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心动(七)
作品:《我替白月光嫁给龙傲天》 回过神时,朝玄手指已经不由自主搭在黎盏耳后,指腹缓慢摩挲在红痣处。
“怎么了?”黎盏不解地偏过头,瞳珠莹润,灯火下如同一块剔透柔和的红色琥珀,盈盈折射出暖黄的光线。
细碎的乌发如丝缎被吹扬,蹭到朝玄发汗的颈子上。
朝玄心尖一颤:“你有没有做过梦?”
“做过很多梦,你指什么?噩梦,春梦?”
“?”
“开玩笑的,”黎盏侧头避过,“你弄得我痒痒。”
朝玄还想握他的手,被黎盏打开,只得摸摸鼻子,问道:“我在梦里见过一个朋友,记不得脸,但很肯定此前从未有过交集,却像前生相识般熟稔,这算什么?”
黎盏答得很快:“你可能欠他钱了,”补充道,“也有可能是情债。”
朝玄震惊:“我肯定没有啊!”
“你怎么知道?我跟你说,情债一般都是前世欠下的,你始乱终弃,留下姑娘一个人在奈何桥边守,人家还等着,你倒好,头也不回投胎转世了,她被你所负,怨气深重,再接近你,就是为了报复,要夺你性命来了!”
他这番说辞还怪真的,朝玄听得都开始怀疑自己了:“……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我问你,你有没有总感觉行事倒霉,神思恍惚,越发睡眠不足,甚至记忆都有些混乱之症?”
朝玄沉默了,好像还真有。
半晌,他问:“……那我该怎么办?”
“唔,也好办,你下次再见,就跪在她面前道歉,说自己知道错了,求得饶恕,再承诺等这一世过去,一定去找她,这样姑娘解开心结,说不定就不会再缠着你了。”
朝玄想了想,又问:“那有没有可能,他已经转世了,只是也没了记忆?”
黎盏继续糊弄:“也有可能,这样梦境就是为了让她想起你,这番就有点麻烦了……你要重新在茫茫人海里找到她,再续前缘,千百倍对她好,才能化解掉怨气啊……”
朝玄盯着他耳后那颗小痣,瞳中越发深邃,慢慢道:“那应该倒是……不难了。”
*
常华山最高处的青铜古钟如往日一般在卯时响起,浑厚钟声穿过浓白晨雾,穿过高耸的九峰地界与绵延山脉,在栈桥峭壁中长久回荡。
这是当初第一任宗主创宗时便留下的,目的是为了激励弟子每日早起,修行不能懈怠。
朝玄与黎盏是第二次一同走过紫极峰的栈桥,黎盏脚尖拐着弯地专找石头往崖下踢,不由心感烦躁。
他对这个钟的怨念不是一时半会了。
主要是因为真的很响,无论在哪个位置,哪怕九峰之外,只要在常华剑宗范围内,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就算不用修炼,也得被这破钟吵醒。
过惯了澜沧谷自由自在没人打搅的生活,如今要他重新自律修身,简直要了半条命。
于是愤愤抱怨:“如果你今天被赶出宗门,日后又修为大成,干脆替常华剑宗弟子做件好事,去把那个钟给砸破了吧。”
朝玄竟然真的仔细思考了一下。
“可以。”
“大言不惭,”黎盏没当回事,嗤笑,“你要真能做到,我就不姓……祝。”
朝玄搂着他肩膀,突然低下脑袋,没头没尾来了句:“真姓祝?”
黎盏奇怪地瞥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朝玄:“在想你以后改名姓什么,不如跟我姓?朝……篱?”
“难听,不要。”
“拒绝这么快啊,其实还有得商量……哎!”
脑袋一疼,竟是一块用叶子包着的小石头往他脑袋上砸,朝玄回过头,看到李昭明愤愤抛着石子,恨铁不成钢道:“李师兄都来了,你们还在讲小话!”
七天时间,没有人会觉得朝玄能够掌握那本连修行多年的弟子都施展不好的《焚野剑诀》。
据说段青玄后来天下闻名的三式《鸿蒙剑决》便是脱胎于此剑谱,难倒不难,却极看悟性,且习来十分之麻烦。
于是宗内弟子也多用此剑法相互调侃,互称习得这套剑法之人便是步了段青玄后尘,将来大有可为。
前一日散前,弟子们便私下偷设了个博戏,赌的便是今天朝玄能不能过了李儒的刁难。
“我觉得不可能,”一位弟子先道,“虽然我们都见过朝玄在入门试炼时的剑法,可那是他学习了十三年才到的程度,短短七天,怎么可能掌握一套新剑法?”
“我听说,就连当初的段青玄,也花了足足半月才领悟完全……他再厉害,能比剑尊悟性高?”
在弟子期盼的眼光中,李儒依旧是那张目中无人的臭脸,看见朝玄,第一件事便是嘲讽:“我以为你夹着尾巴溜了,倒是大胆,还敢前来。”
朝玄不卑不亢,拱手行礼:“师兄看重,自然不敢临阵脱逃,令师兄失望。”
“口出狂言!”李儒挑眉,冷冷一笑,“我倒要看看你这几日能修成个什么模样。”
本来也没什么情面。
李儒今日拿的并非是修行时常用的木剑,而是自己的佩剑“霜落”。
霜落如其名,出鞘时挟带寒冰,剑动时落霜点点,连周遭空气都变得严寒,环绕剑身的蓝光烁亮,灼耀夺目。
据说是数千年前,一位半步渡劫期的修者留下,这柄剑停留剑峰多年,最后选中了与自己最契合的李儒。
众弟子第一次见到这算得上半神器的本命剑,无人不瞪目结舌,心中艳羡。
谁会不期盼自己也能有一把如此夺目绚丽的本命剑呢?
