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男略一点头，侧头来看宋音之。宋音之瞪着他，透过面具看见他眼皮下面满是褶子，想是这个人确实长得拿不出手，所以才一直戴着面具。


    她结结巴巴：“老……老大！”面具男很满意的样子，站到宋音之前面，点了点山匪们的人数，皱眉道：“少了一个人。”


    果子捂着红肿的脸颊，一脸委屈地追出来，站在人群后面。面具男不冷不热地来了句：“下回反应快点。”


    声音也怪尖细的，听着不舒服。宋音之掏了掏耳朵，仔细打量他的背影，就是个瘦竹竿儿嘛。


    竹竿颇为威风地抬起手，点了几个人：“你们负责将这娘们儿送回去吧。”宋音之对着他的背影龇牙，感觉这个称呼猥琐又带点忤逆。


    竹竿点了点头，忽然上前揪着果子的耳朵将他拽出来，嗓音里全是幸灾乐祸：“哟，这是怎么了？”


    果子忍无可忍，一巴掌拍掉他的手，呼啦一下跳到他身上，就差把瘦竹竿撕烂了。旁边几个山匪手忙脚乱地将果子拉开，这果子脾气也够大，在宋音之这儿嘛，是拿人手软，受了委屈发不出来，对这瘦竹竿可没什么要客气的，一拳击碎了他的面具。


    竹竿张着大嘴，呃呃啊啊叫了半天，坐起身，细碎的面具从他脸上掉下来。宋音之被这变故惊呆了，仔仔细细打量了这竹竿的样子，哪里是能在满身匪气的壮汉中间当老大的样子。这竹竿……好像有点眼熟。想不起来了。


    旁边的山匪将果子拖到一边，用宋音之听不懂的语言叽里咕噜说了半天什么。果子的怒气渐消，若有若无哦地往宋音之这边瞟了一眼，然后站到竹竿面前，吧哒一下跪下来，邦邦磕了两个头：“刚刚没控制脾气，我小果子给你赔罪。”


    竹竿嫌恶地挥了挥手：“没事没事，去吧！”


    “啊？去哪？”


    竹竿掐着他的下巴晃：“把这姑娘送走啊！还不快滚！”


    这男人过分，宋音之死死盯着果子，明显看到他的脸渐渐憋红了，明显是又被竹竿惹毛了，她事不关己，就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在心里呐喊：去把他揍一顿啊！顺便把她自己那口恶气给出了，可惜果子把这口气憋下来了，路过宋音之的时候重重哼了一声。


    宋音之委屈极了，这小果子，专挑软柿子捏，这回又不是她的锅。


    身后几个男人开始催促。


    得，走就走呗，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还真以为她有多稀罕这个破山洞呢，住的一些牛马神魔的，改天就找人端了这些人鸟巢。今天你们叫我娘们儿，明天还要叫我奶奶呢。想着想着，她笑出了声。


    这几个山匪颇熟悉地形，带着宋音之家七绕八绕的，尽找凹凸不平的小路走，宋音之走得踉踉跄跄，怒气冲天，捡起那石头猛地砸向山崖：“你们带着我往哪走呢！”


    几个男人突然停住了脚步，恶狠狠地低吼：“叫你妈，小点声！”把手往前面一指，“前面就是了。那老多人了，你自己走过去吧。”


    宋音之不愿意：“怎么突然就不走了，让我一个人去？我怎么知道那些人是不是我的人？”


    果子怯懦地往后站，这个彪形大汉突然躲在一群男人后面：“绝对是你的！跑不了，再墨迹我们打你了。”引得宋音之狠狠瞪他一眼。


    果子心虚地移开视线。


    宋音之也懒得跟他们纠缠，一路小跑着往军队的方向冲。她听见身后的男人们慌张的脚步声：“快走……快走！”


    宋音之闻言，更是加快了脚步。谁知道脚下被个不知名的藤蔓一绊，她膝盖狠狠擦在地上。宋音之低着头咒骂一声，搬起石头狠狠砸在那片藤蔓上，把自己整得灰头土脸的，委屈得要哭出来。再回头一看，身后那些怕死的男人们早已经跑没影了。


    宋音之被海匪们影响，难得骂几句脏话，冲着身后大吼：“去你吗的！老子不把你们抓住不算完！”骂完了忽然觉得心口是难得的舒爽。从前只觉得这些人久居下流，说的话不干不净的，心里十分瞧不起，而今天才觉出这些话语的好处来。果然说完就是神清气爽，难怪那些做土匪的天天牟足了劲骂人，嗓门又大，又有力气招人烦。


    她一刻不敢耽搁，三步作两步往军队的方向跑。期间有又踉跄了好几次，她都没给自己时间发火，马不停蹄地去找苏迢。远远地看见大部队时，见他们是在休整，一簇一簇地坐在一起，挺整齐，只不过人人都很颓然的样子。


    宋音之抬起手臂大声吆喝：“来人！”


    人们齐齐抬起脑袋，打架仔仔细细地盯着这个满身泥灰的女人看了几眼，这才将宋音之认了个明白，打架惊喜地迎上来，苏迢一下就跳到宋音之面前，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殿下！可担心死我了，可是在跟臣赌气才要跑远的？”他心里这一大落一大起，想象自己的脑袋已经被铡刀砍下来又硬是重新粘连在一起，顾不得批判场面的诡异血腥，只顾着庆幸自己的劫后余生。


