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无名牌位
作品:《囚春》 张嫂嘴唇哆嗦,内心惶惶不安。
“前几日,大人从外头带回来一个女子,就锁在府西头的听雨阁。”
听雨阁?
听雨阁靠近柴房,荒废已久。杨祯雪曾远远路过,只觉那地方阴森偏僻,谢鸿竟将人锁在那里,想来也不是什么相好。
张嫂眼神惊惧,仍在看向四周。杨祯雪见状,借着袖口的遮掩,将一只玉镯送入她手中。
张嫂大惊,低头一瞥吓得直抖。
这玉镯,不是她这种仆妇能碰的东西。
可有了玉镯,孙子的病不仅能药到病除,一家老小的生计也得以维持。
“张嫂莫慌,不妨继续说说这府里的新鲜事。”杨祯雪展颜一笑。
“少夫人,瞧我这记性,还有几件衣物没给您送去,您随我来。”
张嫂先是犹豫,而后起身领着杨祯雪避开人群。
“那女子被藏匿,夫人可知道?”杨祯雪抛问道。
“知道。”张嫂凑近她耳畔,续语:“前日夜晚下着雨,夫人她没带丫鬟,也不撑伞,一个人去的听雨阁。”
“据我所知,你不住在府上,是如何知晓的?”
“我也不是有意瞧见的,孙子病得重,实在是没法子了,我才半夜从后门偷溜进府,想去柴房后头偷点值钱东西,没想到竟撞破了这个秘密。”
张嫂颇有些羞愧地低下头。
“夫人与那女子聊了些什么,我没听清。不过后来,大人也来了。我瞧见,夫人在大人面前跪下,夫人哭哭哀求着。隔着雨,夫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听不大真切,我隐约听见夫人好像在说‘放他们一条生路’。”
“再后来,大人他……”张嫂的声音陡然拔高,带有了几分恐惧,她又渐渐低下声:“透过窗纸,我看见大人他抬脚踹向夫人,夫人痛哼出声,接着屋内就没了声息。”
“那女子有什么举动?”
“大人来后,她一动不动,也不出声。”张嫂愤愤不平:“大人与夫人琴瑟和鸣,我们这些下人可全都看在眼里。大人平日疼爱夫人都来不及,又怎会出手伤她,定是那女子挑唆他们夫妻的关系。”
张嫂说完,眼神飞快地朝杨祯雪身后瞟了一眼。这一眼,惊得她脸色惨白,身体一软,险些瘫跪下去。
杨祯雪眼疾手快扶住了她,旋身看去。
她心一沉。
“边少夫人。”
来人是大纪氏身边的丫鬟,她恭敬地笑着,目光掠过地上的空食盒:“您真心善,还惦记着给下人们送点心。只是这等小事,吩咐一声便是,何须亲自劳顿。”
“一点心意罢了,只是……”杨祯雪的眸光转向张嫂,张嫂头埋得极低,不敢出声。
“张嫂方才不知怎的,给我拿取衣物时突然就晕眩,瞧着脸色很不好,可否劳烦你找人扶她下去歇歇?”
婢女微微颔首:“这是自然。”
她并未立刻唤人,而是侧身作请状。
“少夫人,我们夫人有请。”
-
房内,大纪氏端坐着,姿态端庄,却掩不住憔悴。
她打扮一向清丽,如今却在鬓间插了支金簪。
那金簪,杨祯雪莫名感到熟悉。
见杨祯雪踏入,她拍了拍身侧的软榻,亲切招呼道:“你来了,快些入座。”
她说话时气息不稳,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克制,似在隐忍什么。
杨祯雪不免想起张嫂所言。
可他们的情分不像有假,那谢鸿当真舍得伤大纪氏?
“夫人身子如何?”杨祯雪关切询问,目光落在她手上:“您的手这是?”
见杨祯雪看来,大纪氏忙将覆着白布的手往里一缩。
“难为你有心惦记,手上不碍事的。”她有意揭过此事,沏了盏茶推去。
“你尝尝味道如何,这茶我珍藏许久,是宫里贵人都爱喝的。”
“好。”杨祯雪简短地应了声。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大纪氏在提及宫中贵人时刻意咬字,加重了字音。
她捧着茶碗,轻呷一口。目光装作不经意地滑过大纪氏的发髻,落在那支金簪上。
“夫人这簪子,真是精致绝伦。”她赞叹道:“金丝缠瓣,层层叠叠。这样精细的功法,寻常工匠就算是磨上一辈子,也未必能达此境地。”
大纪氏眼波微动,只赞了一句:“少夫人好眼力。”
大纪氏抬手扶了扶鬓边金簪,动作间尽显珍重。
察觉到她有所保留,杨祯雪又道:“我曾有幸在一位诰命夫人那里,见过一支旧年尚工局制的金簪。夫人这支的转折收束,与那支金簪颇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想来这般繁复精绝的技艺,也只有宫中的老师傅,才能拿捏得住金簪的活气。”
大纪氏总算松了些口风:“不错,这簪子确非凡品,乃是四年前中宫恩赏。”
她点到为止,不再多言。
“原是天家恩泽。”杨祯雪露出恍然的神情,敬畏道。
四年前,恰是她及笈之年,更是皇后逝世之年。
若她没记错,皇后赐簪时也是六月。
彼时,她被宫里嬷嬷教习笈礼上的礼节,无瑕顾及其他。皇后的身子一向健朗,她也并未对其多加留意。
赐簪时臣妇谒见,大纪氏应当与皇后有过接触。
杨祯雪的目光中又染上忧虑,喟叹一声:“我也曾缠绵病榻,深知病气废人。想那深宫高墙,若贵人真有个小恙,侍奉汤药、排忧解闷之人,怕也是不易。”
大纪氏眼神闪烁,端起面前的茶盏,用茶盖撇了撇浮沫。
“是啊,深宫之中,事事不易。越是尊贵之人,牵动的人心也多。”
“夫人说的是。”杨祯雪立即附和,声音轻柔,带着询问的意味:“夫人这金簪可是皇后娘娘凤体康泰时赐下的?”
