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音之带着一小队人匆匆赶到，地上已经积起了一大摊血液，在不太明亮的光线照耀下，变成比土地还要纯粹的黑。正慢慢地蜿蜒，离宋音之脚下越来越近。


    地上稀稀拉拉躺了一些人，通过衣着难以分清楚到底是谁的人。宋音之跺了跺脚，士气大涨地喊道：“已经攻到里面去了，真是个好兆头！”


    她不再犹豫，迈着大步子走向皇后的寝殿。果然，侍候在门口通传的侍卫倒成一片。他们正好挡住宋音之的步伐，宋音之迈开步子准备跨过那些尸体，却突然被一双手抓住。


    宋音之吓了一大跳，慌乱中踢了几脚，将那人彻底踢得没了反应，一动不动的，看起来像是断气了。宋音之心里莫名有些发毛，蹲下身想掰过那人的身子仔细观察一下他的脸，却被身后传来的打斗声吸引，宋音之思忖了一下，义无反顾地冲进了殿内。


    等到了殿内，里面的景象却让人傻了眼。皇后依旧是那副雍容华贵的样子，懒懒地躺在软塌中，正悠哉悠哉地看着下方。而宋音之的那队人马，死的死，伤的伤，然而打斗还未结束，这些人还在负隅顽抗。


    “你来了？来自南方的公主。”


    宋音之猛地震动了一下，抬起头看着皇后，二人一高一低，一个游刃有余一个不知所措，宋音之明显落了下风，瞠目结舌地看着皇后，哑口无言。


    皇后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随手拿起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小物件砸向宋音之：“你好大的胆子！”


    宋音之闪身躲过，瓷片触地，瞬间碎裂，飞溅的碎片迅速穿过宋音之的裤腿，利落地扎进她的腿间，宋音之感觉到一阵突然地刺痛，硬是咬紧牙关没有表现出来。


    还在缠斗的人们因为二位主子的盛怒，也无心战斗了。照二位的气场来看，胜负已分。大家无心再战斗，受伤死亡的倒了地，其余战败的人被战胜者押了下去，全程一言不发。


    宋音之站在一片狼藉中，仰头看着高处的皇后，眼神倔强又充满怨恨，二人像是身处两个世界，


    宋音之想了想，从容不迫地回答道：“臣妾的胆子要是再小一点，早就死无全尸了。”


    皇后怪异地呵呵一笑：“还有心思跟本宫耍嘴皮，给你的教训没够？”捕捉到宋音之眼中闪过一瞬间的迷茫，皇后感觉到扫兴，瘪瘪嘴，耐着性子解释道：“门口的死人，没注意到吗？我没猜错的话，路德是你的人吧？”


    “公主、殿下。你就算再嚣张，也不该拿三殿下的人来对付我，今天就算我放过你，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宋音之情绪激动地上前走了两步，没控制好音量，有些尖锐地喊道：“你？做了什么？为什么要卖关子？为什么不说清楚？”


    皇后很不耐烦地往后躺了躺：“太聒噪了，你们靳国，声称是礼仪之邦，你居然是这么野蛮粗鲁的吗？”


    宋音之愤恨地咬牙，冲上去，挥舞着手臂要掐皇后：“我要杀了你！”随着皇后的一声惊呼，藏在暗处的两方暗卫陡然出现，突然交手，忙乱之中，皇后紧忙下地，摆脱了宋音之的攻击。


    皇后惊魂未定，拍着胸口，指着宋音之，怒喝：“说你野蛮粗俗，你还真是如此不开化，本宫今日也算开眼了。”此时想到了什么，晃着脑袋，后退几步，又恢复了那副端庄优雅的模样：“路德，我就让他在门口迎接你呢，怎么，公主没看见？”


    宋音之无话可说，眼圈红了。想到突然抓住自己脚腕的那双手。皇后歪头观察着，继续火上浇油，“那兴许是死了吧？殿下，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可怜路德，生命最后一刻都在忠心耿耿为你办事，真是可怜啊。”似乎很悲悯的，她低着头，摇头叹气，“你可害惨了他！”


    宋音之再也忍不住，追着皇后，惹得皇后不得不躲，两个人绕着殿内粗粗的铁柱，转着圈跑，最后分不清是你在追我，还是我在追你。


    皇后体力要耗尽了，突然停下来，下盘极稳，两脚叉开站稳，面对着宋音之，等她跑过来刹不住脚的时候，猛地将宋音之一推，宋音之重心不稳，直直往后倒去，跌坐在地上，尾椎骨疼痛，她忍不住轻嘶了一口气。


