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净被程英纵赶走了，走之前，程净看了眼程回手里的文件袋，他试图看清封皮上的那一行字，但被程回挡住了。


    程回跟程英纵之间有秘密，自己被排除在外......这让程净拧了下眉，不情不愿的离开了。


    占据半个平层的空旷大厅只剩程回一人，他微微垂着眼睫静立在那里，捏着文件的指尖因为太用力而泛白，似是害怕什么真相。


    监控里的程英纵看到这样的程回，被人牵住鼻子，受控于人的屈辱都骤然消了不少。


    “怎么？不敢知道了？”程英纵声音嘲弄。


    程回抬头，目光幽沉的盯着监控。


    程英纵吐一口气，笑出声，突然觉得这件事让程回知道，或许对他更有利。


    “你不就怀疑李碑的死是不是跟我有关吗？”程英纵说。


    程回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没错，他手里的文件封皮上的字是——贺兰农场李碑。


    时间是六年前，距离李碑车祸都还有三年！


    看到文件的第一眼，程回立马知道，程英纵早就关注并调查过李碑了。


    李碑，那可是贺兰念的父亲！


    程回不能不害怕，如果李碑的死真的跟程英纵有关，他都不敢想，贺兰念会怎么看待他......


    “你现在怀疑我杀了李碑......”程英纵呼了一口气，不知真假说，“就算我说我没杀他，你也不会相信的。”


    程回沉默着，程英纵这样的人！相信他？！！除非太平洋的水装满他脑子，要不全灌进程英纵脑子！


    “你相不相信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程英纵丝毫没有作为杀人嫌疑犯的紧张，他语气近乎调笑说，“这件事要是让贺兰念知道，你觉得她会不会怀疑？你觉得她第一反应会不会也跟你一样，认定人就是我杀的？！”


    程回的心猛地抽动了下，他又害怕又愤怒，几乎咬碎一口白牙。


    他现在跟程英纵证实这件事没有任何意义，就像程英纵说的，一旦贺兰念知道了这件事，她一定会率先怀疑程英纵！


    如果人真是程英纵杀的，他跟贺兰念大概再无可能了吧？


    “怎么？害怕了？害怕贺兰念永远不会接受你？”程英纵看着程回惊恐煞白的脸，愉悦的起身踱了几步，突地，他京剧变脸似的怒喝一声，“程回！还用我教你吗？！不过一个女人，什么办法得不到？！！”


    “认识、了解、暧昧、牵手、亲吻、确认关系......你脑子被驴踢了花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去追求一个女人？我教给你了什么？去抢！去夺啊！”


    “掠夺需要什么手段！你管她愿不愿意！你自己得到不就行了！你不是很想得到吗？！！”


    程回眼中闪过迷茫，很快又被理智占据，然后再是痛苦的迷茫......从小被灌输的掠夺的思想像基因深深嵌入他的身体，他用头脑正常的理智与之撕扯搏斗，筋疲力尽，几近虚脱。


    “不死心是吧？”看见程回痛苦的抱住了头，似还在苦苦挣扎，程英纵被彻底惹恼，厉声道，“我现在就让你彻底死心！！”


    程英纵从手机里调出一段录音，“程回，你好好听听，你自己在这深情大爱，那个女人可比你薄情理智多了！”


    ——“我跟程回不会结婚，所以不存在什么必定会结婚的结局。”


    ——“因为，我不喜欢他。”


    ......


    ——“就算母亲的爱情观影响了我，我也认为爱情是至高无上的，是可以让人抛弃一切去追求的，——但我，不喜欢程回啊......你让我怎么为他抛弃一切？”


    似是觉得刺激还不够，程英纵又调出另外一段录音。


    ——“姐姐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是不是喜欢程回？”


    ——“不是。”


    ......


    录音戛然而止，这一刻世界都安静了，程回表情空白的盯着虚空某处，灵魂似都已抽离。


    “程回，我最后再跟你说一次，乖乖跟我合作，我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否则，不仅贺兰念，你的母亲你也不会再见到！”


    程回神情麻木，没有丝毫反应。


    程英纵看不得一眼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怒吼道：“程回——”


    “我要确认。”


    程英纵的怒吼被程回虚弱缥缈的声音打断，程英纵没听清，不耐烦问：“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确认！！！”程回猛地抬头，视线死死绞住监控镜头，声音嘶哑大吼。


    “......”


    镜头下，程回双目赤红充血，仿佛万千痛苦的情绪涌向他大脑，压得他几乎目眦尽裂。


    即便最虐待程回的那几年，程英纵也从来没有在程回脸上看到这么崩溃到几乎承受不住的神情，好几秒，他都被镇住。


    “行，我便等着你彻底死心。”


    *


    京城的雨一路下到西北，雨势越来越猛。


    睡梦间，贺兰念总觉得有人盯着她，她努力挣开眼睛，真的在床边看到一道修长的身影，她还没来得及惊吓，被人用蛮力捂住嘴，隔着棉被压在了床上。


    “！！！”


    贺兰念先感受到的是浓厚的湿气......以及捂住她的那只湿漉漉的手！


    贺兰念心脏狂跳，她能感受到压着她的身体异常紧绷，似乎很生气，也因此蕴着巨大的力气，她惊魂未定挣扎，竟不能撼动他丝毫，反而扯得被子凌乱，潮湿的衣服紧紧贴上她的皮肤，她退无可退，被紧密的压在床榻。


