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厉声喝道。


    “谢将军，注意你的言辞！何为放？你的夫人乃是奉旨侍疾！”


    皇帝抬了抬手，示意太监退下。


    他看着谢怀瑾，终于冷笑一声，撕下了脸上所有的伪装。


    “放了她？可以。”


    他拖长了语调，身体微微前倾，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谢怀瑾，一字一顿地说道：


    “朕听说，谢家军的那枚虎符，不仅能调动千军万马，本身也是一块上好的暖玉。朕近来总觉得手脚冰凉，想借爱卿的虎符来把玩几日，暖暖手。不知爱卿……可否割爱啊？”


    话音落下的瞬间，大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谢怀瑾猛地抬头，瞬间血丝遍布。


    他知道，交出虎符，就等于自断臂膀，将谢家几代人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基业，拱手让人！


    谢家军，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是他对抗这诡谲朝堂、护佑家国的唯一依仗！


    可若是不交……


    思薇还在宫中，生死只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那个男人，是这天下最冷酷无情的人。


    为了权力，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一边是家族的荣耀与几十万将士的身家性命，一边是他此生唯一放在心尖上的女人。


    皇帝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享受着将这位战神逼入绝境的快感。


    谢怀瑾缓缓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挣扎与愤怒，都化为了一片死寂的深渊。


    他颤抖着手，从自己贴身的怀中，掏出了一枚用明黄色锦囊包裹的东西。


    打开锦囊，一枚巴掌大小、通体温润的白玉猛虎兵符，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它曾跟着他的祖父、父亲、兄长，南征北战，染过无数敌人的鲜血，也承载着谢家满门的忠烈与荣光。


    如今，他要亲手，将它交出去。


    “希望陛下，言而有信！”


    他高高举起虎符。


    总管太监连忙小跑下来，用托盘接过，恭敬地呈到皇帝面前。


    皇帝拿起那枚虎符，脸上终于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爱卿忠心可嘉，朕，自然一言九鼎。”


    谢怀瑾走出御书房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夜风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冷。


    行至一处宫灯下的回廊，他忽然听到几个小宫女压低了声音，在窃窃私语。


    “哎，你们听说了吗？那个谢夫人，被陛下软禁了吗？”


    “听说了，还不是仗着她夫君。要我说啊，她就是咎由自取！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也敢跟咱们长乐公主殿下争，简直是不知死活！”


    另一个宫女附和道：“可不是嘛！我听说啊，在公主的别院里，公主殿下气不过，直接用热茶泼了她一身呢！烫得她衣服都湿透了，她都不敢吭声！活该！”


    “就是！她以为她是谁啊？要不是太后突然病倒，公主殿下那一巴掌，早就扇到她脸上了！现在被关在宫里，也算是给她个教训！”


    每一个字，都狠狠地扎进了谢怀瑾的心里。


    热茶……


    烫伤……


    他停下脚步，转过头，那阴沉的目光，吓得几个小宫女瞬间白了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谢怀瑾没有理会她们，只是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一字不差地将她们的话，听了去。


    他缓缓地转过身，继续朝宫门口走去。


    宫门口，沈思薇已经等在了那里。


    她一袭红衣，俏生生地立在宫灯下，看到他的身影，清冷的眸子里，终于漾起一丝波澜。


    谢怀瑾大步上前，不由分说，一把将她紧紧地揽入怀中。


    “对不起，”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痛苦和自责。


    “我来晚了。”


    沈思薇被他抱得有些喘不过气，但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冷冽气息，那颗悬了一晚上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她没有问发生了什么，只是轻轻地回抱住他，摇了摇头。


    回到将军府，屏退了所有下人。


    沈思薇这才发现，谢怀瑾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你……是不是答应了皇帝什么条件？”她试探着问道。


    谢怀瑾沉默着，没有回答。


    沈思薇的心，又提了起来。


    她太了解他了，若不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皇帝怎么可能轻易放人？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白，急切地抓住他的手臂：“你……你是不是……把虎符给他了？”


    谢怀瑾的身子，微不可查地一僵。


    这个细微的动作，却证实了沈思薇所有的猜测。


    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与心疼，瞬间冲上了她的头顶。


    她忍不住，红着眼眶，声音都在颤抖地质问他：


    “谢怀瑾！你怎么能这么冲动！那是兵权！是谢家几代人的心血！是你父兄用命换来的！你就为了我……”


    她话还没说完，谢怀瑾猛地嘶啦一声，直接撕开了她的衣袖！


    白皙的手臂上，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肿，甚至有些地方已经起了水泡。


    谢怀瑾的眸色一沉，一言不发地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白玉瓷瓶，倒出一些清凉的药膏。


    他用指腹蘸着药膏，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为她涂抹。


    她挣扎着，想推开他：“你别碰我！回答我的问题！谢怀瑾！”


    谢怀瑾却猛地一把抓住她乱动的手，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整个人拽入怀中，然后，低头，用一种近乎惩罚般的力度，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满是怒意和劫后余生的后怕，以及失而复得的狂喜。


    他撬开她的贝齿，攻城略地，霸道地掠夺着她口中的每一寸空气。


    直到沈思薇快要窒息，身体软倒在他怀里，他才微微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你听着，沈思薇。”


    “江山万里，不及你一根发丝。”


    “兵权没了，可以再夺回来。我若连一个你都护不住，何以去护这大梁的百姓？我要那兵权，还有何用！”


    沈思薇被他这番炙热霸道的告白，震得脑中一片空白。


    她只能怔怔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将她溺毙的深情。


    心中的愤怒和自责，渐渐被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甜蜜所取代。


    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