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发向四周炸开，蓝色的眼睛中，有血管在随着触手的收缩不断蔓延。


    小八一直都是一副憨憨的样子，李鹤从未见过小八这般凶残的样子。


    “小八？小八？”


    小八没有回应，像一只原始海怪那样低吼着绞杀。


    李鹤明白小八是为了他而进攻，也是为了他陷入了海怪的原始杀欲。


    他抱紧了那紧绷的触手，又惊喜又害怕，就像是含了一颗酸糖，他不会因为酸而哭，也品尝不到甜的快乐。


    他只得祈祷着小八的神智不要这么早被海怪夺去。


    詹姆斯抓紧了盖着标本的布。


    “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你确定要杀它？”


    李祥没有理会詹姆斯，熟练地安装好支架，把枪架在了标本展示台上。


    “李祥!!!”


    黑黢黢的枪口对准了绞杀成一团的“青蛙”和章鱼。


    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抚上枪体，扣下了扳机。


    子弹在空气中穿梭的声音变成蚂蚁啃食着他，感觉到痛感的一瞬间，李鹤立刻把小八往后拖。


    可是晚了，几乎是同一时刻，子弹飞入肉中的噗叽声在他的耳膜上炸裂。


    温热的血溅到了他和小八身上。


    弗洛格的头上开了一个小洞，汩汩冒着血，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小章鱼舔了舔身上的血，慢慢恢复了原型，摸着身上的血茫然地看着他。


    “小鹤？”


    李鹤立刻抹掉糊在眼睛上的血，把小八护在了身后，只见大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


    姐姐和詹姆斯半蹲在标本中间。


    “李祥，你果然没有杀了它。”


    詹姆斯不知在兴奋什么，满眼星星地看着李祥。


    李祥强压着嘴角，装作不在意地去压耳机，脸色一下白了起来。


    “快走，AAA在往这边来。”


    “姐姐？你在干什么？”


    “我往那秃顶老头身上装了个窃听器。”


    “我不是说这个。”


    他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弗洛格先生。


    “说来话长，但我也想让那只小章鱼多活一段时间，不想那么早把它交给海怪的兽性。”


    “你是说减少杀戮可以延缓……呜——”


    姐姐的黑色手套一下子捂到了他的嘴上，“你的话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多了？先走了，咱们可不能碰到AAA先生，到了船上我再跟你解释。”


    咕叽咕叽。


    李鹤立刻停止了在姐姐怀里挣扎，仔细分辨着那奇怪的声音。


    像是血肉在生长，又像是血肉在撕裂。


    他猛地朝声音来源的看去，只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弗洛格先生头上的洞似乎比刚才要大了一些。


    “快走，他们已经快靠近海岸了。”


    詹姆斯紧张地盯着屏幕上那个缓缓移动的小红点，麻利地收起工具拉着姐姐冲出了门。


    “小鹤？”


    是错觉吗？


    他揉了揉眼睛，不再细想，转头跟着小八奔了出去。


    走廊上静静的，空无一人，显得窗外柴火燃烧的噼啪声格外刺耳。


    李鹤试图睁大眼睛，辨别那火光中是否有人影，可这样做除了刺痛他的眼睛外，没有任何用处。


    小八似是看懂了他想干什么，边跑边伸出了触手，就在那触手靠近窗户把手时，被一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握住了。


    “你是想变成烤章鱼吗？”


    只见小鹤的姐姐紧紧握着它，黑色的眼睛捕食者似的眯了起开，它本能感到害怕，吞吞吐吐道：“我只是想救……”


    “救？我和詹姆斯溜进来的时候这个柴火堆救已经在烧了。不论你想救什么生物，这会儿它都已经烧成碳了。”


    “可万一……啊!”


    小八眼神恍惚地眨了眨眼，突然尖叫一声闭上了嘴。整个怪被姐姐找准机会抱起，从二楼扔了下去。


    他飞速跑到了窗前，只见小八在堆满枯草的马车上蛄蛹着。


    “这么宝贝干什么？海怪从二楼落下去连骨折都不会。你是想继续试图在那火里找活物然后被我踹下去，还是自己乖乖下去。”


    他知道姐姐说的是事实，但他还是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燃烧的柴火堆，捕捉到高跟鞋飞来声音的一瞬间，他立刻打开窗户乖乖翻了下去。


    詹姆斯架着马车在小丘间飞驰着，海岸线和一艘艘大船逐渐步入视野。


    “李祥，AAA来得太突然了，安妮还没到。”詹姆斯有些慌着喊道。


    姐姐少见的没有回怼詹姆斯，坐在杂草上皱起了眉头。


    他站到姐姐和詹姆斯中间，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好姐姐，你能透露一下你原本是怎么计划的吗？”


    “安妮是这个小岛的原住民，”姐姐解释完又有些烦躁，“今天晚上她会开着小型侦查船来接我们。可谁知AAA那家伙突然来了，咱们怎么回去？”


    “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好弟弟，你脑子进水了吗？那种古董船咱们几个人怎么可能开得起来？”


    “不是几个人。”


    小丘散去，沙滩在眼前展开。


    一群穿着仆人服装的人抬头朝他们看来。


    李鹤翻身下了马车，敲了敲长满藤壶的船体，“我们要离开这个小岛。你们想离开这个岛就跟上来，不想走就继续留下。”


