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外祖母李太夫人是何等精明厉害的人物，她一生最重家族荣耀，也最是看不起皇子间的党争。


    她怎么会同意将自己最疼爱的嫡孙女，推入轩辕霈那个火坑？


    谁知，李云柔接下来的话，却让沈思薇如遭重击。


    “祖母她……祖母她……同意了！”李云柔哭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她说……她说这是我们李家女子的宿命，是为了家族的荣耀……呜呜呜……她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对我！”


    什么？


    沈思薇彻底愣住了。


    这不可能！外祖母绝不是那种会为了虚无缥缈的从龙之功，就牺牲孙女幸福的人！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情！


    “那你现在来找我，又是做什么？”沈思薇不解。


    “这是陛下的旨意，我又能如何？我既不能左右国公爷和太夫人的决定，更不能左右陛下的圣意。”


    李云柔的哭声一滞，她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脸，眼中满是绝望的哀求。


    “不！你能的！表妹，你一定能的！”


    她膝行两步，爬到沈思薇的脚边，仰着头，急切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平日里不怎么来往，对你也多有怠慢。可我们……我们终究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啊！表妹！”


    “如今整个京城谁不知道，你和谢将军有天大的本事！连长乐公主那般金尊玉贵的亲事，你们说拒就拒了！帮我……帮我这一次，应该也不难吧？”


    沈思薇听着这话，心中只觉得一阵苦笑。


    不难？


    世人只看到了他们拒婚，又有谁知道，为了换她从长信宫出来，为了平息帝王的雷霆之怒，谢怀瑾交出了虎符！


    那不是不难，那是刮骨断腕，是壮士断臂！


    见沈思薇沉默不语，李云柔以为她不肯帮忙，心中的恐惧达到了顶点。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表妹！谁都知道三皇子心狠手辣，暴戾成性！嫁给他，我这辈子就真的完了！”李云柔哭得肝肠寸断。


    “求求您，救救我！只要……只要您能救我脱离苦海……”


    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绝。


    “只要您点头，我……我愿意给将军做妾！”


    一句话，仿佛一道惊雷。


    沈思薇脸上的平静，瞬间碎裂！


    李云柔却不管不顾，继续语速极快地说道：“这样一来，我便是将军的人！我李家的兵权，自然会全力支持将军！三皇子的图谋也就落了空！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啊！表妹！求你，成全我吧！”


    她说完，重重地一个头磕地上。


    沈思薇看着跪在地上，将自己的尊严、家族的未来，乃至她自己，都当成一场交易筹码的表姐，心中翻江倒海，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沈思微本以为她是来求助的，万万没有想到，她是来抢她的丈夫！


    沈思薇看着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表姐，心中只觉得一阵反胃。


    前世，沈晓婉便是用这样楚楚可怜的姿态，夺走了她的一切。


    这一世，换了个人，换了个身份，却还是同样恶心的嘴脸！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的刀子。


    “李小姐。”


    这一声称呼，生疏，而又充满了距离感。


    李云柔的哭声一滞，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你弄错了一件事。”沈思薇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我的丈夫，谢怀瑾，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我沈思薇此生唯一的依靠。”


    “他不是你们来交换利益、摆脱困境的筹码！”


    “将军府的门楣，是谢家父子三代人用鲜血和忠诚铸就，从不需要靠一个女人的裙带，来换取所谓的支持！”


    “你找错人了，请回把吧！”


    沈思薇的言辞，如同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李云柔的脸上。


    她那张原本还带着哀戚和决绝的脸，瞬间变得煞白，血色尽褪。


    “不……不是的……思薇表妹，你误会我了！”李云柔慌了，她手脚并用地爬过来，还想去抓沈思薇的裙摆。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太害怕了！三皇子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我若是嫁过去，真的会没命的！我只是想找个依靠……”


    “依靠？”沈思薇轻轻一侧身，让她抓了个空。


    “全京城的男人都死光了吗？非要来找我的丈夫做你的依靠？”


    “我……”李云柔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反复地哭泣哀求。


    “表妹，看在……看在外祖母的面子上，你帮帮我吧！我真的走投无路了！只要你能救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发誓，我绝不会跟你争抢什么，我只求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她的哭声凄厉，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若是换了旁人，恐怕早已心软。


    可沈思薇只是冷冷地看着，心中再无半分波澜。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声，毫无预兆地从一旁的紫檀木雕花屏风后传来。


    “谁说我需要李家的兵权了？”


    李云柔的哭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沈思薇也是一怔，猛地回过头去。


    屏风后，谢怀瑾缓缓走了出来。


    他自从交出了兵权就闲赋在家，此时只是一身简单的家常便服，墨发用一根玉簪松松地束在脑后，少了几分沙场的铁血肃杀，多了几分文人雅士般的清隽。


    他一出现，李云柔就看呆了！


    她选的人果然没错！只要自己能嫁给他，哪怕做妾也心甘情愿！


    李云柔此刻心里还抱着可笑的幻想！


    可谢怀瑾却没有看跪在地上的李云柔，目光径直落在沈思薇身上。


    谢怀瑾本是在内院的书房里练字静心，却隐约听到前厅传来女子的哭闹声。


    他本不欲理会这些后宅琐事，但听福伯说，来人是定国公府的李小姐，他心中便多了一分警惕。


    他悄无声息地来到花厅外，将方才的一切，听了个清清楚楚。


    此刻，他缓步走到沈思薇身边，极其自然地牵起她微凉的手。


    而后，才终于将淡漠的视线，投向了地上的李云柔。


    “李小姐，”他开口，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