    凌乱与窒息间，贺兰念无意捕捉到一缕熟悉的香水味，她颤着声音喊出：“程回？”


    压着她的身体骤然僵了下。


    无从考究这一刻自己怎样复杂的心情，知道来人是程回后，贺兰念心里先松了一口气。


    “程回”这两个字再进入她脑海，贺兰念情绪又开始无底线的下沉，沉到她几乎没有力气开口说话。


    好几秒，屋内昏暗安静，只能听到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贺兰念冷静下来，先想到本该睡在旁边的惜儿。


    “惜儿呢？”贺兰念推着程回的肩想起身，反被程回用头抵着肩，用力压了下去。


    程回的头埋在她颈间，呼吸沉重，默不作声。


    “......”


    程回现在的状态明显不正常，贺兰念真有点担心他把惜儿丢在哪里着凉，她声音不自觉拔高，带着恼意喊了一声：“程回！”


    灼烫的呼吸顿了一下，随后贺兰念感到程回的牙齿在她侧颈粗重的摩擦。


    他似恼极了，恨不得一口咬下去，把他澎湃汹涌不可压抑的感情全都顺着血管注入贺兰念的心脏。


    “你心里只有惜儿是不是！”程回声音沙哑嘶吼，他用了肯定的语气，似质问，又似恼恨。


    贺兰念：“......”


    “贺兰念，你真的好狠心！”他又恨又委屈，“我从京城飞回来找你，那里下雨，这里也下雨，我全身都湿透了！你怎么不关心我一下？！”


    “为什么贺兰念？”他抬起脸死死盯着她，瞠目欲裂，“你为什么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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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狠心！”程回哑声似祈求，“贺兰念，你不能对我这么狠心......我会活不下去的......”


    ......


    看着程回湿红的眼眶，平生第一次，贺兰念真真切切感受到何为心如刀绞，疼的她眼前发晕，头脑昏胀，已听不清程回的祈求。


    “可是程回，是你们在向我索要东西，是你们在逼我！”贺兰念同样声音嘶哑，“我不可以选择吗？我只能选择你吗？你知道我选择你，我要失去什么吗？”


    贺兰念神情麻木，眼神空洞没有焦点，声线平直道出：“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你带着目的接近我，不是想要葡萄园——”


    “是！我是来收葡萄园的！”程回眼中不断涌出无数长年累月深重的痛苦，“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收购葡萄园吗？”


    程回这段话的信息还未在贺兰念大脑整合完整，她的第六感先出现排斥，她的直觉先一步告诉她，程回接下来说出口的话，会让她动摇......


    “我不想知道——”


    贺兰念的声音被程回打断。


    “因为程英纵拿我母亲威胁我！程英纵是个疯子！我妈妈被他折磨疯了......如果我不救她出来，她会死的。”程回几乎病态的双手抱住贺兰念的头，“贺兰念，你跟我走好不好？我们去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永远都在一起，好不好？”


    心脏再次传来剧痛，贺兰念的眼眶几乎瞬间红了，酸胀的情绪汹涌的涌向她心头，她憋着想要痛哭的情绪，强压下所有情绪，说：“不好。”


    程回的身体僵住。


    “程回，你说的这些，都跟我没有关系。”贺兰念克制住喉间的哽咽，“你想救你的母亲，就让我来承担代价吗？”


    贺兰念知道她这句话有多么薄情冷漠，程回大概被她伤到了吧，他的呼吸都冷起来。


    缓缓地、缓缓地，程回从贺兰念身上起来，神情阴沉到让人不寒而栗。


    他扭曲的脸上挤出一抹笑，静静看着贺兰念，看得人脊背发寒。


    像是反驳谁的什么前话，程回阴诡着一张脸，似说誓言般开口，“贺兰念，我们会结婚，这个结局，谁都不能改变。”


    他咬字很重，在寂静的夜里清晰的能贯穿人的耳膜，“不管你接不接受。”


    “.........”


    程回离开许久，贺兰念提到嗓子眼的心脏重重落地，又顷刻间摔得血肉模糊。


    洇进被子里的潮气久久不散，贺兰念把自己蜷缩在床上，疼得几近全身麻痹。


    惜儿......她还有惜儿......


    想到惜儿，贺兰念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客厅，看到沙发上一个小小的身影。


    贺兰念走过去，怔愣的看着惜儿身上盖得平平整整，甚至掖着角的被子。


    慢慢蹲下，双手抱膝，贺兰念把脸放在膝上，出神的看着熟睡的惜儿。


    程回的话一直在她脑海挥之不去，她说他是为了救她母亲才必须收购葡萄园，他的母亲被折磨疯了，可能会死......


    “惜儿，你说这个世界上有灵魂吗？”她顿了一下，自言自语着，“我希望有。可是，如果有的话，我把爸爸的葡萄园卖掉，他看见，会很难过吧？”


    “毕竟，他经历那么多困难，都不舍得放弃这个葡萄园......”


    “他们，应该都没有离开这个家，对吧？”贺兰念眼眶慢慢浸出水珠，“可是惜儿，我好像快守不住这个家了......我该怎么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