橄榄黑皮，又黑又黄又绿，肤色浑浊，要避开的就是高饱和的颜色。


    按她的经验，池兰穿低明度低饱和的蓝色、紫色会更加好看。


    她想了想，从墙边靠着的挂衣杆上取下一件烟紫对襟窄袖长褙子，摆到池兰的身前：“你看看，这个颜色是不是更好一些？”


    “诶，好像真的是啊！”白青两相一对比，似乎确如掬月所言。


    “那我穿上试试！”池兰被两人说得心情又有了好转。


    掬月道：“等一等，再换一件内上衣。”


    池兰问：“怎么？我里头这件衣服不合适嘛？”


    池兰穿的里衣是件圆领的内衫，她是典型的肉版方圆脸，穿V领更能拉长纵向比例，让脸型看起来更接近椭圆，自然也就更加显瘦。


    掬月拿过一件左衽玉色的内上衣，塞进池兰手里：“姐姐，你就听我的，试试吧！”


    池兰换得很快，腰间也依掬月所言系了藤萝紫的飘带，身上又披了芽绿的披巾，整体霭霭的紫气中跳出一抹绿色，显得整个人气色都明净了许多，脸上都有了光泽。


    白青拉着池兰的一双手，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还是掬月了解你，这一身穿着比方才那件红的要好看得多。不知是不是衣服的缘故，瞧着脸都小了一些。”


    池兰吸了肚子，朝左侧侧身子，又朝右侧侧身子，脸上终于是浮起了笑容：“好像真的瘦了一些。”


    她憋着气，生怕放松了肚子，模样惹人忍俊不禁。


    掬月也捂着嘴笑了笑，又说道：“等寿宴那天，再绾一个同心髻，能再瘦两分呢！”


    “这又是什么讲究？”白青不解。


    “大概可以说是视觉骗术吧。”掬月食指点在颊边，解释道，“池兰姐姐是圆脸，同心髻和方才换了的内上衣一样，都能从视觉上拉长脸型，起到修饰的效果。”


    白青听得性质颇浓，对自己适合什么样的发髻也起了兴趣：“那我...”


    掬月知道她要问什么，开口就答：“白青姐姐脸若桃心，下巴又尖，拉长脸型的同心髻就不合姐姐了。反而是坠马髻、十字髻、元宝髻，这些在下巴两侧留有发辫的发髻更为适宜。”


    白青闻言，托着下巴回想了片刻，梳过那么多发髻，好像确实在梳元宝髻的时候曾得人夸赞。


    她张口便要夸掬月，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对：“你是从哪里来的这些新奇理论，你不是从乡下地方来的吗？我们在京城里都闻所未闻。”


    掬月语滞，聊到自己擅长的领域，一时没有刹住车。


    只能再发挥她胡说八道的天赋：“都是我娘，她最爱打扮了。以前家里还有钱的时候，成日里便是琢磨这些。”


    “原来是家学渊源！”池兰从陈师傅那里学到的一个成语，好容易派上用场。


    “正是，就是家学渊源！”


    把白青同池兰的疑问糊弄过去，掬月心有余悸地偷偷拍了拍平坦地小胸脯。又要帮着解决问题，又不能露馅，她还真不容易。


    说起来，妆造不分家。除了造型以外，化妆里的修容提亮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让五官变得立体，在视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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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产生瘦了的错觉。


    不过一来手边没有趁手的化妆品，达不到修容的效果，二来掬月也不想白青和池兰再问一次“你这是从哪学来的”。


    所以，这点也被掬月暂且按下不表。


    也就是自己身份低微、实力不足，千怕万怕，唯恐一点做得不好就惹人怀疑。等自己摆脱了奴籍，自己能掌握自己命运的时候，她也就不必再畏首畏尾了。


    如此虚惊一场，倒是让掬月的系统面板又多处一项技能：服装搭配（入门）2/100。


    对于这项技能，掬月很是惊喜。


    她虽然前世学的是服装设计，在服装领域也浸淫多年，可真论起那些短视频平台异军突起的搭配博主，于此天赋上，她还真比不过她们。


    现在有了这项技能，只要自己不断往上堆熟练度就行了。


    别看现在她作为一个小丫鬟，就一套工作服，可能用不上这个技能，但之后她要是出府开店，设计、销售衣裙，那就成了神技。


    只可惜，翻遍自己的柜子，也找不出两身衣服，这项技能也只能压后再练了。


    隔日，掬月仍旧帮着陈如意整理丝线。那匹退红的缎子上两只锦鸟已经大致绣完。


    待绣到鸟眼睛的时候，陈如意叫住了在一边团丝线的掬月：“你之前荷包上的那只鸟，绣得顶多只能算是中成，差就差在鸟的眼睛。你可知道为什么？”


    “是不是掬月用的针法不对，所以绣出来的眼睛太过呆板？”


    陈如意点点头：“用平针、滚针都不对，要用乱针绣，方可表现鸟眸的光影灵动。还有便是你的线劈得不够细。”


    她说完，一根绣花针穿了极细的蚕丝线，在缎子上上下翻飞。线迹长短无序，却在了了几下之后呈现出鸟瞳中活灵活现的光影。


    大师果然就是大师。


    掬月拜服。


    陈如意收针之后，望向掬月：“学会了吗？”


    掬月无言，她虽然有挂，但也不是那些武侠大师笔下的武学奇才，看过一遍就神功附体了。


    她实诚地摇摇头：“没有。”


    “那看懂了吗？”


    掬月依旧回答得很诚实：“略懂。”


    “能懂一些已经不错了，你只要记得乱针绣无外乎三角针和交叉针两种针法，要分层施色，多加练习。”


    这就是在给自己布置作业了。


    一日之后，练习了一天一夜乱针绣的掬月已经渐渐掌握了基础针法，只是在应用到具体图案上，远观要呈现细腻逼真的画面，掬月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她放了绣绷，就见池兰同陈师傅告了假，穿着前日她挑选的衣裙，梳了同心髻去赴宴。


    许是对自己这一身很满意，池兰迈出绣院的步伐都从容淡定。


    “今日也不知她回来是个什么光景，以往每次见了菊蕊，都是要气上好半天的。”白青在掬月身边叹了口气，替池兰忧心。


    等到用过晚膳，绣房的二楼都点上了烛火，掬月坐在窗前继续跟白青请教乱针绣的技法，就听见绣院的木门嘎吱一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