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火种北去,不点自明
作品:《僵尸王朝之九叔归来》 极北的寒风如利刃刮过冰原,卷起漫天碎雪,却吹不散那刺骨的死寂。
九叔就站在这片死寂的中央,褴褛的衣衫下,身躯如一杆标枪,直指苍穹。
在他面前,广阔的冰层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质感,仿佛一面尘封的古镜,镜面之下,一座巨大的石碑虚影倒悬其中。
那碑影古朴苍凉,纹路与义庄后院那块无名碑如出一辙,却通体空白,像是在等待一个名字,一个足以压塌万古青天的名字。
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九叔身侧,身披蓑衣,手持长篙,正是那冥河艄公。
他脚踏冰面,却如履平地,声音像是从亘古的幽冥中传来:“此为道根归源之所,万民愿力汇流之极。碑成之日,便是你证道之时。”
他顿了顿,枯槁的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但碑上若刻一名,人间万家符火,皆为你一人之光所夺,从此熄灭。”
九叔心口那凤凰灼痕微微发烫,他感受着自南方千万里地脉深处,正有一股股细微却磅礴的力量汇聚而来,源源不断地注入这冰下虚影。
那是他沿途撒下的符道种子,如今竟成了催生这证道之碑的养料。
他缓缓抬眼,目光清冷如冰,嘴角却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谁要刻名字?”
他往前踏出一步,声音不大,却震得周遭风雪为之一滞。
“我来,是为毁碑。”
与此同时,千万里之外的岭南疫村。
文才与秋生正目瞪口呆地看着村口那棵老槐树。
子时已至,阴风卷地,三具刚从乱葬岗爬出的腐尸正步履蹒跚地逼近村子,可怖的尸气几乎凝成实质。
然而,就在它们踏入村口三丈范围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堆积在老槐树下,由村民们用最朴拙的方式绘制的符纸,竟一张张无火自燃!
有的只是随手抓的黄纸,有的甚至是孩童用灶灰在竹片上的涂鸦,此刻却尽数腾起三尺高的幽蓝色火焰。
那火焰没有温度,却仿佛是世间一切阴邪的克星,三具腐尸发出一阵凄厉的哀嚎,竟被烧得节节败退,身上冒出阵阵黑烟。
秋生握着桃木剑的手在微微颤抖,他喉结滚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没、没人点火……是符自己烧的?”
文才的目光却死死盯着那片跃动的蓝色火焰,眼中渐渐蒙上了一层水汽,两行热泪毫无征兆地滑落。
他想起了师父离去前那落寞的背影,想起了师父无数次在灯下告诫他们的话。
“师父说‘信到深处自生光’,原来不是比喻……”他哽咽着,声音里带着巨大的震撼和悲怆,“是真的……是真的啊!”
这世间,真的有一群人,用最卑微的信仰,点燃了神迹。
秋生猛地惊醒,他一把抓住文才,从怀中掏出那张早已被汗水浸透的羊皮地图。
地图上,他们一路行来标记的九处古阴穴,此刻竟隐隐泛起微光,连成一条贯穿南北的线。
而最北端,那最后一个光点所在的位置,正是九叔失踪前所指的极北之地。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闪电般击中了文才,他浑身一颤,脸色瞬间煞白。
“我们……我们错了……”他喃喃自语,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不是我们在找师父……是我们每画一道符,每教一个村民,都是在为那座大阵添砖加瓦!我们……我们在把他往绝路上推!”
那汇聚而去的,不是寻人的信标,而是献祭的能量!
秋生心头巨震,他看着地图上那条越来越亮的光带,也明白了这其中的恐怖关联。
他握紧了手中的桃木剑,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咬牙道:“可若不画,眼前的尸祸更重!这满村的百姓怎么办?”
这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救人,就要害师父。
保师父,就要眼睁睁看着万民遭殃。
二人对视良久,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痛苦、挣扎,以及最后的决绝。
“继续画!”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吼了出来。
“画遍所有应画之处!”秋生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嘶哑,“但最后一笔——留空!”
极北冰渊。
九叔盘膝而坐,双掌贴在冰面之上。
他要做的,不是顺应这股力量证道成神,而是反其道而行之。
他要以自身为熔炉,以凤凰心火为引,将这汇聚而来的地脉愿力强行逆转,化解,将其重新反哺于天地之间,令这座虚碑永无凝实之日!
然而,就在他心神沉定,即将引导那股力量的瞬间,胸口的凤凰灼痕毫无征预兆地爆发出一团刺目的炽光!
仿佛有亿万道声音同时在他脑海中炸响!
那不是惊雷,不是轰鸣,而是无数凡人最真挚的念头。
“九叔保佑,俺家娃儿的病快点好……”
“林道长在上,求求您让这鬼天气过去,庄稼能有个好收成……”
“九叔,九叔……我看不见,但您画的符,摸着是暖的……”
孩童念诵的歌谣、老农田垄间的祷词、盲女哼唱的小调、无数人在绝望中燃起的那一撮香火……亿万生灵在危难中呼唤“九叔”这两个字时产生的信仰洪流,此刻跨越了时空,穿透了地脉,如决堤的江海,疯狂地涌向冰下的虚碑!
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强行在碑上,凝出“林凤娇”这三个字!
“噗!”
九叔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剧烈摇晃。
他想毁碑,可天下苍生却要为他立碑!
他想做人,可这人间愿力却要推他成神!
“没用的。”冥河艄公的声音幽幽响起,带着一丝怜悯,“你种下的因,结出的果。你不愿为神,可人心要你成神。林凤娇,这一劫,不在外,而在你心中那丝‘被记得’的贪念。”
九叔死死咬住牙关,以勘破虚妄的道心强行对抗这股信仰潮汐,额角青筋暴起,一滴滴血珠从毛孔中渗出,瞬间又被寒风冻成冰晶。
贪念?他何曾有过成神的贪念?
可艄公的话,却如一根毒刺,精准地扎进了他道心最深处。
他救人,是为本心,可当听到那一声声“九叔保佑”时,心中那份被认可、被铭记的慰藉,难道是假的吗?
就在他心神动摇的一刹那,冰下的虚碑猛然一震。
碑面底部,一丝极淡的墨痕,悄然浮现。
那墨痕很浅,却如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笔,带着不容置疑的规则之力,缓缓勾勒出一个笔画的起手。
仿佛有一支看不见的巨笔,已然落下了。
这一刻,林凤娇终于明白,他要毁的,从来不是眼前这座冰下虚碑,而是心中那座,由万家香火与一丝私念共同铸就的,名为“林凤娇”的碑。
那才是真正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