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封官

作品:《赴迢遥

    七日期至,清正殿外又一阵古钟鸣响,这钟声比往日更沉、更急,催促着沈听遥焦灼的心,像是在宣告着什么,连带着城内的角楼都微微发颤。


    城门口的侍卫换了一拨又一拨,青石板路早已被往来的大臣踩得平整,然而此刻却安静得出奇。


    沈听遥跟在一众大臣身后,生怕踏错一个台阶惹人笑话。


    她身着一袭杏黄色长裙,裙身用绿色系带收束。裙上用银线绣着细碎的缠枝莲与灵蛇髻上的白玉兰发簪相得益彰,显得端庄而高贵。


    她手中端着那两本外表近乎相同的兵簿,眼底透漏出凌人的淡漠。


    沈伯堂,这便是你的死局。


    沈听遥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今天她不但要把沈伯堂踩在脚底,她要让沈听遥的名号响彻南邑。


    “遥遥啊,别怪为父没提醒你,收敛锋芒才是伴君的长久之计。”


    沈听遥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眸光里翻涌着压抑了太久的凌冽。


    “难怪父亲混迹朝堂多年,如今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父亲收敛锋芒尚且如此,若是大显身手岂不这天下要姓沈了?”


    她抬手理了理袖边精致的银线花边,动作从容不迫。沈伯堂笑里藏刀地眼神,对她来说构不成什么威胁。


    众臣入殿,沈听遥果真成了首位光明正大进入清正殿的女子。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众臣起身,目光不自觉地扫向沈听遥。


    皇帝抬手,盯着沈听遥良久,声音夹带着几分审视和怀疑。


    “沈听遥,如今七日之期已到,你可弄清这来龙去脉了?”


    沈听遥跪在殿中,俯身行礼,脊背挺得刚直,声音清冽似泉。


    “今日臣妾不止要替夫君讨回清白,臣妾斗胆参当朝谏议大夫沈伯堂,窝藏私兵,通敌叛国!还请陛下恩准。”


    殿内瞬间乱做一团,老臣们议论的声音细微却清晰。


    随着声势愈来愈大,有人蹙眉,有人暗含赞赏,有人准备看一出好戏。


    “老臣辛苦养大的女儿,竟在朝堂之上妄言栽赃,可谓家门不幸啊!”


    再怎么说,沈伯堂也是她的父亲,通敌叛国可是要诛九族的,沈听遥这是没打算活着出清正殿。


    皇帝指尖叩了叩御案,而后单挑起眉毛。


    “你要参沈大人,你做出如此大义灭亲之举,可有想过后果?”


    沈听遥抬眸,眼中火花灼灼,早就下定了决心。


    “若非臣妾手中有十足的证据,臣妾岂敢妄下言论?臣妾在调查段将军贪污军饷一事时,意外查到那笔所谓‘贪污的军饷’全都被用在数万来历不明的精兵身上。那数万兵马就窝藏在褔郡,与此前拦截左将军的是同一队人马。”


    沈伯堂闻言嗤笑着。


    “光凭你的一面之词,你当陛下那么好糊弄的?”


    沈听遥眼底寒光一闪,抬手解下腰间系着的紫檀木匣,玉指轻叩,匣盖顺势扭转开。


    “臣妾查账之时,意外发现两本看似相同,实则出入甚大的兵簿。一本在通阳,一本在御史台。可奇怪的是,这两本兵簿上都有陆大人的亲印。臣妾好奇,敢问陆大人这是为何?”


    陆季蹑手蹑脚地跪在沈听遥身后。


    “启禀陛下,臣有罪。臣曾受奸臣迷惑,欺上瞒下。这两份兵簿都是臣做的,沈大人告诉臣,那是陛下亲养的血滴子不能让旁人知晓。通阳驻北军该有的待遇,他们也得有。所以…臣才私自放饷。不料竟是私兵,臣愚钝啊。”


    沈伯堂没想到陆季在关键时刻会站在沈听遥那边。这一点沈听遥也没想到。


    他顿时脸色发青,却仍强作镇定。


    “陛下,陆季所言不能信啊。臣听闻此前段小夫人去陆季家中拜访,定是陆季受了她的恩惠,与她串通一气,陷害忠良。这账本就是他们伪造的!此前陆季就曾贿赂御史中丞,陛下难道不记得了?如今他们二人为了栽赃嫁祸,还真是别出心裁。”


    面对沈伯堂的诡辩,沈听遥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那抹笑意还未到达眼底。


    “陆大人受我恩惠,可这铁证总不能吧?”


    沈听遥瞥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轻蔑如同利刃,直刺得他面皮发烫。


    她缓缓从袖中取一封密信,高举在他面前。


    “沈大人,这封信可认得?这是左将军遇袭前夜,你偷偷命人传到通阳的。上面是你的笔迹,印得是沈府的麒麟图纹。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沈听遥将那封密信同兵册,一同交给徐公公盛到陛下面前。


    这话犹如一块猛石,狠狠砸在沈伯堂心上。他愕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嘴唇翁动着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在场大臣都纷纷鄙夷地看向他,一瞬间他成了众矢之的。


    “账册可伪造,密信可仿!那官印说不定是你偷来嫁祸于我的。你就算怨恨我没能救下你母亲,也不该耍这些小伎俩在陛下面前造次!”


