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隐之站在窗边，目送那辆红色的车将她和她的行李箱一齐接走，驶出公寓的大门。


    他慢饮着杯子里的酒，倍觉齿冷。


    她凌晨悄无声息的起身，离开他的床榻，像幽灵一样。


    将早已收好的行李箱轻轻搬下了楼，那样子不像只是要提前进组，而是真的要离开这个家，就像六年前一样的心狠又冷漠。


    桌上留了便签，解释了赶赴节目组的时间。


    但更像是借口，他拿起那张纸的时候，轻叹了口气，幸好她没有留下戒指。


    不然，一切都宛如昨日。


    她这么着急逃窜，也是以为他知道了什么？


    周隐之摇头，葛薇那样大大咧咧的性子，不会有这么敏锐，他就算知道一切，也不会表露出来，只是想看她是否能真的利用他到底。


    看来，她已经没有当初那么狠心了。


    或许也是不敢再来一次。


    坦白说，他心里倒是有些失落的。


    原本期盼的一场大吵大闹，把事情说开，也许他未必不能答应她那个荒唐的要求，现在一切都归于沉默，这段关系终于还是止步于交易。


    “你要是想拦住，还可以让节目组另改时间。”


    苏瑞例行公事汇报后，提醒他葛薇的行程。


    周隐之淡定转身，杯子重重放在桌上：“不用了，回公司一趟，节目照常录制，我不会为这个骗子再心软任何一次。”


    大门在眼前徐徐打开。


    葛薇从车窗往后望去，看到了落地窗前他的身影，觉得是永别一样。


    心里有点愧疚，她本来应该当面跟他说清楚这次的行程安排，但总觉得再面对面说下去，会暴露更多的秘密，不如直接抽身，在节目里再见面。


    *


    【让她受到惩罚！】


    【感谢节目组给机会，我们要看到公平正义！】


    【看来官方还是能听进去意见的嘛，一定是昨天的弹幕刷得太狠了！】


    【本来葛薇就一直没站出来，上个节目作天作地的，反正我一点也不想看到她。】


    【我参加我参加，我有好多建议要给JMZ，一定要采纳我哦！】


    格子间里的人正在加快查阅邮件的速度，苏瑞和助理在办公室查看征集来的剧本，旁边的人也在看同样的内容。众人都在网络上看到，极光视频官方平台发出来的征帖邀请，兴致勃勃地投入进去了解具体情况。


    制作助理A：“葛薇的粉丝也太疯狂了吧，网页都给挤卡顿了，都已经一千多封了。”


    制作助理B：“我看不是粉丝吧，估计都是黑粉，等着看她出洋相呢。”


    制作助理A：“不过看着火爆程度，那个季玖的手段有两下子啊！”


    制作助理B：“那还不是因为葛薇，不都在蹭她天台事件的热度嘛，周总才不愿意干这种事呢......”


    周隐之走出办公室，来到两个助理的桌前，将文件拍在桌子上。


    “都不用工作的吗，在这儿闲聊？！”


    两个助理尴尬地回到了位置上，徐星洲刚好经过走了过来，笑容满面地打着招呼，“隐之，刚接到制作部那边的消息，说投票结果已经出来了，故事创意可以用，这是修改后的策划案。”


    桌上东西纷杂，策划案一摞摞都是新收过来的。


    他摆手：“这些事你去处理就好了。”


    徐星洲松了口气，周隐之捕捉到他的反应，抬眼盯着徐星洲：“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徐星洲打哈哈：“就我妹妹上次在剧组受伤的事，你也不去看一看。”


    “你知道的，我对她根本没有感情。”


    徐星洲点头：“我知道，但你也不能吃回头草啊，你不觉得葛薇现在接近你有目的性吗？”


    “你觉得她什么目的？”


    “嗨，我只是举个例子，你们现在都住一起了吧。”


    周隐之转身面对桌面上巨大的鱼缸，暗绿的雨林景观，鱼儿藏匿在石洞中。


    他轻按开关键，自动投喂鱼食，嘴角挂着淡淡笑意：“等她全然依赖我，再抽身而去，不就是她当年对我的办法，现在鱼儿上钩，只差最后一把饵料。”


    徐星洲挑眉，笑了：“也不知道该说你记仇，还是说你有耐心？”


    “都有吧。”


    他起身撒了把饵料，鱼群果然一拥而上。


    徐星洲退出周隐之的办公室，转而去和节目组导演开会，带着命令的语气：“周总同意这个方案了，你们看着办就行。”


    节目组策划代表季玖松了口气。


    与徐星洲笑笑：“听说周总在剧组里，对葛薇挺好的，我们还担心海选的这版方案过不了，毕竟还挺针对她的……”


    徐星洲推开他的手，意味深长的一眼：“别听那些道听途说的消息，隐之他有自己的主意，你把自己的节目策划完美落地才是正事。”


    季玖点头，似乎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节目组的人散了之后。


    徐星洲接到电话，听到那头尖锐甜美的声音。


    “哥，我的主意就是好吧。”谷芯蕊声音自带笑，愈发任性和得意：“我就是要教训一下那个女人，搞得我现在还在医院看腿耶。”


    徐星洲跟着哄道：“都安排好了，你放心吧，没了她就是你。”


    女声兴奋地笑声，在茶水间里回荡着。


    *


    周隐之车开到大楼下的地下车库，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季玖正走到停车位上准备进去，突然被一阵灯光晃得眼睛快要睁不开，随后灯光变暗，一辆黑色的车开过来，在他身旁停下来，周隐之坐在车里，降下车窗：“我们谈谈吧。”


    季玖诚惶诚恐点头，拉开车门坐在后面的空位上。


    机械地转头，额头都在冒汗：“周总，你有事让助理跟我说就行了，何必亲自......”


