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恩爱假象

作品:《囚春

    “周径山。”


    “周径山,你醒醒。”


    杨祯雪又尝试叫唤几声,推了推他,身前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她艰难地探手,覆上了他汗湿的额头,只觉前额滚烫。


    “好烫。”她低呼出声。


    “是伤口发炎了?”感受到额上微凉,周径山眼皮颤动了几下,极其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


    他的视线模糊,最先撞入眼帘的是床塌上的被褥,而后才感知到自己头颅所枕靠的温软。


    他周径山,堂堂绥远将军,此刻竟像个无助的婴孩,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一个纤弱的女子身上。


    周径山半撑起头,凝眸望她。


    杨祯雪的鬓发被汗水浸湿了几缕,贴在颊边。一汪如水的眼眸低垂着,长睫在颤动,掩住了情绪。


    “你可算醒了。”她如释重负,松了口气,抬眸看他。


    两人的眸光猝然相接。


    杨祯雪眼中的焦灼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惊喜。


    周径山想撑起身,手臂才刚刚使力,便有一阵剧痛袭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又往下沉了沉。


    他在战场上见惯了伤口恶化带来的高热,只是今日倒奇了怪了,竟让他一时间难以招架。


    她轻轻地叹息一声,终是唤道:“南烛。”


    一道黑影闪入,将二人分离开。


    “去让莺时打盆清水,莫要惊觉他人。”杨祯雪转了转手腕,声音也染上疲惫:“他伤口发炎,高热惊厥,要用到什么药,按你平常所用去买,动作要快。”


    “让她打两盆水,我要净手。”


    “是。”


    “慢着。”杨祯雪唤住了南烛,复言:“若药铺关门,你闯入后记得给它留一锭银子。”


    “是。”


    南烛悄无声息地离去。


    杨祯雪走近了些,坐在床塌边,伸手欲要扯开周径山的中衣,手腕却被一把捏住。


    她气笑了:“我说将军,你是不是有爱捉人腕间的癖好?”


    自他们相识,这样的情景不知发生过多少次了。


    她说的好像也是事实,周径山顿时哑口无言。


    杨祯雪很轻易就甩开他的手,随意一扯,他的领口便凌乱地敞着,露出一小片结实的胸膛,上面还沾有褐色的血迹,有的已凝结成血痂。


    周径山紧闭双眼,只觉羞愧。


    莺时端着水盆步入,在杨祯雪身旁蹲下。她拧干白布,递给杨祯雪。


    “你去歇息吧,这儿有我。”见她睡眼惺忪,杨祯雪不忍搅人休息。生怕她拒绝,杨祯雪又补上一句:“这是命令。”


    莺时拗不过自家公主,只好告退。


    杨祯雪手中的湿布尚未覆上伤处,便直皱眉头。她抬手按住他另一侧肩臂,警告道:“再动,神仙也难救。”


    “我可不信神仙。”周径山呵笑一声,定定地看她:“我只知道公主救得,那公主定是比神仙还厉害的人。世人都向神仙祈愿,或为心安,或为私欲。然我只愿眼前的这位小神仙,所愿皆如意,未求亦皆得。”


    “油嘴滑舌。”杨祯雪张口就是指责,睨他一眼也掩不住眼底笑意。


    杨祯雪替他清理完伤口,南烛也回来了,他将外敷的药膏呈上,转身离去之际却被叫住。


    “南烛,你给他上药。”


    南烛错愕了一瞬,迟钝地点头答应。


    “我不信他。”周径山抗拒的意味明显。


    “难不成你还想让我来?”杨祯雪在莺时端来的另一盆水里净手,她拨弄水波,沉声道:“南烛是我的暗卫,自幼护在我身边,是自己人。”


    “你不信他,难道还不信我吗?”


    周径山还是屈服了。


    “你的伤也不能拖。”她从盆沿上取过一方帕子,擦拭双手,随口一说:“明日我找来大夫给你瞧瞧。”


    “不可!”


