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


    小八湿漉漉的触手点了点他手里那张破破烂烂的地图，倏地收起了触手。


    在空中一滞，李鹤掷地有声地砸到了地上。


    “你下次能把我轻轻放下来吗。”


    尾椎骨不妙地疼了起来，但这疼痛和耳朵处的折磨相比算不了什么。


    第一个目标的地点在闹市区。


    还没来得即抬头确认对应的门牌号，滴滴的车声，人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就把他压得低下了头。


    要命的是一个商场门前的工作人员在拿着麦克风搞促销活动。


    蚁群一下子围攻过来。


    他果断地用双手抱紧了胳膊。


    “我好像看到目标的巢穴啦，咱们抓了它之后要怎么做？”


    小八那家伙跳到了垃圾桶上，踮着脚朝小巷墙外看去，身体跟着呼啸而过的汽车一扭一扭的。


    尾椎骨处的疼痛一阵接着一阵，看着小八那未收回去的触手尖，李鹤看着自己可怜的两只手臂，嫉妒得一时忘了回答。


    “小鹤？”


    “怎么抓海鲜就怎么抓它。之后就把它送到白房子里去，我小时候当过人鱼饲养员，有饲养经验。快趴下——”


    “嗯？那车怎么一闪一闪的？啊——”


    他一把扑向了小八，忍着海怪死沉的体重抱着小八在地上滚了几圈，躲藏到了巨大的垃圾桶后。


    “小鹤，你突然发什么神经——呜——”


    捂住了小八机关枪似的嘴，他屏住呼吸，紧张地把头探出了一点。


    一辆警车快速地驶过了小巷。


    似是察觉到他屏住了呼吸，贴在他胸前的小八也自动安静下来。


    红蓝交错的光随着刺耳的鸣笛声消失了，小巷又恢复了以往的灰色。


    拍了拍学着他憋气的海怪，他松开了小八。


    “健康的人类可不会在陆地上把自己憋死。”


    “那你憋气干什么？我还以为有危险了呢！那些车上的人也穿了一身银，你们明明是同类！”


    “算是同行吧。但是不能让他们看到我在蹲点，这让他们看到海怪在捕食没什么区别。”


    “他们辨别能力真差，连这都分不清，平时捕猎应该经常空手而归吧。”


    忍着笑，他把食指放到了小八的唇上。


    “嘘——”


    薄薄的墙外，传来了一个尖锐的女声。


    “每到傍晚，那个黑影都会出现。有一次它还抓伤了我的女儿。我数不清这是多少次了。这次请你们一定要抓住它。”


    随之而来的是签字笔划过纸面的莎莎声和一个沉稳的中年妇女的声音。


    “好的，女士。”


    “妈妈，阿姨，你们为什么要抓它？它不是坏人，它是爸爸呀，爸爸说过下班要带我去看电影的。爸爸来接我啦！”


    “你在说什么？你爸爸上个月已经……”


    那尖锐的女声渐渐小了下去，随后一阵压抑的哭声传了过来。


    “安心吧，女士，我们一定会抓住那个黑影的。”


    “小八，听到了吗？咱们要守到傍晚，并且先警察一步抓住它。小八？”


    他刚想去转头去敲那走神的小八，一块湿漉漉的西瓜皮就怼到了他的胸前。


    “吃！”


    还好他躲得快，要不然现在那带着馊味的西瓜皮就已经在他嘴里了。


    往后退了几步，李鹤谨慎地观察起了行为古怪的小八。


    只见那小八已经半个身子埋到了垃圾堆中，手里抓着半个鸭架，嘴里叼着一个鸡腿，头上顶着半块香蕉皮，红色的睫毛忽闪来忽闪去，茫然地看着他。


    “待到傍晚？好呀！！！”


    狗是一种短命但稀有的可爱物种。


    姐姐刚工作时，曾花光了五个月的工资买了一只品种名为哈士奇的狗。


    可养了那只狗后，姐姐变得更暴躁了，天天拿他来扎针。


    那时他只觉得姐姐好不知满足，养了这么可爱的东西怎么能暴躁成这样？


    看着才过了一分钟就沾了满身垃圾的小八朝自己挪来，他顺间理解了姐姐。


    “人类没有食腐的习惯。”


    “真是可惜，你们陆地上生物的味道很好。”


    “……”


