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是我来的不巧了么?”

作品:《靠科学登基(基建)

    承化二十二年,五月初夏,邕州已连着下了好几夜的小雨。


    叶游知总觉得睡不踏实,如此难受两日后等不及天破晓她便出门了。


    这几年在岭南风调雨顺,她顾着开厂赚钱囤粮,忘了件关乎民生的大事——


    防洪。


    岭南部分沿海,钦州、北海等地极易受台风威胁不说,地形又是北高南底,一旦下暴雨,洪水从高处留下淹了田地都算好的,一旦雨来势迅猛,山洪裹着巨石而来,那就逃不过一个死字。


    天上是雾蒙蒙的蓝,昏暗的光交织于苍穹,把整片的蓝沥得更深旷幽远,不见一片云彩。


    叶游知沿着邕江走,错落的村庄使她神思不宁。


    城里好办,如今技术上去,些莫能修高楼,把人群集中在一起,再建排水系统就是。


    那村落呢?


    积蓄的水最终要往村落排,总不能在山腰上修高楼吧?


    叶游知思想向后,决定请易重上书朝廷请求人力和拨款主持防灾事宜。


    密林般深邃的蓝褪去,雨后的黎家寨沐浴在阳光里,处处焕新。火红但不刺眼的光已缓慢照至每个角落,叶游知算着易重上值的时间到了衙门。


    不巧,碰到了郑既明。


    郑既明原以为自己要走了,今日特意全副武装来见的易重。当初他十八岁生辰,叶游知给他打了套金镶玉,除了玉镯偶尔戴戴,别的都压箱底了。


    不是他不愿戴,实在是叶游知的审美除了金灿灿沉甸甸再无别的可言,那一套戴着过于醒目、过于张扬。


    刚被易重以“良师益友”挑衅,郑既明这会儿气还没缓过来呢,却见叶游知大清早的过来了!


    易重见她,微微扬了扬下巴,噙着胜利的笑意。


    郑既明冷哼了声,道:“今儿衙门可热闹,是我来得太早了。”


    叶游知被衙门里的火药味呛得皱眉,不知这两人发生了什么污龊,竟让光风霁月的郑既明大早说话阴恻恻的。


    叶游知顿住迈出去的右脚,收回并拢,看易重走来,十分不解:“是我来的不巧了么?”


    易重绕过郑既明前去接她,背后接住郑既明的冷哼。他心情大好,笑道:“不,来得正是时候。”


    叶游知和易重并排,走至郑既明跟前,抬手示意两人入座,仿佛她才是衙门县令,“正好郑侍郎在这儿,也不用我再跑一趟了。”


    原是为了公事。


    本不愿动脚的郑既明听叶游知说还要再找他后心下舒畅些。他又一次告诉自己,叶游知来不过是为公事,既然待会儿还是要找他,那么先找谁又有什么所谓呢?


    他不是善妒的人。


    如此安慰自己后,郑既明才肯给易重些脸面。


    几人落座,郑既明抬手端茶,叶游知正好瞧见她送给郑既明的玉镯玉扳指。


    “嗯?今日怎么把我送你的金镶玉带出来了,之前不是嫌过于庸俗么?”叶游知随口一问。


    郑既明眉头轻挑,目不斜视,强调:“此前我不戴你不是不大高兴?”


    想说的话终于说出来,不枉郑既明掏出他压箱底的宝贝出来一趟。


    叶游知疑惑了,她何时不高兴过?她解释道:“我那时明明是嫌你不知好歹,金银玉石都不要,你还想要什么?”


    她的解释正中郑既明下怀。


    郑既明这才放下茶碗,静静地,意味深长地看着易重。


    易重岂是那么容易被激怒的?他性子早就在前二十三年被磨得受了巴掌还能心平气和笑眼看人,这有什么?


    不过是个生辰礼物而已,他不在乎。


    易重道:“可惜我这个俗人没能在生辰时遇上叶娘子。”


    叶游知:“那等易明府生辰,我也送易明府一套金银玉石。”


    易重笑眼迷人,像是不加掩饰曼陀罗,随和中弥漫出强烈的暗示人的魅味。只要他用如斯烂漫的眼神求人,不管提什么要求,都不好说出拒绝的话。


    叶游知显然是陷进去了。


    郑既明觉得此前修道皆为枉然浮云——


    为何他竟会为这等不值一提的微末小事生出怒气?实在不应当。


    他道:“叶娘子也太不用心,送人生辰礼只会送金银玉石吗?不知你家里放了多少金银玉石呢。”


    叶游知哈哈道:“不多,买下两座山头的钱还是有的。”


    她说要送易重金银玉石,郑既明心头还只是指甲盖大的火花,她这能买两座山头的话一出,郑既明可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难道听不懂自己说这话是讽刺吗?在岭南当土皇帝当久了,连察言观色都忘了。


    郑既明气极,火花被油泼得滔天,恰恰要蹦成炸药时他竟然笑了。


    叶游知问:“你怎么了?”