    人群里静静的，让他的话隐形得如同空气。


    “我想跟过去，但我怕这样做不对。”


    李鹤认出了那个戴眼镜的小男仆，“你喜欢吗？”他指了指小男仆厚厚的眼镜和暗色衣服。


    “我不喜欢。我不喜欢看《捕手手册》上那些我记不住的文字，我喜欢看大海;可弗洛格先生说看大海发呆是浪费时间;我不喜欢穿暗色衣服，我喜欢五颜六色的衣服，可弗洛格先生说这样不符合规矩。”


    “没有什么对不对的。爱自己所爱，作自己的好孩子。”


    他拽下小八脖子上恶毒的项圈，狠狠扔进了海里。


    小男仆深吸一口起，撕掉了灰扑扑的外套，大步向船奔去。


    人群中也倒吸了一口气。


    那灰扑扑的衣服被猛烈的海风卷到了天上，露出了男仆炫彩得如同致幻蘑菇似的衣服。


    仆人们看着那炫彩的小点，越来越多的人跟了上去。


    看着那些上船的人，李鹤觉得鼻头酸酸的。


    他知道，这是看到生命新生的喜悦。


    “小鹤。”


    小八轻轻唤着，用双臂抱紧了他，顺带用触手卷起詹姆斯和姐姐，攀到了船上。


    硕大的古董船在一行人的操控下，很快开动起来。


    “好弟弟，我还以为你是半个哑巴，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姐姐拍着他的背，饶有兴趣得看着船上跟过来的仆人。


    “不是我厉害，多亏了小八。”


    “你在莫名其妙说什么？”自家弟弟的思维从小就让人捉摸不透，李祥习以为常地耸了耸肩，“我知道你担心那些留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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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担心，安妮会来处理的。”


    他望着越来越远的沙滩，敷衍地点了点头。谁知姐姐猫头鹰似的扭过了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眼睛。


    “你是在为那个小安娜伤心吗？我没有看见她在人群中。”


    “我才没有担心。”


    李鹤立刻扭过了头。


    我只是希望小安娜再次在我耳边破口大骂“混蛋异邦人”。


    “混蛋异邦人——”


    李鹤拍了拍头，想把这讨厌的幻听赶出脑子，谁知小八兴奋地跳到了围栏上。


    “小鹤，你看!!!”


    小丘间，沙滩上，有两个小黑点在全速奔向海洋。


    小黑点和那不真实的声音渐渐明晰，他听到了小安娜洪亮的声音和小凯文闪亮的金发。


    小安娜牵着小凯文的手，在海风中奔跑着。


    小八伸出触手，将他们卷起。


    触手带着两个孩子划过刚下过雨的天空，彩虹映在了他们身上。


    小女孩兴奋地朝他招着手。


    就像是一只振翅高飞的五彩小鹦鹉。


    银色的手套拍落了从天而降的鸟毛，银靴踏在楼梯上，哒哒声在空无一人的宅子里回响着。


    “弗洛格，别装死了，我知道你在这里。”


    一只全身沾着血的青蛙从暗处跳了出来，渐渐变宽，变长，变成了一个胖胖的人。


    弗洛格先生站在弗洛格的尸体旁，长长舒了口气。


    “那黑发小子差点就发现我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AAA扎在脖子上的注射剂——满满一管海怪液抑制剂。


    “AAA，这种计量的注射剂真的有可能害死我的。”


    “你以为我回来是干什么的？”


    弗洛格先生的眼睛恐惧地凸了出来，“你不能这么干，我帮你抓捕你指定的人鱼。”


    “弗洛格，你太贪婪了。你看看你，自己都变成什么样了？你染上的海怪液太多了，你这个样子像是人类吗？我都说了，李鹤不能动。你在毁掉我的成果。”


    “我……我会帮你抓指定的人鱼。”


    “李鹤就是用来接替你的。”


    针管中的液体空了，一只巨大的青蛙倒在了地上。


    AAA撇了撇旁边的人形弗洛格先生，打了个响指。


    黑暗中，芯片星星似的闪烁着。


    无数穿着银色制服的章鱼涌了出来，啃食着地下室的标本和人形弗洛格。


    小章鱼兴奋地伸着八条触手，让没成年的仆人滑着滑梯。


    “我还可以这样，这样，这样……”


    刚才还板着脸的孩子们，立刻围着小八的触手打成了一片。


    他耐心等到最后一个孩子从小八触手上滑下，不由分说地拽着小八走向船舱。


    “小鹤，发生什么事了？”


    明明刚离开那个死气沉沉的岛，小鹤怎么这么严肃？


    小鹤沉默地打开了舱门，握着它触手的手出了一层薄汗。


    “好弟弟，你要找我和詹姆斯谈些什么。”


    小鹤的姐姐伸了个懒腰，顺带踢上了舱门。


    “姐姐，小型侦查船只有四个位置。你和詹姆斯，安妮占了三个位置。”


    “那是当然。”


    “所以，姐姐，当时在地下室你是想杀了小八吗？”


    它虽然没反应过来，但本能地抓紧了小鹤。


    只见小鹤姐姐脸上的随意感消失了，露出了小鹤捕猎时才会有的兴奋表情。


    “好弟弟，我们来谈一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