    苏迢摸着脖子：“殿下还是赌气，容臣解释……”


    宋音之抬手打断，很兴奋地指着后面：“那里有几个山匪，抓住他们！可以找到他们的老巢！”


    苏迢的神情立刻严肃起来，也不再和宋音之多说话，吹了个口哨，那声音足以刺破大片空气，发出野狼一般的怒吼：“往前追！”


    不知道拐过了几个弯，终于追上了几个山匪的背影。几个大男人回头看一眼，随即哇哇怪叫着跑得更快。


    士兵们也追得卖力：“别跑！”


    这谁能听他的？尽说些废话，山匪们没心情理他，只顾气喘吁吁地跑。这些人本来就日日与山为伍，在山坡上如履平地，这些士兵就不一样了，他们追得很艰难。


    眼看就要被落下，一个士兵突然停住，大吼一声，跳到前面，身体快要滚下山崖时伸手抓住一个山匪的脚腕。那山匪惊呼一声，脚下打滑眼看要跟着士兵被拉下去，他伸出手又拽住前面人的后衣摆。


    前面的人一甩手：“去你……”奈何后面的人抓得太狠，他甩不开，脚下被什么一绊，直直往前头扑去。


    侧面是山崖，山匪们身后受力，站立不稳又不敢往旁边倒，只好往前面扑，就这样一个扑倒一个，海匪们倒在山崖峭壁间呻.吟。


    姗姗来迟的几个士兵扶起同伴，不轻不重的地在山匪身上踢了一脚：“叫你们别跑。”


    不知名的鸟类跟着发出几声唳叫，轰地一声飞走了。一直垂死的小鸟扇着翅膀也跟不上鸟群，无奈地坠落在地，艰难地呼吸着生命里最后一点空气，瘫在地上等死。


    几个身形健壮的男人颓然跪在地上，看到一身军装的苏迢走过来的时候，身体猛地瑟缩了一下。


    苏迢对着他们怪笑两下：“看起来身体很好。平日里吃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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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吧？”


    底下的几个人都不则声。


    苏迢捡起地上的草杆子叼在嘴里，嘴唇微张，讲话却不大开大合，咬字有些模糊确足以让人分辨清楚：“平日里在什么地方用膳啊？”


    山匪们的嘴唇抖动了一下，最终没有说出什么。


    苏迢拔出腰间佩剑，剑尖直指那名壮汉的咽喉：“平日里，在什么地方用膳？”说完为了表达和善，他轻轻一笑。


    果子战战兢兢地开口：“就……就在不远处，但是他们藏得深，要拐过十几个湾口。”


    “那就你带路。”苏迢收起剑，给果子松了绑。身后传来几个男人惨叫的声音。那几个山匪几乎在果子被松绑的瞬间头身分离。苏迢淡淡地看了一眼：“都处理干净了。”


    果子双腿直打颤，宋音之脸色苍白地捂着嘴转过身来。


    一行人气势汹汹地跟着果子来到山洞。这地方寂静无声，连回音都被山洞尽数吸了去。果子突然僵在原地，膝盖重重砸在地上。


    众人见他反应如此，都摸不着头脑。苏迢抓着他的头发问：“走啊？在这干嘛？”


    果子眼珠震颤，半晌不说话。


    苏迢在他脸上不轻不重地抚了一下：“你再卖关子，我现在就杀了你。”


    果子回过身来，死死抱住苏迢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喊：“将军！我带到了！”


    苏迢不耐烦地踢开他，不就是带个路吗，激动什么。


    将士们进去找了一圈，如实报道：“没有人。”


    果子突然崩溃大叫：“别砍我！别砍我！”


    他死死抱着苏迢，将眼泪鼻涕全擦在苏迢的裤腿上：“我发誓，我不知道！这些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挪窝，我也不知道你们他们会去哪，我真的不知道。你别杀我，别伤我……”


    流着血泪的眼睛转向宋音之，他突然用力将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姑娘…姑娘我没害过你，没伤过你，之前多有得罪……”他突然直起身子，指着身后一个不起眼的小土堆，“你给我的……两锭金子，我还给你，你饶我一命！”


    宋音之也于心不忍：“杀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这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她苦口婆心地劝戒道，“你今后别跟着他们混，我们不会无故为难你的。”


    果子连谢大恩，一溜烟顺着山路逃跑了。


    苏迢啧了一声：“把他放走……没事吗？”


    宋音之安慰道：“我看着他跟他们头子闹翻的，现在铁定回不去，放心。”


    眼看就要无功而返，苏迢很是沮丧。宋音之不知怎的，忽然福至心灵，你分几个人给我吧。


    “嗯？又要跑？”


    宋音之将白眼翻上了天：“我帮帮你啊。你得管着这几万人马分不开身，我也不是出来游山玩水的。”


    苏迢将信将疑：“那殿下……记得回来。”


    宋音之恶狠狠地踹他一脚：“别拿我当犯人。”


    几个人患上了寻常人家的衣服，宋音之领着一行人出发。苏迢看着宋音之身上明显不合身的衣服，抱歉地笑笑：“军中多为男子，准备的衣服多为成年男子尺寸，”


    宋音之很无所谓，能穿就行。


    她带着一小队人马，一路跟着果子在山路中间乱爬。连说辞都想好了，万一遇见人，就说自己是一批丢了货物的行脚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