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苍白的手死死地抓住了它的脚腕，小八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感觉自己飞了起来。


    咚！


    背重重地砸到了一楼的墙上，震得它滚成一团的身体瞬间摊开了。


    一个黑影伴随着玻璃的破碎声压了上来。


    看着扑簌簌往下坠落的玻璃碎片，小八屏住了呼吸。


    “山姆，该交作业了。”


    “山姆，今天李鹤又没来，他好像又被他爸妈关进去了，你和我一起走吗。”


    “山姆，我加入李鹤的队伍了。”


    “山姆，我……我啊……”


    那生物发出了人类的声音，挑逗着他拟态出的细胞，不属于它的记忆出现在了脑中。


    阳光下，有着无数桌椅和亚成年人类的房间里，层层人群后，一个抱着一大摞作业、穿着珊瑚体恤的胖男不知对着谁笑着。


    小八认得那个胖男孩，那是那个叫山姆的捕手。


    苍白的手再次抓了上来。


    它赶紧取消头部的拟态，把人类的记忆赶出了脑子，鼓起勇气朝那生物看去。


    那生物没有撕咬他，而是把手放到了它的触手上，长出了类似根茎的东西。


    冬日里灰暗的阳光透过破碎的窗户打在了那生物的身上，小八这才发现那生物没有那么恐怖了。


    那半尸体半活体的皮肤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接近珊瑚的纹路，尤其是那生物的脖子处，纹路显眼得好像开了花。


    呼——


    是没有攻击性的珊瑚海怪啊。


    看着眼前的珊瑚海怪，小八一下子松懈下来。


    而且这家伙长得和它蛮像的嘛！尤其是那头红发。


    “小八！你怎么又再给别人当自助餐？”


    李鹤从那门后露出了头，眼睛还没看向它，嘴就已经张开了。


    “你头顶长眼了吗？我……”


    老房子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打断了它精心酝酿的反击话语。


    整个房子都在震，灰尘下雪般抖落。


    八条触手老老实实地扒着滑腻的地板，它隐隐约约地感知到抖动的根源来自下方。


    这就是陆地上的地震吗？


    瞬间，李鹤背后冒出了无数惨白的手。


    身体一下子取消了拟态，它下意识往墙缝钻去。


    “跑啊！”


    看着缩成一团的小八，李鹤叹了口气，整个人向那破木门砸去，勉强关上了门。


    一把捞起变成章鱼徒劳往缝隙里钻的小八，他用胳膊肘彻底打碎了那破破烂烂的窗户。


    麻利地跳到窗台上，他感觉怀里的章鱼被什么拽住了。


    只见一个颜色显眼的海怪用类似根茎的东西缠着章鱼触手，只不过那海怪并没有去看缠住的猎物，而是用蓝色的眼睛看着他。


    看着看着，那海怪的脖子九十度转了个弯，眼睛瞪大了，似要把他的脸三百六十度都看一遍。


    “你这家伙吃着碗里的也要看着锅里的吗？”


    “对……”


    “快出来！”


    汤姆洪亮的声音传了过来，窗上的玻璃又掉了几块。


    玛丽和马克不知从哪弄了一快大木板，两人穿着粗气扛着它朝他的的方向百米冲刺着。


    脑袋被汤姆喊得晕晕的，眼前一黑，他抱紧怀里的小八栽了下来。


    朦朦胧胧中，他听见那扇木门碎掉了，那些生物嘶吼着朝着奔来，那海怪发出了奇怪的叫声。


    “长。”


    海怪？哪里来的海怪？？追小八的不是那些奇怪的生物吗？？？


    哼。


    他果然被喊晕了，连幻觉都出来了。


    砰！


    耳朵剧痛无比，可他瞬间清醒了。


    玛丽和马克把厚实的大木板按在了窗户上，两个人满脸通红，死死得用后背抵着木板，汤姆连忙拿着锤子和钉子跑了过去。


    手上黏黏的，李鹤发现抱着小八的手上好像黏着什么东西。


    手掌对准了太阳，那东西随着他伸开的五指在指缝间慢慢蠕动着。


    突然，那根状的东西朝他皮下刺去，苍白的根瞬间染上了他血的颜色，变得艳丽无比。


    就像那颜色，那纹路，就像他在在朦胧间看到的那个海怪。


    忍住想要把吸血的根茎甩掉的冲动，李鹤割下被根缠绕的皮肉，掏出透明的密封袋把那蠕动着的根茎塞了进去。


    叮叮咚咚的敲钉子声停止了，只见那三兄妹站在不远处像猫头鹰那样看着他。


    地上的小八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目光小心翼翼地在他和三兄妹之间游离着。


    马克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了这该死的寂静。


    小八那家伙一下子跳了起来，哼哧哼哧地朝他扑来，一把揽过他的腰，把他挡在了它的前面。


    背后，小八那家伙的脑袋一个劲儿地拱着，他觉得脊柱都快断了。


    “别拱了，你睁眼看看,你前面的是人！不是洞穴！”


    “我没有那种章鱼钻洞似的想法！”


    “那你……”


    马克再次咳嗽起来，玛丽和汤姆不知为何捂住了眼睛。


    “捕手，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你一直盯着我的袋子看，你已经知道了吧。”


    “小鹤，你要干什么？”


    小八眨着亮而空洞的眼睛从他背后跳了出来，屈膝盯着那透明的袋子，好像这样就能跟上他的思路了。


    “咳，你们是怎么通过搭档考核的？”本来一脸严肃的马克五官肉眼可见地扭曲了。


    “小八，咱们走。”


    “”别去。”马克红着眼圈站到了他和小八面前，近乎乞求道：“他们是人类。”


    “他们只是没有吃饱的汤姆罢了，汤姆在那场海难里当场死亡了，而你没有。对不对？”


