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沉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这具实体脸上，她有种强烈的预感，她觉得这个实体一定是小季。


    她伸出手，指尖在它近似电脑的脑袋上来回滑动，动作怜惜、温柔。


    最后还是落在唯一和人类拥有共同点的嘴上。


    她反复描摹它的唇形，甚至内心涌出来一股想要双指撑开它双唇的冲动，就好像她本来就应该这样做一样。


    原本昨夜小季自己用清水清理干净的躯干，不该含有任何的味道，无论是它本身的，还是沾染上其他的，都应该在冲刷下消弭。


    姜沉却感觉她浑身上下被浓郁的、独属于小季的香味包裹，令她蛊惑般用双指撬开了它的唇，但依旧不敢深入一寸。


    姜沉和小季做了相似的事情。


    小季是没有想到的，因为它从来不认为姜沉会对自己现在这副样子，打开她欲望的阀门。


    她不讨厌它这颗和人类大相径庭的头吗？不会觉得恶心可怕吗？


    它单方面按照她曾经的反应，给她下了一个定义，它自己觉得无法更改的定义——姜沉不会喜欢它现在的模样。


    并坚定不移维持这个想法。


    姜沉头低得更深，鼻息完整扑洒在小季屏幕，上面浮起一层白雾，又在她微微撤头时，极速散开，恢复原状。


    这个和人类完全不同的脸，没有如同她前段时间在陈银川实验室里见到的大铁块，让她产生到生理上的恐惧。


    反倒让她心颤，一波一波荡漾不停。


    她想起她曾经对吻的描述，她无法否认她对小季产生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欲望，而且燃烧得越来越烈，浇灭不了。


    小季也同样的。


    内里开始输出乱码。


    姜沉实在离它太近了，它的本能提醒它应该迎合自己的用户……


    而现在，它的用户，想要怎么样对待她？想要它怎么做？想要它有什么反应……


    “姜沉，你在干嘛？”


    陈银川的声音冷不丁从她身后传来。


    他全力检测着小季的动向，也就是刚刚那一秒，他看见金穆一闪而过的其中一条隐藏代码，只是还没来得及破解，就又消失了。


    姜沉下意识浑身打了个激灵，迅速缩回想要胡作非为的手：“没有啊，我就是看看实体。”


    小季略带可惜的自动合上双唇。


    似乎某种期待在临界点落空。


    它严谨分析过，如果无人打扰姜沉的动作，可能在十分钟后，她会主动低头吻上来，起初大概是浅尝即止，生涩的唇碰唇。


    预估再五分钟后，她的舌头会像水蛇般带着湿润的热气，入侵它的系统。


    它还在想那时候它应该怎么自圆其说，一个没有被激活的AI怎么会回吻。


    这一切都被一个人突发奇想来打断，全盘毁掉了。


    陈银川扯住姜沉一边胳膊，把她拉起来，蹲下学着她的样子乱摸，妄图找到一些刚刚波动发生的规律：“你刚刚做了什么？”


    小季的代码稳步运行，模拟情绪的代码失去“温度”，降至冰点，冷漠理智通过身上安装的微型摄像头，暗自观察着陈银川在它身上滑稽的动作。


    “什么都没做……”


    姜沉望着陈银川在小季身上来回乱摸的动作，忍无可忍，大力按住他的手，“如果我没看错，你现在的动作像是在骚扰一只没有激活的可怜AI。”


    “我这是在实验。”陈银川迎着姜沉的眼神看了几秒，想要在触碰的手收回来，他又没办法解释他在破除阿穆的代码。


    “不用你了。”姜沉查看了一下时间。“我和金龄小姐会找到别的比你更专业的研究员。”


    “可万一它在路上……”


    陈银川还试图用昨晚那个拙劣的借口。


    “当然，我们非常重视你的专业意见，陈银川博士。”姜沉挑眉站了几步，站在中间，把陈银川和小季隔开。


    陈银川自上而下扫了一眼她们。


    “姜沉，这里只有我带了专业的研究团队。”


    “昨天的确是这样的。”


    听见姜沉的回答，陈银川莫名有种不好的猜测：“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姚金龄昨晚联系了她的团队，现在这个点应该已经到了。”


    话毕，像是和姚金龄心有灵犀一样，一辆车停靠住，一群人带着装备，浩浩荡荡朝她们这个方向走来。


    陈银川的人手远远没有姚金穆这次叫来的人多。


    他审时度势，走到姚金龄面前，语气不再冷淡。


    “一起研究吧，事后我会把阿穆这些年留下的研究成果和你共享。”


