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算来了，你怎会约我来此地？”姜知许拉过他低语道，同时不断环视着这间书房，具是疑心。


    聂千屿忙止住他下面要说的话，贴近了，跟着低声“这里是慕潇的地盘，还是小心为妙！万不可暴露我的身份！”


    姜知许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随后问道“你和慕潇究竟怎么回事？”


    “此事说来话长，但我想他现在与我们是一条路上的人。”聂千屿道。


    姜知许显然对此有些怀疑“自出了事，他前奔后跑，一是为了平南王，二是为了亲自抓捕...”姜知许顿了下，接着道“这些事情大周境内人尽皆知，你莫要犯浑，认贼作父了。”


    慕潇偷偷调查北境王叛国此案一事，没人知晓。就连聂千屿也是几次之下偶然与之碰面才知道的此事，所以外人看来都以为他依旧对北境王府恨之入骨。


    “许多事情不便于你言明，改天若有时间我仔细说与你听。”聂千屿不疾不徐地安抚“而且你放心，杜怀青已经被邓国候找到，不日便会带回京。待他入了京，一切都将真相大白。”


    “杜怀青，是自幼就开始服侍平南王的老人了，若他归来，事情应该会有好转。”姜知许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后他想起了什么，从袖口中掏出了那块玉佩“对了，父亲让我问你这块玉佩是从哪找到的？”


    “父亲失踪前，收到了一封信，而那封信里附带了这块玉佩。”聂千屿看着躺在姜知许手中的玉佩回道，“那日我去千红楼也是此缘故。”


    “千红楼？”姜知许问。


    “对，就是赵迁藏在千红楼的那个妓子，此事你也知道，而这块玉佩在她手中。”


    “此物在赵迁的手中？那么如此说来，赵迁以此信物作为邀约，引走了聂伯伯？”姜知许眉心微蹙，“难道赵迁是大梁派来的奸细？”


    “目前的线索看来是这样的。”


    而姜知许仔细回忆，说道“怪不得几日前出宫之时，我见赵迁与朝瑛候在宫道上相谈了许久，相谈甚欢。我原以为赵迁曾出使大梁，故而熟捻。”


    聂千屿闻言拧眉思忖，似是在斟酌，眉宇间的疑云并未散去，继续问道“这块玉佩究竟为何在他身上？他到底和北境王有什么关系？”


    “那天你们走后，我与父亲屏退了下人在书房密谈。我拿出这块玉佩时，父亲非常惊讶，仿佛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这块玉佩有问题是不是？”聂千屿垂眸看着躺在手里上了年岁的白玉，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这块玉佩的背后究竟隐藏了什么？


    姜知许低头沉思，迟迟不开口，似是不知如何讲述。


    “这里面是聂伯伯的一段往事。这块玉佩是聂寒伯伯尚为少年跟随先北境王出征北俞时给与一位故人的。”


    “那个故人是谁？和赵迁有关是不是？”聂千屿问。


    “我父亲并不知道赵迁是谁。”姜知许点了点头“他没有说透，但我想或许...”


    “你慢慢说，我要知道全部。”聂千屿做足了准备想彻底搞明白里面究竟隐藏了什么。


    姜知许侧身走了几步，慢慢说道“事情追溯到万和二十一年，彼时身为少帅的聂寒伯伯年方十六，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他不顾军令，深夜带领一小支骑兵孤身入了敌营，意欲烧毁敌军粮草。奈何中了北俞提前设下的圈套。


    “这段往事我听过，北境王曾以此来教训后辈，行军打仗绝不是靠一腔孤勇，而是万事均应考虑详尽。”聂千屿回忆。


    “这里面有一段故事。”姜知许娓娓道来，“逃跑途中聂寒伯伯迷了路，最终躲进了北俞一处大漠的小村庄里。”


    “濒死之际，是村庄里一位女子救了他。当时聂寒伯伯重伤，若不是这位女子，怕是难以活过那个夏天。”


    “聂寒伯伯在那里养了数月有余，两人也在多日的相处中暗生情愫，但一日北俞骑兵突然搜来，聂寒伯伯来不及告别，便留下此玉佩当作信物，随后孤身逃离了。而聂寒伯伯回幽州后对那女子魂牵梦绕，难以忘怀，奈何待战事终了，再寻去时，那个小村庄已经不见了那女子的身影，听村里人说那女子早已经搬离了村落去外地了。”


    “后来聂寒伯伯又寻了两年，仍旧没有结果，碍于先北境王的压力，最后才决心与过往斩断娶了伯母。”


    这一大段故事讲下来，事情完全超出了聂千屿的预料，这块玉佩竟然是父亲与另一个女子的定情信物？她不可置信，也有些不愿接受。


    见她走上前抓住姜知许的胳膊，盯着他的眼睛再三问道“北境王和王妃分明格外恩爱！北境王如何会有别的情缘？这怎么可能！你是不是在编谎话骗我”


    她看向姜知许迫切地想寻求一个答案，当然那答案终究会让她失望。


    姜知许抿了抿嘴唇，终是再次开口“我也问了父亲相同的问题，但这件事的始终，聂寒伯伯只告诉了我父亲一人，后来几次寻觅也都是带着我父亲一起去的，就连先北境王也并不清楚事情的始末。”


    “父亲在说这件事情时神情异常严肃，所以我想应该是真的！”


    “所以那个女子也姓赵是不是？”聂千屿面无表情，肯定地问道。


    赵迁在她注视的目光下，还是不忍地点了点头。


    聂千屿努力消化着这些话，见她跌坐在椅子上，嘴边不住的呢喃道“赵迁，赵...赵...”