    马克皱着眉闭上了眼睛，随后大吼一声朝他扑来。


    看来他猜对了，那声“队长”并不是他的幻听。


    “和尸体融合的生物真的是人类吗。”


    马克扑了个空，脸朝下扑在了地上。


    “我们会看好它们的。”


    “你先数数你窗子上有几块木板。”


    “再见，”晃了晃袋子，他起了小八的胳膊，“别看了，你再看它也只是个海怪的根茎。”


    “我们去哪？目标不是马克吗？”


    “咱们要向上级反应那个叫马克的疯子养了一屋海怪。喂——”身后的小八突然定住了，“你快走啊。”


    “你反应了之后，它们会死。不是吗？”


    “当然。”


    小八那家伙掐着自己的手，倏地抬眸朝他的袋子扑来。


    看着那鼓起勇气的海怪，他慢悠悠地提着袋子侧过身，小八那家伙扑了个空，呜咽着扑到了雪里。


    “你什么时候这么在乎食物了？”


    “呜——”小八顶着满脸的雪看了过来，“我又不想捕食它们。在这种情况下，它们不是食物。你怎么能在不饿的情况下随便把生物当成食物杀死？这样子做不对！！”


    “他们溜到人类社会上后人人都会变成潜在的食物。”


    小八依旧看着他，但嘴颤抖着慢慢合上了，“但，但小鹤你不是讨厌人类吗？”


    “你讨厌你的哥哥姐姐，但你希望你的哥哥姐姐去死吗？”


    看来小八还是站在海怪的立场上了，李鹤悄悄把另一只手伸到了口袋里，用手指勾住了绳子。


    “呜……我……”小八回头看了看那不断传出嘶吼声的房子，又看了看他，有些崩溃地捂住了脸，“我不希望。但……”


    预料中的海怪攻击并没有来临。


    看着纠结的海怪，李鹤兴奋地歪过了头，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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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看到更多海怪的表情。


    一时，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解读错了那“人”脸上的表情。


    紧蹙的红眉，看向一侧的严谨，半抿的嘴唇。


    它这是在纠结吗？


    这海怪替海怪找想就算了，怎么连人类一方也考虑起来了？


    有意思。


    不愧是他想观察的海怪。


    只可惜这只以前紧咬他鱼钩的鱼儿松动了，是时候让鱼儿再次紧咬鱼钩了。


    压制住要因兴奋要上扬的嘴角，他把那袋子扔到了雪地里。


    在场的四个“人”瞬间安静了，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埋没袋子的雪堆，似是懵了。


    “那就不去了。”


    他试图解释着自己的意图，把一张纸拍到了小八湿漉漉的脸上。


    “你又在打什么盘算？”


    “马克，你有那些生物踪迹的线索吗，我可不能放任他们在社会上游荡。”推开愣住的马克，他看了看汤姆脸上残存的鳞片，径直走向了汤姆，“是你一直负责在海里捕鱼喂它们的吧,那就快把它们喂饱，这个房子都快被它们拆了。之后我还想用这个房子当藏匿它们的据点呢。”


    “你是认真的？”


    马克喘着粗气跑了过来，依旧紧紧握着手中的绳子，似怕他对汤姆和玛丽做什么似的。


    “我会帮它们重回人类社会的，但需要你们帮忙。”


    “那你相信汤姆是人类了？”


    玛丽戒备地挡在了汤姆前面。


    “是什么都无所谓。汤姆该有的情感他一样不少。”


    手里一沉，他有些差异地抬起了头。


    “你要的信息都在这里了。把他们带回来，别让我们失望。”


    不知为何，马克的态度一百八度转了个弯。


    只见那绳子被丢到了一边，马克死死地按着他手中的纸。


    展开那标记着密密麻麻红点的地图，李鹤狐疑地看了眼马克，飞快地转身朝自己的搭档跑去。


    【是什么都无所谓。】


    纸巾还未从脸上剥落，小鹤那声音就顺着风传了过来，害得它又哭了，纸彻底黏在了脸上。


    它真不懂那人类想要干什么。


    他要杀了身为海怪的它吗？


    但他为什么又要救其他海怪？


    脑子乱成了一团，它一把揪下了那纸巾，看着远处小鹤的背影，乱成一团的脑子中有一个想法异常清晰。


    或许……


    或许它可以先把小鹤当成哥哥姐姐。


    “小八！”


    八只触手齐上阵，瞬间抹干了脸上的泪水，它全速朝它的哥哥姐姐奔去。


    小八那家伙的眼睛亮亮的，像是刚咬住钩的鱼儿。


    满足，欣喜。


    孰不知之后发生的事情是比饿肚子更可怕的事情。


    又上钩了。


    拉住小八的手，他低下头偷偷笑了。


    但心里并有预料般的满足。


    像是砂糖里混进了玻璃渣，他察觉出了不对劲，但就是挑不出那玻璃渣。


    “小鹤？你在发呆吗？”


    “没有。我嫌你跑得太慢了。”


    那红色的眉毛压了下来。李鹤一眨眼一闭眼，发现自己周围全是树枝，而自己被小八抱在怀里和鸟儿一样在树间飞翔。


    “哼。”


    小八有些骄傲地俯视着他，红色的触手灵活地在树枝间游动着，比鸟儿还灵敏。


    这一刻，心里那奇怪的感觉消失了，玻璃渣被筛出去了。


    虽然他不知道那些玻璃渣什么时候会再次涌入，但这一刻他的心里全是白砂糖，连呼出的气都是甜的。


    高速地移动让他的身体摇摇欲坠，他顺理成章地搂住了小八的脖子。


    “但你还是比鸟类笨拙。”


    “你们人类真是贪得无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