    杨祯雪侧过脸,目光徐徐流转,停驻在他脸上,无声叩问着他。


    这一刻,空气似乎凝固。周径山心虚地咳了声,才吐露出自己近日所作所为。


    -


    云雾拢月,不见清辉。


    周径山伏在屋脊上,与漆黑夜色相融。他戴着面具,屏息凝神,打量四周。


    刺史府邸,书房廊下悬着的灯笼终于熄灭。


    他无声滑落檐下,翻过半开的窗子。


    房内空旷,周径山目光扫视屋内。墙上挂着一副山水画,画作比寻常大上不少,画中景色是朔风卷雪,千山绝影。


    定州偏南,一向是不下雪的。


    他难免心存疑窦,小心挪动脚步。


    还未来得及细瞧,屋外有微响传入。周径山心头一紧,疾步躲到暗处观察。


    房门敞开,谢鸿提着一盏油灯步入,鬼头鬼脑地窥伺四周。


    他绕过书架,行至书案,目光扫向那副山水画,忽的脚步一顿,谨慎地向周遭望去。


    周径山眯起眼,正要细瞧,可谢鸿却没了下一步举动,反倒掩门离去。


    周径山心觉不妙,低头一瞥这才发现端倪。谢鸿竟早预料有人会来,事先在地上洒了些许粉末,黑夜中难以察觉。他提着灯,就是为了便于看清脚印。


    周径山抬步便要逃离,奈何为时已晚。


    “咻——”


    一支弩箭率先破窗飞来,贴着他的耳廓飞掠而过,钉入身后墙壁,箭羽还在震颤。


    来不及思索,破空声四起,箭矢接连射入。


    他翻身躲开,徒手接住一支,箭身擦过手心,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有贼人!”


    “他在书房,快围住!”


    杂沓的脚步声向书房涌来,油灯的光亮穿透窗纸,他的身形将要暴露无遗。


    周径山蹲下身快走几步,想要将画作取下,不料多箭齐发,他起身时肩侧不慎中了一箭。


    他只得打消取画作的念头,拔出箭矢丢落在地,一个旋身,伸足在书案边缘狠狠一蹬,书案撞向身后的木窗。


    窗棂破碎,周径山奋力一跳,摔落在庭院中。


    府里的护卫早已从两侧包抄而至,周径山翻滚着,避开一柄劈下的长刀。


    他顺势夺过长刀,借力弹起。


    “快抓住他!”有人怒吼。


    周径山的肩侧痛意渐深,他顿觉乏力。他咬紧牙关,矮身避过横扫腰腹的一刀,手中刀刃向前斜扫,划开侧面扑来的护卫脖颈,鲜血溅上他的面颊。


    他脚步不停,刀光裹身,硬生生在包围中撕开一道血口,他向着侧院高耸的围墙方向冲去。


    “他在爬墙,快放箭!”


    几支弩箭钉在墙壁上。


    身后护卫紧追不舍,周径山全身发力,五指抠住墙头缝隙,身体向上荡起,右腿一勾墙头翻了过去,而后重重砸地。


    “他翻过去了,快,绕出去追!”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周径山四肢麻木,深吸几口气后一手撑地,扑向几步外的幽深暗巷。


    -


    杨祯雪听到此处,黛眉轻蹙。


    “如此更需请个大夫瞧瞧,若是那箭上浸了毒,你不就死了?”


    他还大有用处,若死了,可不是件好事。


    “关心我?”周径山卒然冒出一句。


    杨祯雪朝他一笑,在南烛包扎好的地方使力一按,他痛呼出声。


    她收起方才的顽闹,正经道:“我们分头行动,接下来的几日,我多与夫人亲近,看看能否套出些什么,你替我探明牢狱在何处。”


    “牢狱不在县衙?”