    沈听遥的声音突然拔高,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不配在我面前提母亲!”


    那三分清冷的眸中夹杂着怒火,她强忍住身体的颤抖,将手中最后那几本奏折交给徐公公。


    “官印是真是假,陛下自有定夺。这些折子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沈大人如何拉拢群臣,勾结北宁。另外,臣妾已命人封锁福郡要道,只要陛下派钦差前往核查,三万兵马的营寨、粮草囤积之地,一查便知。沈大人可敢?”


    殿内沉寂一片,众臣看着沈伯堂的眼神早就变了味。


    陛下将密信放在御案上,指节轻轻敲击着。


    他不是没怀疑过沈伯堂,只是碍于政权,加上沈伯堂势力庞大,不可轻举妄动。如今沈听遥倒是替他解决了这样一个难题。


    “沈卿,你还有何话可说?”


    沈伯堂“咣叽”一声跪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再也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来。


    沈听遥既已知晓藏兵要地,只怕不日他同祁梁的关系也会揭开。若是再引出皇后和太子,那北宁接下来可就一点儿胜算都没有了。


    他必须确保萧启能够顺利继位。


    终究败在沈听遥手里,只要北宁上有机会,他的牺牲不算什么。


    “吾儿玲珑之心,行灭亲之举。当真是我沈伯堂的女儿,够狠!臣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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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臣私藏精兵,谎报军饷,陷害镇北王。所有的一切,臣一人承担。还请陛下念在臣效力南邑多年,饶了臣的妻儿老小。”


    帝王之心,淡漠非常。陛下闻言只冷言道“通敌叛国,这一桩桩一件件,诛九族也不为过!你还有脸和朕讲条件!”


    御史中丞平日少言寡语,今日也凑起热闹来。


    “陛下稍安勿躁。沈伯堂虽该碎尸万段,可他屯兵却未曾起兵。若是诛九族的话,着实有些过了。况且,此事会波及太子妃和太子,就连段小夫人也会有所牵连。实在行不通。”


    陛下自然知晓诛九族刑罚甚重,一连会让他失去两个皇子。


    “既如此,谏议大夫沈伯堂窝兵欲反,危害中央集权,于明日午时斩首。剥夺其子沈司安入仕资格,正妻陈氏及沈府家眷流放南境,非诏不得入京。”


    不够,不够!


    区区斩首太便宜他了,沈听遥巴不得将他五马分尸来祭奠她死去的至亲。陛下身为一国之君自然要顾全大局,不会帮她报杀母之仇。


    如今他能落个这样的下场,也算是罪有应得。


    沈伯堂被内侍拖下去,那如猛虎般的眼神恶狠狠地盯着沈听遥。


    陛下见沈听遥得神情似乎仍然没能从愤怒中走出来。


    “你是不满朕的做法?”


    沈听遥屈膝一礼。


    “陛下的英明决策,臣妾不敢妄论。”


    陛下神情骤然严肃起来。


    “沈听遥听封。”


    她当即叩首。


    “臣在。”


    “尔近日查贪污军饷一事,断沈伯堂叛案,明辨忠奸,不避权贵。曾创出万福之举,于乱局中护持朝纲,其功昭然。朕心甚悦,念今特封尔为正五品女侍中。念你身份特殊,不常在宫中,所以可不从事协助管理后宫礼仪一职。但朕允你参与朝政,与镇北王一同管治北境,护我南邑安危。”


    沈听遥再次叩首。


    “臣沈听遥,谢陛下隆恩,必不负圣心,鞠躬尽瘁。”


    她立于殿中,衣裙在烛光下泛着星斑。她眼神里的决绝和坦荡,让原本质疑女子的声音渐渐平息。


    她成了当朝开天辟地的头一位女官。与南邑前朝女官的职责不同,她既可以干政,也可以不入宫门。这对她而言,是无上的荣耀。


    从此,她便不用以镇北王妾室自居,她是沈听遥,是南邑建朝以来唯一的女侍中。


    殿外的风卷着雨丝刮进来,拂动她半边湿透的衣袖。她随着宫女的指引,行至裁衣局。


    再入殿时,十字髻上镶嵌着红宝石的玲珑步摇,随之微微晃动。她身着暗红色交领广袖襦裙,上面绣制着忍冬纹样。腰间束着一条宽幅的黑色祥云纹丝绦。


    “臣,沈听遥拜见陛下。”


    她的眉眼中多出几分傲气和睿智,与先前进殿那蛮横女子截然不同。


    沈听遥挺直腰身犹如不肯曲折的玉竹,明明身量纤细,却令一众身着官服的男人莫名感到前所未有的压抑。


    她得偿所愿亲手解决了沈家。这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开始,她的野心远不止复仇这样简单。


    沈听遥轻勾起嘴角,这一刻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