    郑既明莫名其妙笑完,低声嗫嚅了句:“笨。”


    “什么?”叶游知不可置信。


    她活二十二年,有人骂她绝情,有人骂她刻薄,没人说她笨的。她见郑既明脸上青紫交加,不知自己是哪里又惹到他了?!


    郑既明道:“在此地呼风唤雨惯了,别的没学会,心眼子全丢了。”


    郑既明看了眼心眼子多的易重,“此前那县令没本事,你能制住他当土皇帝,如今呢,对人毫不设防?”


    如果他郑既明是个坏种,把叶游知的事向朝廷一报那不全完了?


    叶游知懒得理他,只当他又在抽羊癫疯。


    进衙门得有一刻钟了叶游知才说起正事。


    说完后,郑既明脸色也红润了,消失的笑意也出现了。


    叶游知:原是羊癫疯抽完了。


    “易明府以为如何?”


    易重来此自不是养老吃干饭,岭南做完,日后带着政绩回朝廷,晋升路会顺些。


    “叶娘子此议事关重大,我今夜就向朝廷请奏。”易重高兴得不得了,防灾防洪是自古就留下的难题了,要他自己解决,只怕头发想秃了也只能拾前人牙慧。


    可叶游知在这儿,她如此古灵精怪的女子定能帮他好好解决此事。


    他坦坦荡荡,一心为公,故请叶游知帮忙也是率直不讳,“那叶娘子可要助我?”


    “这是自然。”


    两人商量间,郑既明冷不丁咳了下。


    他喜啊!他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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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理由继续在岭南待下去了!


    两人转目看向郑既明,听他道:“兹事体大,本部院作为工部侍郎,自当担责。”


    论起流程,这事本就要在郑既明这儿走一遭。


    然工部不比户部,工部虽关系国计民生,可工程修建无一不需向户部要拨款。易重作为被蔡峥排挤的对象,怕是难以胜此大任。


    叶游知毫不与郑既明客气,张嘴就谢,“辛苦郑侍郎一趟了。”


    郑既明:“如此,便随我一起回去拟个草议。”


    两人同易重拜别,齐齐出门。


    仿若全军获胜的郑既明自打出县衙门后便神清气爽。


    师出有名,莫小看了请奏书。若是写得连自己都不能说服,上头如何肯批准下来?


    故而这封折子得从方案写起,陈情道由,句句恳切。


    “你要防洪,心头可有主意了?”郑既明拿出两张岭南地图,一图涉及屋舍分布,一图为山川河流分布。


    现代的防洪策略不大用得上,地势地形,城市布局皆有变化,叶游知翻阅古籍总结出前人的治水经验。


    在岭南最出名的古代防洪工程莫过于“六脉渠”。


    叶游知道:“渠通于濠,濠通于海。岭南南部为海,恰能容纳过量雨水。设计六脉,分左右两侧,左侧自观音山起,设渠引水,排向南濠。右侧自总督署起,排向玉带濠。”


    她有现成的六脉渠建构图,相信以郑既明的眼力,一看便通。


    郑既明铺陈图纸一瞧,下一秒就和叶游知对上视线,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眸里的欢喜如小兔子,挨个从洞里蹦跶出来,道不清那里头的喜色有无别样的情愫。


    若说易重的眼神勾人,郑既明这眼神就像一汪铺满桃花的春水,其间浓密恨不得能用花瓣盖满人的全身,用春水把对面缠绕得动弹不得。


    他的叶游知怎么那么聪明?


    叶游知不知为何,郑既明的身躯宽大,挡住穿堂的风,火热得让她无法呼吸。


    她顶着郑既明溺出的欢喜,问:“郑既明,你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郑既明指尖游走过她头顶的发丝,不让叶游知察觉分毫,道:“十分赞同。”


    他没曾想叶游知这么快就给了他方案,他便在方案的六脉渠的基础上锦上添花,提出别的建议,“若起潮,海水易倒灌,需得设水闸。此外,如今岭南多城被你大刀阔斧得改过一番,以砖石砌明渠当道,地下的暗渠构造是要深思的。”


    郑既明一针见血地指出许多问题:“且岭南多丘陵,倘若能利用此地形,在溪流河谷中筑坝,形成山塘水库蓄水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农田便按常见方式设堤围……”


    听完郑既明的规划,叶游知都觉得防洪万无一失,只待开做了。


    她不禁流出和郑既明一样的目光,那溢出的欢喜原是欣赏与骄傲。


    不愧是郑侍郎啊!


    “郑既明,你也不算吃干饭嘛。”


    郑既明不恼,对她噗嗤轻笑,无声地叹了口气,收起地图。


    ……


    “对了,我阿姐说她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