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chapter.52看见
作品:《天命便是我这般女子》 风沙中,那面色冷漠的女孩渐渐模糊身影,最终化作飞花,卷进狂风里。
梦终于苏醒。
姜涟清睁眼的那一瞬,不由自主叹了口气。
如果说命运是所有人自己走出来的,那推测的所有故事走向,都是基于此人本身。
如果这也算是命定,那也只能是自己给予自己的命定。
天边霞光乍泄,太阳依旧升起。
姜涟清从床上爬起来,最后看了桌上那秘籍一眼。
所以,她为自己挑选的命运,是前往妄洲,换取千年平定安稳。
*
下楼后,明月楼内之人依旧很多,姜涟清只得先去要了一碟炒花生,端回楼上,敲响了楚逢生的房门。
好巧不巧,他又不是一个人。
昨夜有三人来此,今早又有二人到访。
棠溪迟毫不意外姜涟清会找过来,毕竟除了楚逢生和她一路前来,信任程度最高,还能和谁商议呢?
姜涟清:“你怎么在这里?你找楚逢生干什么?”
房门一关,夏期从窗边飘到姜涟清身侧,搓搓手,将魔爪伸向那碟炒花生。
“给我尝尝这个呗!”
姜涟清看着夏期抓走了一把花生,又走到桌边坐下。
当——花生碟子落在桌面上。
棠溪迟还未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挂着他那意味不明的浅笑。
楚逢生无语地转了圈眼珠,双手抱胸,哼笑一声:“呵呵,这个人大早上敲我房门,和强盗一样进来就坐下了,美名其约不能打扰你。”
“不能打扰你所以就打扰我,反正你肯定会来找我。”
棠溪迟:“不正是这样的道理?哪有敲女孩子房门的,那只能来楚医师这里守株待兔了呀。”
楚逢生毫不犹豫翻了个白眼,椅子一移就到了姜涟清身边。
姜涟清:“所以你要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姜门主,考虑清楚了没有。毕竟,等夏期回到妄洲的时候,要面对的就是一个完整的阿愿了。”棠溪迟道,“完整的阿愿,就是七年前的钟离既白也不能拿祂怎么样,毕竟我们都只能和四分之一打得有来有回罢了。”
说到夏期,姜涟清倒有个疑问。
既然灵魂链接已经断了,夏期为什么还跟在棠溪迟身边?怎么想都绝不是细思极恐的答案,毕竟以夏期简单的思维……
姜涟清道:“你也会去妄洲的,对吧?”
棠溪迟点头:“自然。”他用下巴指了指边上剥花生脆壳的夏期:“我要把他送回去。”
夏期一听,茫然抬头:“把我送回哪里?”
棠溪迟:“你该去的地方。”
白发绯瞳的少年人脸色一下子便沉了下来,阴郁的魔息四处发散。棠溪迟二指夹住一枚萱花铜钱,眼睛也不看就向夏期正门抛掷。
晃啷……铜钱滚落在地。
“唔……”夏期被砸得眼冒金星,那魔息一点点散去,“又打我。”
姜涟清:“……”为什么是又?
楚逢生不客气说:“不打你打谁啊?”
夏期冷笑:“要不是即墨逾这个人阴成鬼了,我也不至于去哪里都要看棠溪脸色。”
“即墨逾装哑巴有一套,一声不吭得就对我的灵体做手脚,阴险!现在好了,哈!就算棠溪要把我扔回那个鸟都不来的地方,我也没辙。”
楚逢生一挑眉:“嚯,那真是太好了,即墨逾还有这种手段呢,就是死的有点早,不然现在他肯定能派上用场。”
姜涟清在桌下掐了一下他的手,烟青色的眼眸狠狠一瞪。
哪壶不开提哪壶!知道斯人已逝还口无遮拦,棠溪迟生气什么样虽然还不知道,但很难不生气吧!
楚逢生被看得心虚,意识到这样说似乎不妥。他轻咳两声:“呃那个我不是……”
“确实,一开始就让我去死,他肯定会有更好的解法。”棠溪迟没有让他说完抱歉的话。
“所以我生气啊,我气他擅作主张。他凭什么觉得我活下来是比他有价值的?呵……”
扯了这么久,棠溪迟又归到了原先的话题:“所以,姜门主考虑清楚了吗?此事迫在眉睫,怕是没有更多时间可供考虑了。”
考虑清楚了吗?自然是考虑清楚了。
可这问题从棠溪迟口中问出来,却莫名让人窝火。姜涟清总觉得有点膈应。
就像在碧云山时,他说让她起码到化神期一样,现在又拿着答案问问题。他笃定了。
姜涟清完全肯定。
棠溪迟笃定她不会拒绝的,她已经走过这一路,到了这最后时刻,注定是不会拒绝的。
骇人。姜涟清只能这样形容了。
但她也知道,这是对的,她自己也知道怎么做是对的。
“何必明知故问呢?”
