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1号人鱼说话了？”


    “真好听，不愧是人鱼。”


    “……”


    旁边的人类带着笑赞美着。


    “变态人类！这哪里美了？”小八内心嚎叫着。


    泪，瞬间炸了出来。


    人鱼漂亮的银色眉毛皱成了一团，“那你为什么不吃……”


    那银色的眼睛空灵着没有聚焦，似是在自问自答。


    吃了他，卵需要那个人类血肉的滋养。


    吃了他，这样你脑子里的杰西就会闭嘴了。


    吃了他……


    吃了它对你有好处。


    脑子深处的声音附和着人鱼，冷汗顺着脖子流下，它不由自主地吞咽着。


    哗啦啦。


    小八眼睛抖了抖，这水花溅起的声音一下把它的理智拉回来一半。


    饲养员把一桶海鲜倒入了人鱼池中。


    一只巴掌大的小章鱼夹在一群小银鱼里滑入水中。


    小章鱼那蒙着灰色的眼睛直刺它的大脑。


    呆滞，无光……


    妈妈死时的眼睛也是这样的。


    它不想让小鹤和闪着光的黑色眼睛变成这样。


    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急促，它握紧了拳;指甲刺入掌心，像是扣上的锁。


    李鹤有些担心小八留下在人鱼堆中会吓出原型，听饲养员组长讲话的注意力慢慢涣散，飘到了人鱼池上空。


    瞬间，组长的讲话声消失了，冷汗浸满了他的掌心。


    一条银色的人鱼把半个身子覆盖在了小八上方，好像随时要吞了它。


    这场景他见怪不怪了。


    让他惊讶的是小八主动薅着人鱼的头发，人鱼眨着水灵灵的银色大眼睛，无辜至极。


    砰！


    人鱼被小八一脚踹入了水池中，抱成银色的一团蜷缩在池底，说什么也不肯出来了。


    “李鹤，你这搭档挺能干啊！那可是逃跑惯犯521号，大家都不怎么敢惹它。”


    组长像发现人才似的，大步走向小八。


    小八的胸口不正常地大幅度起伏着，李鹤见状先组长一步跑到了小八面前，压低声音道：“你怎么回事?你不是怕人鱼吗？”


    “小鹤?”那无聚焦的眼睛流着泪看了过来，小八毫无征兆地抱紧了他，“我和它们不一样，不一样；我和它们不一样;我和它们不一样！！！”


    小八不知怎么了，做梦似的呓语着。


    李鹤的双手悬在半空中无处安放，被小八弄得一头雾水，但还是顺着这胡言乱语道：“我知道。”


    “嗯。”


    小八紧绷的身体随着气若游丝的声音放松下来，像是夜晚被梦魇折磨的孩子，听到亲人的声音后重新呢喃着进入了梦乡。


    “里德先生！您和李鹤都很有管理人鱼的天赋嘛！你们有没有长期留在人鱼饲养室的打算?”


    听着组长激动的声音，小八冒着鼻涕泡从他怀里抬起了头，像是听到什么死刑判决似的踉跄后退着。


    让羊在狼家门口当保安，那简直比死刑还恐怖。


    李鹤捂着额头挡在了小八面前，思索着该怎么拒绝这热情过头的组长。


    饲养室下班的铃声响了，一群穿着银色制服的饲养员提着装满土豆的桶夹着大包的压缩饼干有说有笑地从他们身边经过。


    看着那土豆和压缩饼干，李鹤的手立刻从额头上滑落，看向了组长，“这是现在饲养员的员工福利吗？”


    “人鱼讨厌吃土豆，每天剩下的土豆饲料我们就让员工自己带回家了。最近内部资金紧缺，再加上最近食物物价暴涨，我们正好把一部分工资折合成土豆和压缩饼干发给员工，这样两全其美。”


    “我们打算在这里长期干。”


    霎时，李鹤感觉小八在后面快把自己的衣服拽下来了。


    “人鱼饲养室欢迎你们！我们正愁人鱼没人抓呢。”


    刺啦——


    李鹤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外套下摆撕裂的声音。


    组长的脸颊抽动了一下，当做没听见，尴尬地笑了笑。


    “就算我和小八来工作了，也不能完全杜绝人鱼逃跑的现象。”李鹤皱着眉扫视了一圈周围几乎爆满的池子，“为什么你们明明管不了这么多人鱼，但还要不停地抓?”