    捂住脸往一边挪了挪，看着手缝中高高悬挂的太阳，他默数起来，从未这么期盼过傍晚的降临。


    “一，二，三……”


    他能怎么办，这只是一只海怪。


    “两万一千六百，两万一千六百零一，两万一千六百零二。”


    摸着黑跳了起来，李鹤径直走向还在吃垃圾的小八，拿着小刀在小八皮肤上割开一条口子。


    “人类！你演都不演了！？”


    他用力喊着，盖过海怪那带着哭腔的尖锐暴鸣，以毒攻毒地缓解着耳朵的痛苦。


    “你的血可以吸引它来。”


    打开缠在脖子上的触手，李鹤费力地把小八塞到嘴里的胳膊揪了出来，在空中晃着让血腥味随着风弥漫开来。


    “你就是想杀我，你为什么不用刀戳你自己？”


    “我又没有卵。”


    “你，你是说因为这个卵袋，我才被这么多海怪追？”


    “……”


    “我很好奇你自己是怎么在海里长这么大的。”


    手里倏地空了，耳边石头碎裂的声音炸起。


    灰尘逐渐稀疏，他隐隐约约看到了两个扭打在一起的影子。


    “走……电影……走吧……我来……接……电影……”


    那苍白的生物发出了奇怪的叫声，但它全身被小八的触手死死困着，只能对着小八的喉咙喷唾沫。


    “小八，这样保持住。”


    忽略了那讨厌的腐臭，他在垃圾桶里翻着能把那生物敲晕的东西。


    但这似乎是专用的厨余垃圾桶，他把垃圾全倒了出来也没找到一个趁手的武器。


    “小鹤，你快点！他的牙会变长！！啊啊啊啊啊！”


    抄起一个被啃了一半的羊腿，他用尽全力朝那苍白的生物夯去。


    “你是故意那么慢的吗？”


    小八一把拿过地上的羊腿，瞪着他咬断了。


    摸了摸凉嗖嗖的脖子，他装作没听见，若无其事地抬起了那生物的腿。


    砰！


    一束强光照进了眼睛里，他瞬间被蚂蚁吞噬了。


    “呜——爸爸！你们——放开我爸爸！”


    一个还没有他膝盖高的小女孩颤抖地举着手电筒，原地嚎啕大哭起来。


    “电影……电影……”


    那生物奇迹般地醒了过来，喷着唾沫爬向小女孩。


    “小八,快弄晕它！”


    他费力地压住那生物的下半身，可是那生物和打了鸡血一样，浑身充满了力气，差点把他甩飞。


    “电影？它还记得要带她去看电影……”


    “小八！！！”


    失神嘟囔的小八连忙拍了拍头，用触手往那生物的后脑勺上敲去。


    终于安静了。


    还没来得及坐到地上，一声并不算大的声音又让蚂蚁爬满了全身。


    “小鹤，我现在是杰西还是小八？”


    小八的嘴唇抿了起来，眉毛皱在了一起，好像下一秒就会像旁边那小女孩那样嚎啕大哭。


    “我……我……”


    警车的声音响彻了小巷。


    李鹤连忙抱起地上的生物往小八怀里一扔，把呜咽的小八推向了垃圾桶后；就在他想躲进去时，又一束强光打了过来。


    “是你啊。”


    沉稳的女中音在背后响起。


    “别出来。你一会儿找机会把它带回回去，我随后就回去。”


    快速地朝垃圾桶小声嘟囔了一句，李鹤用手挡着眼睛慢慢转过了头。


    刚转过头，他的手腕上就多了一条冰凉的铁环。


    “你就不该从管控中心里出来。怎么，你想杀人了？”


    詹姆斯抱着手臂站到了他面前，金发在强光下简直像是一颗闪光弹。


    半眯着眼睛，他干巴巴道：“我没有。”


    “别狡辩了。”


    “我说出来你又不信，为什么要问呢？”


    手腕处突然传来一股剧痛，只听那铁链在耳畔哐啷作响，他被詹姆斯倒扣着双手压在了警车上。


    “他攻击你了吗？”


    中年女警把小女孩抱起来晃着，小女孩哭得嗓子都哑了，结结巴巴道：“他们……打……打！！”


    女警的眉毛瞬间皱了起来，抱紧了小女孩，“好孩子，别哭了，阿姨这就送你回家。”