    “真正的牢狱不在。”她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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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我让南烛去看了,县衙里面没什么人,就算有也都是以往犯事的。里头差役也少,仅零零散散几个人看着。”


    “你想劫狱?”周径山深深看了她一眼。


    “不止。”


    李游章是要救的,可还有一事更为重要。


    她是天下人的公主,理应以万民为念,定州百姓还在等她安抚救助。


    -


    接下来的几日,杨祯雪偶听下人闲话,其余时间都与大纪氏相处。


    大纪氏为人谨慎,说话密不透风,杨祯雪鲜少能从她嘴里探听消息。


    谢鸿每日都会伴在大纪氏身侧,神仙眷侣也莫过于此。


    人家夫妻恩爱,杨祯雪也不好打搅。摸清了谢鸿常来往的时段后,她便刻意避开。


    一日午后,艳阳高照。


    杨祯雪来到大纪氏居所,怪异的是四下仆役杳然。她压下疑虑,踏入庭院,主屋内猝然传来瓷器落地的声音。


    她放轻了脚步,无声无息地靠近。


    透过窗子向里看,大纪氏蹲在地上,周身散落着好些瓷瓶碎片。她低着头,徒手去拾掇那些碎瓷。


    瓷片边沿在她的手指划开一道口子,血珠当即渗了出来。她仿佛全无知觉,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流血的手指,又收拾起地上的碎瓷。


    谢鸿站在她跟前,静默无声,冷漠地注视着她。


    他一动不动,没有去搀扶大纪氏。


    杨祯雪无声地吸了口气。


    情深似海,鹣鲽情深,他们的恩爱图景莫不是假象?


    杨祯雪脚步轻缓,慢慢退了出去。离开时,她瞥见一道身影,那人手里端着一堆衣物,似是要送去浆洗。


    她认得那人,也与人相见相谈过。于是她回到房中,提了一只小巧的食盒,走向府邸一处偏院。


    偏院里,几个仆妇坐在井边浣洗衣物,棒槌敲打在湿透的布上,激起水花四溅。


    杨祯雪不动声色地观察众人,目光最终定格在一位妇人身上。


    她坐在最中间,是府里专管浆洗的张嫂。


    张嫂乐于交际,府上的人多多少少都与她有过交谈。


    想从她嘴里得知消息不算容易,可杨祯雪知道,她的孙子近日染了病,急需一大笔钱救治。


    杨祯雪脸上端着和善的笑,径直朝她们走了过去。


    “张嫂,忙着呢?”


    她蹲在张嫂身侧,放下食盒。


    “这几日你浆洗的衣裳,我穿着格外舒坦。今日上街买了几样小糕点,便想着送来给大家尝尝鲜,也略表谢意。”说着,她打开了食盒盖子,里面精巧的点心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她们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又惊又喜地围拢过来。


    “哎呀,边少夫人您太客气了。”张嫂在围裙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手,脸上堆起淳朴的笑:“这都是我们份内的事,您不用这样惦记。”


    杨祯雪笑着将食盒递给旁边一个妇人,示意她分给大家。


    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点心上,杨祯雪靠近张嫂,像是在同人随口闲谈。


    “张嫂,今儿我在园子里散步,恍惚间听见夫人那边似乎有什么东西摔碎了,动静还不小。”


    张嫂脸上的笑容僵住,糕点也不敢送入嘴中,只含糊地应了一声:“啊,是吗?少夫人怕是听岔了吧?我就是做粗活的,哪知道主子房里的事。”


    “夫人同我说过,她房里有一价值连城的瓷瓶,是刺史大人早年哄她开心买来的。她素日宝贝得很,连擦拭也小心翼翼的。”杨祯雪一边说着,一边将银锭子塞进了张嫂手心里:“若不慎摔了它,夫人岂不伤心难过?”


    张嫂身子一抖,将银锭子紧紧握在手心,目光慌乱向四周看去,确认无人注意,她才贴近杨祯雪。


    “那瓷瓶确实是砸了,是夫人亲手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