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孟家重获圣眷,唯一的目的没达到,崔倩俩姐弟也没有心情再在这个宴会呆下去了,便提前离席而去。


    登上自家马车,崔倩愤愤不平,声音里透着不甘,“阿允,我们就这样走了吗?”


    崔允白了这个蠢姐姐一眼,“那还能怎么样,原指望借孟群山之手,给那崔令颜添些堵,结果凑上人家复得圣恩。”


    两人再无言语,各自沉着脸。


    崔倩和崔允同乘一个马车,余下七八名侍从则挤在后方另一辆马车内。


    两乘马车辚辚启动,碾过寂静的石板路,驶入浓得化不开的墨色夜幕。


    高处,飞檐之上。


    崔令颜纤臂环着单绥之的脖颈,俯瞰着下方缓缓移动的车驾。


    她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朝崔允崔倩所乘的那辆马车偏了偏头。


    单绥之没看懂,“什么意思?”


    崔令颜无语,“我让你去寻些石子将他们车轮卡住。”


    单绥之识趣地没问为什么,依言捡了几颗棱角分明的石子,指间暗劲一丢。


    石子破空,刁钻地嵌入车轴轮隙,“咯噔”一声闷响,崔家前车猛地一顿!角度刁钻地丢了过去,把姐弟俩的马车轮卡死。


    车内二人猝不及防,东倒西歪。


    “狗东西,怎么做事的!”崔倩骂骂咧咧地掀开车帘怒斥。


    车夫惶恐告罪,“二小姐,三少爷恕罪!不知怎的轮子卡住了,小的即刻便处理好。”


    “手脚利落些,耽误得起我们的时间么。”崔倩冷哼一声,愤然甩下帘子,坐回车中。


    后方马车的侍从见前车停滞,面面相觑。推诿片刻,终是派了个伶俐小厮上前探问,但帘内只传来崔允一声不耐的“滚”。


    几人如蒙大赦,连忙调转车头,绕道先行回府。


    只是他们枯坐半晌,车外却迟迟不见动静,只余一片死寂。


    夜风吹过巷弄,更添几分诡谲。


    崔倩眉头紧蹙,心头莫名涌上几分不安,嘴里嚷嚷着,她按捺不住,再次探身掀帘,却发现那车夫早已不见踪影。


    “人呢?”她提着裙裾下了马车,环视四周刚准备细看,眼前却突然一黑。


    外面安静过头,只余冬日风声。


    在车里一直等着的崔允也感觉到不对劲,他朝外喊了一句,“阿姐?”


    无人回应。


    他犹豫片刻,还是跟着出去查看情况,只是头刚伸出去,就被一袋粗糙的麻袋兜头罩下。


    .


    孟府偏僻后巷的阴影里,两个头上套着麻袋的身影被捆得结结实实,其中一个还在地上扭动挣扎。


    正是崔允。


    “是何宵小!胆敢对本少爷行此下作勾当,知道本少爷是谁吗!”崔允扯着嗓子叫嚣。


    崔倩已经先一步被打晕,现在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单绥之见状,咧开嘴正欲出言嘲讽几句,一只温凉的手已迅疾捂住了他的唇。


    崔令颜对他轻轻摇头,目光落在地上蠕动的人形上,无声示意:【把他嘴堵住】


    单绥之会意,忙在身上摸索,却空空如也。


    他略一踌躇,目光落在崔允脚上,上前,利落地褪下其鞋袜,隔着麻袋口摸索着,将那犹带余温的布袜狠狠塞进崔允嘴里,堵住。


    麻袋里的人似乎挣扎得更厉害了,不停地发出呜咽声。


    崔令颜唇角微扬,眼中掠过一丝满意,冲单绥之使了个眼色。


    【好了,动手吧,我去那边望望风】


    崔令颜冲他摆摆手,身影轻盈地隐入巷角暗处。


    单绥之隐隐约约觉得有点奇怪,但是又没想清楚什么地方奇怪。


    此时索性也不管这么多,撸起袖子直接开干。


    崔允虽因年少身形未足,但养尊处优,皮肉细嫩。


    单绥之的拳头专拣那肉厚不易留痕的地方招呼,落点又极为刁钻阴狠。


    麻袋中人形剧烈颤抖扭动,若不是嘴被堵住,此时说不定早已惨叫震天。


    【数据更新,检测到新增厌恶值+1点,来源对象:崔允】


    【数据更新,检测到新增厌恶值+1点,来源对象:崔允】


    …


    等脑海中777的播报声彻底停歇时,崔令颜明白,这代表崔允已经痛晕了过去。


    可能因为是连带的厌恶,所以这次数值加的很少,不过总数恰好够100点。


    单绥之神清气爽地回到崔令颜身侧,眉眼舒展,一副等待夸赞的模样。


    见崔氏姐弟及车夫皆已不省人事,崔令颜不再噤声,偏头对他问道:“都妥当了?”


    单绥之点点头,“两人包括那个车夫,我都塞回马车里了。”


    崔令颜嘴角上扬,手伸向单绥之,后者下意识俯首,让她的手能摸到自己的发顶。


    “干得不错。”她称赞道。


    单绥之咧嘴,笑得十分掉价。


    .