棠溪迟:“总要得个具体的回应,才能安心嘛。”
冰蓝色的灵力附着到地上的萱花铜钱,铜钱又飞回他手中。
“好,那现在可以确定,去妄洲的是你我,还有楚医师。”
楚逢生一眯眼:“钟离既白居然对妄洲没想法吗?”
棠溪迟摇头:“自然不是,只不过他得留下来。当今天下乱成什么样子了,可不光极夜洲要先毁灭。”
“这不今早,就有个吓人的消息传来了。”他一下一下拨着铜钱。
从他口中说出的吓人,还真是……
他难得没有笑着说话,取而代之的是无比凝重:“云海,灌倒在沧洲了。”
姜涟清:“什么!”
云海便是他们渡船而来的那片海,当时还未有大碍,这怎么就……
楚逢生一皱眉,询问道:“因为妄洲灵回去了三个,是吗?一个冬愿没什么问题,还能撑,再融一个春望,也勉强可以,可又加上秋许就不行了?”
“不然呢?”夏期终于剥完了那把花生,一把扔进嘴里嚼吧,“阿愿如果没有变成我们,那七年前哪能和冬愿一样,这么简单就被打回妄洲?”
“拜托,阿愿虽然是人为制造而诞生的,但天道没有不认祂啊,不过待遇比极夜洲的差点,毕竟那个是真亲生。”
“嘻嘻~不过,现在应该都不太平了。”
姜涟清心下一沉,轻微蹙眉。
姜涟清:“为何?”
“因为阿愿已经集齐了四分之三,就差夏期了。”棠溪迟轻飘飘答道,“洲灵与洲受限于同种规则,但并不代表祂的影响只能留在当地。”
“云海倒灌,初日洲落雪,浮洲南棠狂风不息,紫极洲又一次的……王朝更迭。只有一件事不是祂做的。”
棠溪迟扶了一下额头:“祂又疼了,所以闹了点小动静出来,可这对人来说,就不是小动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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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涟清:“所以钟离既白去处理这些事了?”
“嗯哼,不过沧洲不用担心,毕竟是机关城,会飞天也很正常。初日洲也不用太担心,毕竟是医修最多的地方,医者仁心嘛,不会让普通人冻死的。浮洲……好吧,充分体现了一个洲没有集中势力的弊端。”
“总之,如果没有其他疑点的话,二位,我们出发吧。”棠溪迟拨弄铜钱的动作停下了。
“没有开玩笑,是真的没有更多时间可以思考了。”
没有更多时间了。
姜涟清垂眸,思绪万千。
九洲各地都有不同灾祸,祸源便是妄洲的阿愿,即便阿愿的怨念,看起来是那般合情合理……
阿愿没有机会了。她想。
阿愿再也没有机会得到拯救了。
*
这一切对章窈漪来说,太过魔幻了。
她最开始,只是听师尊的命令,来将她大逆不道的大师兄带回云上洲而已。
可在沧洲,那久违的,无法掌控事态走向的感觉告诉她,你还没有走遍九洲的资格,怎么敢领这种命的?
对,原先不该是她下云上洲的。
是她想下来。
云上洲的日子太寂寞了,抬眼望去,终日霜雪满山头,万籁俱寂。
若说那日子不好吗?其实不然。说那云上洲的师兄师姐们修了无情道,便冷漠至极吗?那更不是。
与外界所传不同。
云上洲是极其护短的。
具体表现在棠溪迟一声不吭就下云上洲,到头来给自己带了个小师妹回来就又摆摆手走了,还有很多师兄师姐和师尊公堂辨嘴。
而且云上洲并没有很多无情道,顶多是最初都试过无情道罢了。越早明白自己不合适,那破道所带来的痛楚就越轻,反之不敢想象。
所以,章窈漪完全想象不出来,她大师兄那样在无情道上天赋异禀之人,碎道之时,该有多疼呢?
她还没想清楚,各种事件接踵而至。
比起那些多有经验的哥哥姐姐,她格格不入,事实证明,岁月是无法跨越的鸿沟。
没有人与她共感。
或许是她还太幼稚吧,可她不想要阿姊留在那未曾见过的黄沙里。
可有更好的办法吗?
她一遍又一遍地问。
有让阿姊不用留在那里的办法吗?为什么偏偏是阿姊呢?
可最终,在看见棠溪迟那像是病到疯魔般平静的笑时,她突然觉得害怕了,一句都问不出来。
她入道仅有七年,在普通人里也还是个未及笄的孩子。可章窈漪就是看见了,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全都看见了。
她不知道她到底在为什么哀伤了。
是为了那个会蹲下来轻声哄她的阿姊,还是当初那个意气风发,说她适合修道的大师兄?
都有吧。
哀伤她那么善良温柔的阿姊,被秋许选中,日夜不歇地骚扰,还要被带去妄洲,被迫留在灾祸起源。
哀伤她那么无拘无束的师兄,被挚友之死绑住了,无情道尽毁,又马不停蹄修了新的道,要寻一个解决天下难的方法。
莫大的悲哀压得她要喘不过气了。
她还太小了,她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么多。可看见了,总比没看见好吧?
她想。
看见了,总比过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