    “北境王十六岁于大漠被她所救，到如今已经二十有三年，而观赵迁的年岁似乎？”


    “赵迁今年二十有二。”姜知许替她说出了这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


    聂千屿脑子很懵，难道在自己母亲之前，父亲确实有过其他的情缘？不然何故父亲在收到那封来信时会流露出那样的神情。


    悲伤，遗憾，后悔？


    她一时接受不了，父亲并不是钟情于自己母亲这一件事。明明他们那么恩爱，自小就没见他们吵过架，北境王府一直都很温暖和谐。这么多年，父亲在和母亲恩爱的同时，心底难道一直藏着另一个人吗？


    “所以赵迁是？”她有些木然，像个木头人一般说出的话也有气无力。


    “这件事父亲也不清楚。但若真的是...”姜知许摇了摇头。


    “姜将军应该也猜到了，只是他没有和你说透而已。”聂千屿突然自嘲地笑了笑。


    姜知许手抚上她的肩，继续安慰道“现在一切还没有定论，先别往最坏的地方去想。目前这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而已。”


    “你也是那样想的不是吗？”


    姜知许沉默了，目前的一切线索指向的都是这个答案。


    孤男寡女共处数月，若真的不顾廉耻有了孩子也是常事！聂千屿觉得思绪很乱。曾经的她无比渴望知晓真相，而现在得知了这样不堪的真相，她竟觉得无比心痛。


    她想起母亲将她与大哥送进秘道时的决绝，濒死之际，那时候的母亲说了什么？你们父亲是很好的人。


    若母亲知晓了这段往事会怪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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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吗？怪父亲的退而求其次，他那不贞洁的身与心，还有他这么多年的伪装？


    而赵迁，如若他真的是父亲的孩子，这么多年不来寻他，反而一出手就灭了整个北境王府。


    这又是多么彻骨的恨意！


    可若这是真的，赵迁就是她的亲哥哥？也是杀害她全家的凶手。


    她到底应该怎么办？这真相就像一双大手抓紧了聂千屿的心脏，让她喘不上气。


    姜知许见聂千屿神色不对劲，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此时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此事事关重大，可能与北境王府蒙冤案密切相关。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要振作起来，还有很多事要做！”


    聂千屿一动未动，恍若未闻，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我有一句不知当不当讲。”姜知许踟蹰开口“长辈们的往事，我等做小辈的难以分辨其中的是非与真假，但我想要相信这么多年我们自己亲眼看到的，体会过的。北境王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年你我都看在眼中，即是全天下人都与其污蔑之语，我想我们幽州的人都是没有资格去质疑。”


    “正所谓君子论迹不论心，无论怎么样，他从未亏待过北境的任何一个人，哪怕是街头的乞丐，所以又何必去追根究底追问太多。”


    君子论迹不论心，事情真真假假往往难以分辨，但他的一言一行，聂千屿都是切身体会。如果连她都不相信自己的父亲了，那北境王地下亡魂如何能安！


    这些话让聂千屿清明过来，相信自己这么多年的感受，还是相信一段模棱两可的往事，她心中已经有了明显的偏向。


    此时下论断还为时尚早，她一定要知道这件事背后的秘密。


    “时安你说得对！”聂千屿站起来，眼睫抬起，眸中的颓然退却，语气有些冰凉“我是要振作起来，我定要亲手挖出这背后的真相，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姜知许与她对视，多年挚友，眸中之意不必言说，他们将永远是并肩作战的战友！


    二人说完了话，姜知许假模假样地在济悬药铺的前堂抓了一副药便回姜府去了。


    而聂千屿沿着那条秘道回到了平南王府，慕潇早早便在等着她了，面对慕潇的审问，她竟有些难以启齿。


    她要如何诉说父亲的这一段风流韵事，曾经的她无比相信自己父亲的忠贞，不仅是对国家，更是对自己的家，而这一切现在似乎都成了未知。


    所以她在弄清楚真相之前，不想将这件事扩散，让其他人知道，进而引发不必要的猜测。


    于是，此刻的她选择了沉默。


    “不想说就不要说了。”慕潇神色淡淡，倒像是无所谓不关心。


    这一句话聂千屿犹如大赦。


    聂千屿离开后，福子问道“世子为何不再问问她。”


    “都听了一遍了，何须再问？”慕潇执笔垂首于几案，描摹着什么。


    那间厢房有一暗室，仅一道木墙之隔，而慕潇就隐在那后头听完了他们所有的对话。


    “可是世子不是想看看她到底还有何秘密。”


    慕潇顿住毛笔，抬眸，他心里始终总有一个疑影，但今日倒也没听出来什么，或许只要志同道合，他人心中隐藏了些秘密又何必非要追问，正如那句话，论迹不论心。


    稍许见他嘴角微扬，慢条斯理道“罢了，且相信一次自己的直觉。”


    福子在一旁一头雾水，自从自家世子遇到这个许小姐后，变得越来越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