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聂千屿醒后，王慧荷让于刘二人轮番照看聂千屿，与其说是照看倒不如说是监视，每日给聂千屿准备的饭食都是前日里丫鬟婆子吃剩下的冷饭，并依照王慧荷母女的吩咐均会在里面加入大量的软筋散，让其浑身无力。


    聂千屿将这个玉佩送于于婆子的第二日是刘婆子上值的日子。


    终于挨到了第三日，今天是于婆子再次照看聂千屿的日子。


    一大早天刚刚亮，于婆子就火急火燎地顶着两个浓浓的黑眼圈来了聂千屿屋里，她先是驱退了房内的几个伺候丫鬟，又小心翼翼地掩上门，偷鸡摸狗的样子生怕被人瞧见了。


    聂千屿斜睨着她，立刻就明白过来，想必于婆子得了玉佩既没有告诉刘婆子，也没有交给王慧荷，眼下这这俩浓浓的黑眼圈想必是她揣了宝贝之后，两日里日思夜想没能睡一个囫囵的安稳觉。


    她心里拿定了于婆子的想法，身心都松弛了起来，没了半点着急，她懒洋洋地说道：“于嬷嬷怎么来的这么早，可有用过早膳？”


    于婆子遮遮掩掩，犹豫了半晌说道：“不知浅小姐上次说的是什么条件？”


    上钩了，真是轻轻松松啊！


    聂千屿抬起袖子假意整理发髻，暗处她得意地勾唇笑了笑，而放下挡住面庞的袖子后又是一副平静的面容：“于嬷嬷这是想通了？”


    于婆子收起来之前的倨傲无礼，恭敬地点了点头，毕竟她的的财路全在聂千屿这。


    “如此甚好！”


    聂千屿胳膊枕着被褥，半倚在床上，拨弄着自己的指甲，像是在说一件早已经料到的事情：“嬷嬷是个聪明人，比那刘婆子聪慧多了！”


    “不敢不敢，只是不知许小姐需要老奴做什么？”


    “你若收了这块玉佩，往后你得听从我的调遣，王慧荷与许昭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都要一字不落地汇报给我！”聂千屿抬眸，眸光冷厉，自带高位者的威势，让于婆子不自觉感到一阵惧怕。


    但于婆子满心满脑都是自己万两黄金的身家，她思索再三，犹犹豫豫道：“若祥盛当铺可以将此物兑换为银两，那老奴自然为小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只是这。”


    聂千屿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跟着干脆道：“嬷嬷放心，这笔钱你定然拿的到，而且我也不会让你在主母面前难做，明面上你还是他们的人，她们吩咐你什么你照着做便是，我也没有过多的要求，只是想待嫁这段时日好过些，不至于在她们手里丢掉性命便罢了，并没有别的意思。”


    “而且关于银两的事情，我会亲自写信给谢承渊，只不过这钱要分批给，你每向我透露一件王慧荷与许昭的秘事，我便让祥盛当铺给你一千两。”


    于婆子听见银子双眼发光，笑得灿烂，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这自然是好，只是不知什么样的事才算是秘事？”


    “这笔钱不是小数目，你把你所知道的告诉我，我自会斟酌，只要对我有用的都算是秘事！”聂千屿继续拨弄着指甲，轻飘飘说道：“还有你与刘婆子一人一天上值，轮到你的时候不可再灌我软筋散！”


    “这自然是！”于婆子点头哈腰地应道。


    “还有一事，小白现在被她们带去了哪里？”聂千屿转头问道。


    于婆子皱了皱眉道：“这，奴婢只听那刘婆子说那日岚小姐把她带出了府，之后去了哪里便不知道了。”


    把小白带出了府？许岚要做什么？


    聂千屿按捺住心下的焦急：“那劳烦嬷嬷帮我打听着。”


    “是！”于婆子继续问道：“您的条件我都答应了，这玉佩要如何去祥盛当铺兑换呢？”


    聂千屿冷哼了一声：“嬷嬷急什么？是怕我说话不算话吗？”


    “小姐，你做一些我也做一些，这样双方也好放心些！不然我这替您办事办的心里也不踏实啊。”于婆子为难道。


    “这倒也是！”聂千屿瞥了她一眼，“明日你不当值，可以先带着这块玉佩去祥盛当铺告诉那的管事的。”


    “说什么？”


    “你只需要告诉他，”少女话顿在唇边，见她长睫抬起，看不见处柳眉心微微蹙了蹙，稍许又缓缓吐了一口气，悠悠细语道：“山前青水，城外离别，何日君来共赏窗前雪？”