    皇后这下可得意了，再也不愿意放过这个出气的好机会，快步走上去，一脚跺在宋音之的胸口，让她怎么挣扎也起不来。


    看着宋音之毫无还手之力，这才得意地炫耀起自己的功绩来：“公主筹谋着害人的动作可大着呢。想说我这个老婆子，如今没权没势，就能轻易被你拿下？那可真是异想天开，再怎样，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这位公主，兴许是年轻了吧，终究棋差一招。”皇后语气讽刺，面部扭曲地笑。


    宋音之听完这话，身体迅速发热，怒气极速膨胀，像快要爆炸一样。像是安置好鱼饵钓鱼的人，皇后就等着她上钩呢！


    宋音之死死捏住皇后的脚腕，她可不是什么老实的小鱼。手指深深掐着皇后的肉。皇后惊呼一声，迫不得已挪开了脚，仍然意犹未尽地看着宋音之从地上爬起来。


    宋音之踉跄着，扶着柱子站稳了，晃了晃脑袋保持清醒：“今天你我二人都走到穷途末路，是非恩怨都到了见分晓的时刻。”


    宋音之诡异地一笑：“我不想白白死了，可是如果跟皇后娘娘死在一起倒也值得，不为那些令人牙酸的海誓山盟的誓言，我只是觉得，挺解气的。”


    皇后脸色一白：“你要干什么？”话音刚落，她闻到了一股异香，身子瞬间就软了，她撑着身体靠在墙上，瞪大眼睛看着宋音之：“你！”


    宋音之夜也摇摇晃晃的，因为药物的作用，她直接跌倒在了地上，嘴里还壮似癫狂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软骨散。中之者，轻则失去意识短暂昏迷，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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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则卧床不起药石无医。皇后娘娘，到赌命的时候了。”


    皇后猛地跳起来，气喘吁吁：“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扑到宋音之身前，骑在她身上要掐她的脖子。宋音之毫无还手之力，但窒息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不久皇后也倒下去了。


    宋音之往后挪了挪，离皇后远了些，笑道：“这东西是你们若羌的东西吧，应该不算什么稀罕物，皇后娘娘不应该很熟悉吗，怎么这么容易就着了道呢？”


    宋音之尽力维持着尊严，一点一点往后挪，背靠在台阶上，慢慢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皇后：“娘娘，没有两个人是天生的冤家。你我之间本来没有仇怨，我也不是随意找茬的人，是你把我逼到了这个地步。”


    宋音之拖着身体就要往外走，嗓音虽然虚弱但是很愉悦：“软骨散这招，说是赌命，可我还没活够呢。皇后娘娘年过半百，也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了，就好好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里，躺着吧。”


    宋音之脚步虚浮，还是尽快拖着步子走出去，皇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心里无限凄凉。


    可是宋音之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殿下，你在干什么？”


    段秋平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温度，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好像过往的一切在他这里全部清零，宋音之该死还是该活，都不归他管。


    皇后看见段秋平，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凄厉地大喊：“三殿下！你别忘了是谁提携你到这个位置，你今天不救我，就会受到天下人的指责，作为未来的一国之君，你能不能承受这个代价，可想好了！”


    这段话用尽了她最后的力气，说完就昏死过去。


    段秋平像是没听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宋音之。宋音之也愣愣地和他对视，觉得眼前这个人冷淡得陌生，她心痛得宁愿从来没认识过段秋平，宁愿她只是一个被逼着过来，与一个从来没有过感情基础的男人和亲的公主，也不愿意承受段秋平从炽热到绝望的眼神。


    她心里承受不住，身体也跟着难受起来，短暂地干呕两声，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推开段秋平，跌跌撞撞地跑远。


    黑漆漆的路，她看不清楚。


    她撑着所有的意识，想身后是段秋平，没来由地想离他越远越好。身体终于要支撑不住了，宋音之不想狼狈地倒下，拖着腿挪到一棵树下，慢慢坐了下去。


    她转过身子，看了眼身后，依旧是黑漆漆的，空无一人，也寂静得让人发冷。宋音之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段秋平怎么可能还会追上来，她这样像逃避野兽的追捕一般逃避段秋平，只是一厢情愿地以为在段秋平还看重她。


    宋音之模模糊糊地，将脑袋一歪，失去意识。最后的想法是：靠着树干的死亡像是为了享受夏夜，以至于忘了时间而睡着，掩盖了独自死在他乡的凄苦，对这个结局也算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