    两人悄无声息地潜回孟府,往客院的方向走。


    只不过不是从地上,而是从僻静的屋檐上。


    不知道是宴会在他们离场后结束得十分快还是因为单绥之揍人的速度太慢,此刻府中宾客已散去十之八九,四下里一片清冷。


    就在他们即将拐进通往客院的房上时,崔令颜倏地拽动单绥之的衣领。


    “看那。”崔令颜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个绛紫色的身影。


    单绥之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只见不远处孟老夫人所居的静心堂院门微敞,孟群山进去时还左右看了眼周围。


    她眼中精光一闪,侧首看向单绥之,眼神无声探询。


    单绥之目露询问:“?”


    崔令颜用先前摸他的手狠狠拍了下他的脑袋,“我叫你跟上。”


    单绥之被拍得变傻了一样,抽一只手捂着头,另一只手仍然抱紧她不放下,茫然问道:“跟上去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崔令颜睨他一眼,“我们去听一下他们聊什么。”


    单绥之愕然瞪大双眼:“夫人你竟……”竟有听墙角的癖好?


    后半句话他没说出来,单绥之转念一想,就算他夫人真的有此好,只要他日后稍加劝解,慢慢改正就好了。


    他一边这么想着,足下一点,一边抱着崔令颜往孟老夫人的居所去。


    崔令颜看他,【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掀开一个砖瓦然后才能窥听?】


    单绥之声音极低,“那要提前过来动手脚,现在掀开会惊扰屋里的人了。”


    【那我们怎么听啊?】


    他略一思忖,抱着崔令颜跳了下去。


    许是屋内之人亦不欲声张,四周守卫皆远远避开主屋。


    两人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借着花木山石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潜到房屋的窗下。


    窗扉并未关严,留有一线缝隙透气,昏黄的烛光从缝隙中透出,也隐约传出了里面压低的说话声。


    他们屏住呼吸,将耳朵贴近窗缝。


    屋内,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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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苍老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愠怒,清晰地传来。


    “孟群山,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的联手吗?”


    一阵窸窣衣物摩擦声传来,似是孟群山寻了把椅子,好整以暇地坐下。


    他语气轻慢,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嫂嫂何须发这么大火,我们的目的达到不就好了,其余的又何必斤斤计较?”


    曲禾满似乎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有些颤动,“但你从来没告诉过我,孟扬是孟钦的骨肉!”


    “怪不得……”她气笑道:“怪不得这么多年你都从未让我见这孩子一眼,怪不得你院里的侍从换了一批又一批,就是为了避免见过孟钦的人看出端倪来。”


    孟群山依旧一副浑不在意的腔调,“嫂嫂,陈年旧事,何必再提?”


    “如今钦兄坟头草都三尺高了,再说了,若非有他这张脸,我们岂非平白少了一枚好棋?”


    单绥之没听明白,用眼神发出疑问。


    崔令颜不用想就知道这蠢货无非是在疑惑为什么孟扬是一步好棋。


    【今日孟群山端出来的那个布,他对外宣称是孟扬织就的】


    单绥之歪了歪脑袋。


    不是他织的吗?


    崔令颜轻叹一口气,【可以是,也可以不是,可以说是不是都不重要】


    单绥之被绕晕了,更加迷惑。


    【孟扬只是个口碑,代表着孟钦的口碑,明眼人都能看出或听出来他是孟钦骨肉这个事实】


    崔令颜头微微低下,【因此,就算今日那布不是孟扬教导织就的,甚至不是孟钦的技艺,这些都没关系,只要咬死这布是“孟钦”的作品,总会有不识货的富商买下的,更别说孟群山还有皇上这座靠山了】


    里面传来阵阵脚步声,孟群山缓缓踱近曲禾满,声音压低了些,“若说从前,你为了给我那个小侄女铺路,把我哥那些未出娘胎的子嗣害死一个又一个,那也就算了。”


    他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室内显得格外刺耳:“如今倒好,别说我那短命的兄长早已作古,便是您视若珍宝的竹月,不也……”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个屋内。


    “你闭嘴!”曲禾满撕声厉喝,往日端方持重的仪态荡然无存。


    “哈。”孟群山抚着微热的面颊,依言退开几步,防止这个疯女人又一个巴掌甩过来,“好,好,嫂嫂息怒,小弟不提便是。”


    他踱回原位,话锋一转,“但嫂嫂,小弟今日所为,说到底,也是为您着想。”


    “您看看今日宴上,您那外孙女过的是何等日子?在那么多人面前,崔远为那两个孩子都如此刁难她,想让她下不来台,就更不用说在家中是什么待遇了,与当年竹月的处境,何其相似?”


    听到谈及自己,崔令颜眸色一深,单绥之更是屏住呼吸,指节捏得青白,紧张地凑近窗棂缝隙。


    孟群山的声音继续传来,“她同竹月一般,已被崔远为当作待价而沽的货物,拱手献出,您现在幡然醒悟,不正是怕她重蹈竹月覆辙,踏上那条竹月那条不归路么?”


    “嫂嫂。”孟群山的声音陡然沉下。


    宴席上那副谄媚逢迎的腔调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带着磅礴野心的低沉,仿若毒蛇吐信。


    “我们明明很早之前就是一条道上的人了。”


    他顿了顿,缓慢而清晰地将两人之间最黑暗的纽带彻底钉死。


    “从您看到我亲手掐死孟钦那一刻起,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