    “山前轻水，城外离别，何日君来共赏窗前雪？”翠竹窗前男子一身金纹镶边的云白缎锦，男人身形修长，身姿如松似竹，那瓷净的眼眸含笑，即使皱眉之时，亦散着柔情。


    大周最低等的便为商人，与固有的商人身上浓重的铜臭气息不同，谢承渊看起来更像是出自书香门第的读书人，身上并无半分商贾气息。


    谢承渊继承家业后，虽严于家规家法，对于犯了过错的下人惩罚严厉，但也不忘恩威并施，谢府下人的月例银子以及逢年过节的福利相较于之前翻了一番，正因如此，谢家上下对此任家主格外衷心不二，纷纷感恩自己遇到了个好主子。


    “你确定是这句？”男子转身拧眉问道。


    “小的确定，今日一早京城城东的祥盛当铺来了个婆子，她手上拿了块玉佩说要把它当成银子。小的们接过仔细看了看，发现那块玉佩是平南王世子慕潇的贴身物件，也不知这婆子从哪里得了它。”


    “这东西大家伙哪敢收呀，掌柜的直接就要轰她走，然后她便扬言与您有交情，之后便说了这句话。”蓝衣小厮回道。


    “那个婆子现在在哪？”谢承渊出声。


    “掌柜的知道兹事体大，今日先让她回去了，让她明日再来。”小厮回道。


    “好，备马，我今日就赶去京城！”谢承渊思忖片刻吩咐道。


    “是！”小厮得令便立刻下去准备去了了。


    谢承渊静思良久，低吟道：“千屿，是你吗？”


    眼前的竹叶沙沙作响，吹来的清香将他的回忆带到了顺康十五年的夏天。


    顺康十五年间，是梁周两国难得休战友好的一年，那时梁周两国开放边境开始互市。


    大周有大梁产不出的扬州织锦、蜀锦、陶瓷器，而大梁亦有大周稀缺的软玉、铁器等等。大周境内不少商人嗅到了这政令后的商机，都意欲借此机会大赚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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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扬州谢家也不例外，再言谢家本就是以织锦闻名从而发家，大周的织锦又向来在大梁很受欢迎，如此庞大的市场，谢家自然不可能无动于衷，拱手让予他人。


    因而政令下达不出一月也就是在顺康十五年的夏天，彼时的谢承渊年方二七。


    他跟随其父押送了满满十车的织锦长途跋涉到幽州开放的互市区域进行售卖。


    这一路山高路远，他们雇佣了一支扬州的镖队进行护送，从扬州到沧州的一路都顺风顺水，并未遇到危险。


    这一路的顺利也让大家伙都放松了警惕。在到达幽州的前一个晚上，谢承渊父亲选在了距离幽州不过五十里路程的梧州村镇的一处驿站落了脚。


    梧州四面环山，路程偏僻难行，这村镇更是乌漆嘛黑，前后十里都鲜少有人。


    夜黑风高，恰在即将到达幽州城的这一夜，谢家一直一来眼红他们的对家出手了。


    谢家是远近闻名的织锦大户，抢了不少其他锦署的生意，早先便明里暗里的遭到了不少暗算。


    而此番出手对方一是为了抢其货源，二是为了除掉一直以来的心腹大患。


    对方派了接近二十人的蒙面黑衣人前来刺杀他们父子二人。


    谢家所雇佣的镖队不出几刻便被尽数杀死，谢承渊与其父只能趁着混乱之际，从后门逃跑入了一处茂密的竹林。


    双脚不及四腿，他们一老一少很快便被黑衣人追上了。


    黑云暗月，寂寥无声，对方数十人利刃在前，将他们团团包围，这种境况哪里还有生的可能？


    在谢承渊闭上双眼以为必死之际，聂千屿就这么水灵灵地从天而降。


    那时的聂千屿不过十岁，一席白衣飘然落下，毅然挡在他与父亲身前，彼时那到瘦小的身影竟然显出几分伟岸来。


    谢承渊父子得救后，聂千屿为防止他们再次被追杀，便好心将他们一路护送到幽州。


    也就是到了幽州，他们才猛然知晓这个白衣小孩儿竟是北境王府的次子聂千屿。


    谢承渊此次在幽州总共待了两月有余，直到其父与大梁的织锦生意彻底谈妥。


    而这两个月里，他们二人关系也日渐熟络，渐渐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


    临别之际，聂千屿于幽州城外不舍送别，那时早已入了秋，幽州的天冷的格外快，而枫叶早已经彻底黄了。


    漫漫枫叶，白衣少年一马一人踏在遍地金黄之上，枯木枝桠下，他的神情郑重而诚挚。


    “谢兄在南方鲜少见到漫天飘雪，待来年冬日定要来北境，我们二人去无逢山驾马赏雪。”


    年少之心犹如无人踏足的初雪，纯粹而干净，彼时两个少年立下的约定一如其心恣意真挚。自此那个温暖的下午枫树下聂千屿的影子深深烙在了他心间，成了一抹独一无二的靓丽风光。


    只是好景不长，梁周两国短暂的互市很快便被两国叫停了，谢承渊自那之后再也没去过北境。


    再一次得到聂千屿的消息便是在通缉令上。


    谢承渊立于窗前，思绪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