“皇后娘娘素来仁慈宽厚,对人体恤有加。想来是在精神尚好时,方能挑选这般精致之物,以慰臣下之心。”
大纪氏端着茶盏的手不觉收紧几分。
“当时娘娘她已经……”话语戛然而止,大纪氏自觉失言,紧抿着嘴,不肯开口。
大纪氏的有意停顿,更证实了杨祯雪心中猜想。
当年之事果真有蹊跷。
“她怎么了?”她下意识追问。
大纪氏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跌落在案上,滚烫的茶水泼溅出来,茶渍污了罗裙。
杨祯雪一惊,霍然起身,取来巾帕,身子倾近大纪氏。
她没走几步,听得门扉“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个婢女端着漆盘匆匆闯入,视线急切地投向大纪氏,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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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祯雪正俯下身子,素手轻抬,欲要替人擦拭整理。
那婢女也疾步冲来,二人的眸光都聚焦在失态的大纪氏身上,谁也没留意对方的位置。
“砰。”二人相撞。
杨祯雪向后一踉跄,扶住几案才勉强稳住身形。
婢女猝不及防,重心顿失,手中漆盘脱手飞出,砸向了裴氏身后靠墙摆放的一座多宝阁,架上的物品掉落不少。
而那漆盘,撞上了阁子中间摆放书籍的隔层。
“咔哒”一声过后,那堆书籍连同它下方的托板忽地向内一陷。
多宝阁靠墙的一整面背板,悄无声息地向内旋转滑开,暗室显露。
暗室极浅,里头仅有一张简陋的供桌。桌上没有瓜果三牲,只孤零零立着一个牌位。
大纪氏骇然失色,朝婢女一吼:“还不快滚出去!”
婢女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大纪氏不顾满地碎瓷,奔向暗室,可为时已晚。杨祯雪早已步至暗室跟前,细细观摩着牌位。
牌位颜色暗沉,上面没有名讳,没有谥号,却刻了一串年月。
贞元二十一年,六月,二十七日。
生辰夜,皇后逝世。
杨祯雪久久凝视着无名牌位,有片刻失神。
大纪氏着急忙慌地扑来,不料撞到暗室入口的石壁。她发间金簪与石壁磕碰,“叮”的一声响,金簪从发髻上脱落,坠落在地。
杨祯雪寻声而视,她看了眼金簪,又望了眼无名牌位。最终,她蹲下身,捡起了那支金簪,交还给大纪氏。
大纪氏飞快接过,将她扯离暗室。将暗室隐藏后,又拉着她重新坐下,好似方才的意外从未发生过一般。
“婢女莽撞,惊扰了你,实在对不住。”
“无妨。”
杨祯雪蹲下身,用巾帕擦拭着大纪氏裙裾上的那片污渍,神情专注。
她自顾自说道:“四年前,皇后娘娘玉葬香埋?,着实是国之不幸,万民同悲。”
“听闻凤驾崩逝那日,连宫里的老人都说,从未见过如此仓促的国丧。”
“娘娘去得太过突然,宫里说娘娘遇刺身亡,但坊间多有流言揣测。有说积劳成疾的,有说旧伤复发的,有说遭人毒害的。”她叹了口气,语气更加低沉:“甚至还有人妄议,说是中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那年,听说您常在宫中行走,可知晓内情?”
杨祯雪仰头,迎上大纪氏惊恐的目光,眼神平静。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大纪氏别开脸,不去看她。
“那还真是可惜。”她感慨道。
杨祯雪起身,背对着大纪氏,负手而立。
“您这暗室供奉的是哪位尊神?连个名号也不留,这香火怕是受得不安稳吧?还是说,供奉的是哪位含恨而去、冤魂不散,以致不敢留名的主儿?”
“够了。”大纪氏道出一句,声轻也颤,质问她:“你究竟是谁?”
“夫人好生歇息,我改日再来探望。”
杨祯雪不答,低低笑了笑,旋身离去。
足够了。
大纪氏的频频失控,暗室里的无名牌位,都印证了她心中的猜测。
皇后之死绝非寻常。
以上种种,应与皇后的死因息息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