    “我想问关于葛薇的事。”


    季玖面上一僵，咽了口唾沫：“徐总说您已经同意了，我才采纳那个策划案的，他没告诉您吗？我也是第一次做观众互动的尝试，如果有什么问题......”


    周隐之微笑：“放心，环节不会有变动。”


    季玖才松了口气，又听男人开口：“只是换个更好玩的拍摄方式。”


    *


    到了约定的那天，在霖市中心森林公园。


    葛薇和嘉宾组在霖市最高的建筑物前整装完毕，大家在一起说笑闲聊，周隐之坐在监视器前脸色很不好看，葛薇却适应得很好，完全融入了节目的气氛当中。


    周隐之也准时到现场，在监视器前看着。


    导演战战兢兢询问：“可以开始了吗？”


    周隐之没说话，良久过后点头，导演立刻呼叫：“各部门准备，开始！


    嘉宾一作为发派任务的人，开场先介绍：“我们今天来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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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霖市最大的森林公园，听说这里有一栋国内最高的建筑物，上面设有最刺激的蹦极项目……”


    工作人员来到周隐之旁边，把大致流程内容递给他，已经准备开始让嘉宾抽出任务卡。


    “还是之前的安排，一组跟佳宁，二组三组薛凯，陈美琪，四组……”


    导演通知完任务，转而对周隐之：“您需要主看哪条线吗？虽然是随机分配任务，但是葛薇的项目已经定了，难度比较大，是先由她开始的。”


    周隐之漫不经心点头：“知道了。”


    导演眼观鼻鼻观心的闭上嘴，以他的了解以往周总都会优先去现场看着葛薇。


    今天居然懒得从椅子上起身，反而继续盯着监视器。


    更让他觉得如芒在背，战战兢兢喊：“A组准备开机！”


    葛薇换完衣服从帐篷里出来，自然而然寻找周隐之的身影，但明没有收获，收到任务卡之后，直接前往挑战地点，她心跳得无比快。


    虽然知道任务是什么，但看到「蹦极」两个字还是让她呼吸停止一瞬。


    “看到任务卡了吗？”


    耳机里突然传来声音，葛薇停住脚步，条件反射转身寻找，没有声音的来源。


    但是她听到了是他的声音，估摸着应该是在第二现场，从上次悄声离家之后，两人还没有见到面，现在居然是用这种方式对话。


    “看，看到了，怎么了？”


    周隐之的声音带着调侃之意：“现在跑还来得及，别逞强。”


    葛薇浑身血液都凝结，颤抖着嘴唇：“所以，是你故意这样做的？”


    对面先是轻叹了口气，但还是被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声音。


    他沉定又敷衍：“你觉得是就是吧。现在想到了对我说什么了吗？也许你说了，这些事情都不会发生。”


    “我要说什么！周隐之，你少吓唬我！”


    葛薇忙乱中无从揣测他说的什意思，她只能先极力否认，并且还装出一副凛然的样子，笑起来：“只是个蹦极而已，又不会真的怎么样，周总是对节目组的安保措施不自信吗？还要我临阵脱逃！”


    周隐之继续循循善诱：“高空恐惧很容易引起心脏衰竭，你有病史，我查了。只要你现在提要求，我还来得及改环节。”


    葛薇从惊讶转到疑惑，但已经大步往前走了。


    语气更加轻松：“为什么要改，这期的焦点不就在我身上吗，如果我拒绝了那观众还看什么。”


    周隐之逐渐态度强硬起来：“这次不一样，葛薇，你想清楚了再决定。”


    “你以为什么立场劝我？我不是你最瞧不起的哪种人吗？为了翻红不择手段有什么意外的，还是说……我们睡了几次，你已经堕落到要再次爱上我了？”


    周隐之：“葛薇……”


    “别喊我，我真是受够你这副嘴脸了，周隐之。”葛薇仰头看面前的高楼，有些眩晕，但吐字依然清晰：“如果不是我知道了你和曹继泽签了什么协议，我都有点误以为你真心挂怀我了，但我现在很清醒，你那么恨我，根本不会站在我这边。放心，隐之，我们很快就两清了。”


    声波切断。


    好凉薄的口吻，分手无情如同陌生人。


    周隐之听着那一通控诉，伸手关闭了对讲机按钮，颓然地扔给苏瑞。


    眼底逐渐恢复澄明，回到了监视器前的位置，对着导演淡淡的开口：“开始吧，看看她能折腾到哪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