    虽然陈银川没有全盘把手里的东西都让出去，但这也算得上是很大的妥协了，不知道是为了姚金穆的隐藏代码，或者别的什么，他就是甘愿低头，放下了他清高的面子。


    “可以。”姚金龄看着面前的人，玩味笑了一下。


    工具变得更加齐全，研究人手也多了，两行人同时开始进行工作研究。


    但仍旧激活不了半分实体，它就是一动不动躺在那里，可又查不出来究竟有什么问题。


    有人提议拆卸重装，重启能解决科技用品百分之八十的问题。


    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蹲在实体旁的姜沉，手轻轻碰着小季：“不可以拆卸，你们有百分百的自信，拆卸之后它就能成功激活吗？这是姚金穆博士生前留下来的机器人，弄坏了你们谁能承担得起责任。”


    姜沉说完这句话，自己都惊讶了一下，她什么时候也变成利用信息去“威胁”别人的人了。


    肯定是被某个坏AI的鼓励教育带坏的。


    小季检测到姜沉触碰它的手指冰凉，还在隐约发抖。


    她早上出门太急，没有多穿几件。


    它抑制住它抬手安慰她情绪的动作。


    小季的代码在乱转，它在做一个艰难的抉择，要不要像那个愚蠢的过去的小季一样，不顾一切抱紧她，哪怕她会害怕，它也甘之如饴。


    “小季，我知道你在。”姜沉这样侧身俯下的姿势一点也不好受，她腰部的肌肉逐渐发酸。


    她调整了一个比这个舒服点的姿势，单手戳着小季下巴，很小声凑在小季耳边继续说。


    “我观察到你动了，我以前不能理解为什么你总能知道我每一个小动作。现在我明白了，因为你一直看着我对不对？今天我也一直看着你，一直看着的话，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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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不知道呢？”


    “所以小季是不想醒吗？没关系，我陪着你吧。我不会让别人把你拆掉的。”


    小季没有真正的心跳，但就在这一秒，它近乎没有什么犹豫地编了一段脉冲，就放在它这副躯干上“心脏”的位置，随着姜沉每个字落下的频率改变节奏。


    排除背景研究人员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她们两个人同在的地方，空气凝滞到容不下除她们之外的所有存在。


    没有回应的沉默里，她们太静，也太近。


    姜沉耳膜边跳跃的心脏上越来越剧烈。


    她捂住自己心口，按压下去，可一点作用都没有，反而一声一声敲击的节奏越发规律，环绕立体般把她包裹其中，不能动弹。


    她懊恼深吸一口气，怎么自己的心脏这么不受控制，跳动声响得震耳欲聋，肯定会让小季听见的。


    研究人员过于兴奋的欢呼，把姜沉从充满心跳声的一人一机环境里拉扯出来。


    “后台检测到机器有激活的波动了！”


    小季毫不惊讶研究员这样惊喜的反馈，它在决定改写的时候就知道，倘若一旦改变程序的编写，在现在这种强监视的情况下，被发现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因为它来不及改写，一秒的时间人眼完全可以捕捉。


    可当它的摄像头投放到姜沉脸上的瞬间，它不后悔，甚至觉得这件事很值得。


    “什么激活波动？”


    姜沉起身询问。


    其中一个研究员很耐心地解释：“我们刚刚后台观测到闪过一秒被激活的波动，虽然转瞬即逝，但后台实实在在记录下来了，这证明我们的激活是有效的，陈银川博士这种业界顶尖的老师完不成的事情，我们做成功了，回去简历上又能添一笔了！”


    姜沉看着研究员沉浸在喜悦的情绪里，没有打扰她的幻想，蹲下把头埋得很低，语气委屈，声音像闷在被子里似的。


    “小季，肯让别人发现你的苏醒痕迹，也不肯起来见见我吗？嗯？偷偷跟我说一句话好不好？”


    小季把心跳声调地更大声，似乎以此来证明不是这样的。


    它只是没有想好怎么见她？怎么最完美地见她？怎么带着这副糟糕的样子面对她？怎么回应她可能失望的眼神？


    小季觉得现在不是时候，它一定会选择一个好日子，用最完美的面貌去面对她。


    那一定要是个好天气，至少是姜沉喜欢的天气。


    那一定要是个好地方，至少是姜沉喜欢的地方。


    那一定要有个好外观，至少完全符合姜沉现实喜欢的人类外形。


    那一定......


    姜沉单手捂住耳朵，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到现在这个地步，她如此焦躁得到一个答案时候，心跳声依旧只增不减。


    可她单手覆在耳朵上的时候，声音小了……


    明明自己的心跳声在捂住耳朵的时候，只会清晰放大。


    姜沉环绕了一圈环境，她所站的小地方，只有她和小季躺下的实体。


    她屏住呼吸，试探般，把另一只手也抬起。


    大部分心跳声被遮挡起来。


    这不是她的心跳。


    是小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