    “上层怎么要求，我们就怎么办。”


    这时，又有一只人鱼嘶吼着，用尾巴抽开围过来的饲养员，撞着玻璃，试图逃脱。


    李鹤清了清嗓子顺势道：“这里缺少一个安保部门，您介不介意我们带一些信得过的人一起过来工作。”


    旁边的玻璃倏地碎了，饲养员们惨叫着躺在地上，无助地看着人鱼远去了。


    组长擦了擦汗，用胖胖的身躯挡住了他的视线，尴尬道：“你也看到了，我们这里的状况惨不忍睹，没怎么有捕手愿意来这个部门。你带着人放开做，压缩饼干和土豆管够；只要防止那些长着尾巴的祖宗逃跑，你做什么都行！！！”


    组长和饲养员们消失在大门的那一刹那，李鹤的衣服下摆被撕了下来。


    “你让我到这里来上班?人鱼比人类还恐怖！！”


    小八当着他的面把衣服下摆撕了个粉碎，好像恨不得撕碎的是他的身体。


    他后退了几步，免得小八真扑过来，“类海怪们可以自己工作养活自己了。最好的捕食者可是以猎物的形态出现。‘抓人鱼’和‘捕猎’没什么区别，给他们稍加培训他们就能做到了。再说了，就算人鱼察觉到他们的不对劲，也不会有人相信人鱼的‘胡言乱语’的。啊——”


    小八挂着鼻涕眼泪朝他飞扑过来。


    脊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李鹤身上挂着死沉的小八倒在了地上，他及时双手撑地，才没被它拖着掉到人鱼池中。


    “你他妈——”


    “谢谢你——谢谢你小鹤！谢谢你没像其他人类那样杀他们，我还以为你早就不耐烦要杀了它们呢。你真好！！！”


    嘴唇翕动着，他没有再骂下去。


    头突然脱力般垂下了。


    干涩的眼睛里，少见得湿润起来。


    他到现在也想杀了它们。


    这样能一劳永逸。


    大灰狼为了捕捉小白兔，把小白兔从狐狸嘴中抢了出来。


    可是小白兔以为大灰狼是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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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小白兔傻傻地蹦跳向大灰狼，却不知道自己的把整个生命都献了出去。


    这没什么不对，这只是捕猎的策略罢了，李鹤想。


    可此刻，脑里的海怪透过他的眼看着胸前趴着那毛茸茸的红发，呜呜叫着缩成了一团，说什么也不肯下嘴了。


    脑里的海怪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疯狂地在他的脑子里刨地，疏散着突如其来的烦闷。


    头被里面被海怪抓得难受极了，李鹤迫切地想摆脱这难受的感觉。他一掌按在了小八的脸上，试图推开这制造难受感觉的源头。


    小八笑着擦着眼泪抬起了头，误把他推开它的手当成伸给它的手握住了，顺便把他拉了起来。


    他的心脏连带着眼球在震颤，感觉更加难受了。


    黑色的眼睛左看，右看，越看越低，最后盯向了地面。


    他瞬间有些不敢去看小八，哪怕是随着步调上下抖动的呆毛。


    李鹤顺从地被小八拉着往前走着，冷汗顺着脖子流下，胳膊上银色的袖子随着步调一晃一晃的，提醒着他要干什么。


    “杀了那个叫小八的海怪。”


    全身那久经训练的细胞和脑中的海怪一同喊道。


    可是……


    李鹤抬起了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小八的呆毛；只觉得胸前小八的泪渍是那么暖，眉毛瞬间紧皱。


    他立刻咬住了嘴唇，没有让哭声逃逸。


    可是，猎物已经不怕我了。


    面对着信徒小白兔，神明大灰狼还能下得去嘴吗?


    幼稚的孩子努力思索着。


    抱着一摞挡住脸的资料，詹姆斯边走边整理着制服领子，敲响了李颜办公室的门。


    “最近人鱼海怪盗窃案查得怎么样了?”


    李颜推开桌子上摞成山的资料，直接开门见山道。


    詹姆斯从怀里抽出一份资料放到了桌上。


    李颜看着资料，脸一会儿清，一会儿白;最后把资料倒扣在了桌上，掐着人中看向了詹姆斯，“偷那么多海怪和人鱼就为了干这事啊，这倒是无伤大雅，等他偷地数量多了咱们再整治他。听说，那地方最近也有居民失踪?他会不会也把居民……”


    “他会不会用对待海怪人鱼的方式对待那些居民我还没有调查清楚，但是那些居民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类了，它们变异出了海怪的特征。”


    “那就不用管了。等等，”李颜突然撑桌站了起来，“派李鹤和小八去调查！以李鹤的能力，绝对能让这盗贼绳之以法的;以这盗贼的能力，小八绝对回不来了。这是一石二鸟的事情，还是快点把这盗贼抓起来吧，毕竟最近食物又少了；而且，AAA先生那边又催我了。”


    听见“AAA”，詹姆斯眉间迅速皱了一下，但马上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知道了。”


    他照常恭敬地低着头关上了门。


    门关上的瞬间，他倏地抬起了头，熟练地避开摄像头狂奔起来。


    文件哗啦啦地撒了一路。


    他越跑越快，最后干脆直接扔掉了文件，掏出手机，按下了那个前面带着心的联系人。


    “李祥，咱们需要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