    捂住小女孩的眼睛，那女警倏地回头看了过来。


    “詹姆斯，把那怪物送到总部去！！！”


    好熟悉的场景。


    他只是想拍落到同学脖子上的蚊子，但是同学哭了起来，老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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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拍蚊子那样把他拍到了地上。


    他知道他说什么都得不到小红花了，但他还是张开了嘴。


    万一呢。


    万一老师相信他他没有伤害同学的意思呢。


    “我没有。”


    “闭嘴，你回总部和测谎仪说去吧。”


    头上多了一个黑色的袋子，他被詹姆斯一脚踹到了后座上。


    啪叽！


    车窗碎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伴着玻璃渣砸到了身上。


    “詹姆斯？”


    远处传来了女警的声音。


    “没事，可能是附近的小混混。”


    车子发动了起来，颠簸和轰鸣声中，他艰难地用绑在身后的手握紧了那个扔进来的东西。


    软软的，黏黏的，是章鱼的触手尖。


    那触手尖上分布着牙印，李鹤的手从那触手尖上滑过，很快发现那牙印并不是杂乱无章咬上去的。


    牙印的点连成了线，线连成了一个奔跑的小人和一个小房子的形状——我成功逃走了。


    瞬间，手里那东西有了颜色。


    握紧了那血腥的信纸，他的嘴角不住上扬，像是个得到小红花的小朋友。


    “谢谢你，小八老师。”


    “别嘟哝，安静！”


    发动机的嗡嗡声消失了，他被推着走上了台阶，又被按着坐了下来。


    头套倏地被粗暴地拽了下来，有人拿着钥匙往他手腕上戳去，他连忙把那一小截触手塞到了袖子里。


    面前是个很有总部风格的幽暗房间，詹姆斯端坐在他面前，有些神经质地整理着一摞摞本就整齐的资料。


    几个捕手在他面前手忙脚乱地调试着一台落了灰的机器，又有几个捕手拿着线往他身上接着，好像要把他裹成蚕蛹。


    “滴——”


    面前那机器发出了绿光，詹姆斯抽出一个文件，缓缓打开，清了清嗓子。


    “咳咳，李鹤，海怪病患者4099号，接下来的问题请回答‘是’与‘否’。”


    那绿光看得他好想睡觉，詹姆斯那讨厌的声音好像隔着水传来。


    “4099号，你今天晚上是否外出？”


    “是。”


    “4099号，你今天晚上是否守在洪湖街98号附近？”


    “是。”


    “4099号，你是否伤害了人类？”


    割破小八的画面闪过脑海，他握紧了手。


    “否……否。”


    詹姆斯似是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看了看机器，再次道：“4099号，你是否伤害了人类？”


    “否。”


    “4099号，你是否伤害了人类？”


    詹姆斯那家伙不知道为何提高了声音，弄得蚂蚁又爬到了他的身上。


    “否。”


    “机器坏了吗？”


    “没有，这不应该啊。”


    詹姆斯和屋子里其他捕手切切私语起来。


    “詹姆斯，要不你换个问题问问，这机器说不定只是一时除了故障。”


    “问什么？”


    “你就问问他喜不喜欢里德家那个小少爷吧。反正里德家也是因为知道那个小少爷想玩玩才让放心让小少爷和这个也想玩玩的怪物在一起的，答案肯定是‘否’。”


    “对，先用这个问题测试一下机器。”


    “咳咳。”


    詹姆斯清了清嗓子，重新坐到了他面前。


    “4099号，你是否爱你的法定配偶——杰西里德。”


    那触手的血渗透了袖子，宣誓着它的存在。


    “否。”


    瞬间，毫无反应的机器红光闪烁。


    警报声在小小的屋子里嘶吼着，那昏昏欲睡的感觉瞬间消失了。


    海怪的爱代表着吃掉另一方。


    面前的捕手都半张着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他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扭了扭缠着线的身体。


    这人工智障的机器亮什么红灯？我只是觉得这猎物很有趣罢了！


    内心慌乱地咆哮着，他板着脸抬起了头。


    “你们这破机器该检修了。”


    “快，快给里德家打电话！杰西会死的！！”


    “快联系里德家！”


    旁边的捕手们乱成了一团，喊着冲了出去。


    李鹤长叹了口气，侧着脸趴在了桌子上。


    哼。


    这下精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