“出剑,”李儒剑尖对上朝玄眉心,舌尖顶了顶腮边,“师兄亲自教导你。”
第一剑未落下,半空忽有石子穿破霜重剑气,径直撞上剑身,生生阻止了他接下来动作。
震耳锵响后,李儒后退两步,转过头,狠狠盯着来人。
——正是同为严衡长老门下亲传,李儒的师姐赵遂光。
赵遂光此人以比李儒更甚一层的严厉出名,兼任戒律堂管事,曾创下一月内抓住十六名违反宗规的弟子,此记录至今无人可破。
“你来做什么?”
李儒收起剑,霜落也似十分不满,剑身晃动,抖了满地冰霜。
赵遂光没有看他,只目光转向同样收剑的朝玄:“你便是朝玄?”
朝玄答:“是。”
她声色冰冷,带着不容反驳的威厉,道出此行缘由:“有弟子向我汇报,李儒滥用职权,为入门弟子布下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那又如何?”李儒阴森森看过面前一排瑟缩的弟子,试图从中找出究竟是谁去打了小报告。
指节不耐敲叩在剑身,道,“师尊既命我教导本届弟子,我如何教导他们,什么时候轮得到戒律堂来管理?”
“维护宗内弟子,本就是戒律堂行事的一部分,你近百年阅历,却屡屡对一个新入门弟子如此为难,如何配得上‘前辈’二字,”赵遂光道,“此事我已禀报长老,你若不想领教宗规,便好好履行指责。”
“至于朝玄——既是新入门弟子,便与他人一般合格条件。”赵遂光为此事做下了最后决断。
李儒低啧一声,不置可否,霜落十分不情愿地收回剑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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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不以此判定他是否离开宗门,可以,”李儒抱着剑,往身后树干一靠,倨傲地仰起下颌,“那我考察他修行进度,总没话说了吧?”
“——张迁,出来!”
正看着戏,突然被喊到名字的张迁左右环顾:“……啊?我?”
“就是你,出来。”
张迁心头直抖,颤颤巍巍提剑走入场中,李儒却随手一抛,将弟子练习用的木剑抛到他怀中。
“练了七日的剑,总不能什么都没学会吧,”李儒眉梢轻挑,“你来和他打。”
张迁:“……”
师兄之命,自然得从。他叹了口气,走向朝玄对面,同样行了礼:“师弟,请吧。”
凭心而论,他并没将朝玄放在眼里。
一个新入门的五灵根弟子,哪怕模仿了段青玄剑法多年,也没法跟在剑宗修行数年的自己相比。
甚至因为不想欺负后辈,产生了要让着些的想法,用着入门剑法的起势。
李儒不耐道:“就用《焚野剑诀》。”
张迁道:“师兄,这套我不熟……”
“让你用就用。”
赵遂光同样留在场中观看,张迁无奈之下,只得与朝玄开始比试。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出招竟出奇熟稔,出剑,挑刺,简直堪称行云流水。
他本以为就算自己不熟悉,也能胜过这小子一筹,可两招下来,反倒他成了劣势的一方,朝玄轻跃一剑,剑锋劲贯,弧状剑气劈出,直朝他面门、左胁而去,如山倾倒的压制力已然近乎习剑多年的高手。
完了,完了。
他甚至不能和一个入门弟子势均力敌。
张迁连连后退,心跳如擂鼓,求救似的看向李儒,知道再过两招自己便要在一群入门弟子面前败下阵来,可李儒脸臭的很,目光也紧盯着朝玄不放。
张迁心里有一万头牛在翻滚。
若用熟悉的剑法,他不一定会败给朝玄,可《焚野剑诀》他也只在五年前稍有接触,好奇学上过几招,与低于自己境界的弟子对战又不能用上灵力,这般下去,败局是必然的。
这个朝玄……竟真的有两下子。
继续下去没有意义,他正要用全力尝试最后一搏,朝玄却忽而收了剑,拱手行礼:
“我认输,多谢师兄赐教。”
李儒眉心皱紧。
张迁愣住了:“……为什么?你打得很不错啊。”
朝玄道:“时间紧迫,我只学了前三式,三式打完,便再无可用,既只是寻常考校,证明我能习得心法,也算满足了李师兄的要求罢。”他退后一步,自行出了对战场地。
“等等,”张迁叫住他,尴尬道,“我也没怎么学过这剑法……就,就算平局吧。”
弟子们不明所以,黎盏却是忍不住想要拍手大笑。
好,好得很。
就要这股淡然处之、水到渠成的装比感,看李儒脖颈憋得发红,就差拿落霜贴着被他的怒火烤融化了。
朝玄简直就是天生能气死李儒的天才。
不枉他特地给赵遂光送了暗信,借她之手,来煞一煞这李儒的威风。
李昭明也在一旁鼓掌喝好:“帅!”
朝玄回到他身侧,颇有些等待夸奖的得意,问道:“如何?”
黎盏专注看着李儒吃瘪模样,对这位功臣却是敷衍:“很好啊,很厉害,还懂得藏拙,就算只七天掌握三招,也比李儒这个尽会欺负人的强多了。”
朝玄盯着黎盏兴致勃勃的侧颜与发间露出的耳垂,无奈叹气,转过黎盏的脸:“好歹先看我一眼,再说这些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