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竞马鞠
作品:《翡翠茱萸》 女宾席上波流暗涌,对面男宾席则一团和气,热闹非凡。少年天子元祈威正与一众亲僚近臣同席享宴。祈威刚满十六岁,生得儒雅文弱,笑起来颇有些青涩,话不多,也不怎么饮酒,静坐御案,任由身旁儿郎们嬉闹。
宰执金霖等老臣经历了午前春猎,体力不支,此时皆退居稍远的雅席。青年儿郎们无拘无束,酒酣耳热,看过教坊司呈上的百戏杂耍,个个坐不住身,都换装上阵打马球去了。祈威见众人纷纷起身,唯有沈君迁静坐在旁,问道:
“两军对垒,沈学士不披甲上阵?”
君迁看书看得出神,未听见皇帝唤他。身边一人捅了捅他,君迁连忙回神,忙搁下书起身回禀道:
“臣球技不精,恐扫诸君雅兴,请陛下允臣旁观。”
他愈是谦让,愈发激起众人玩兴,纷纷起哄催他上阵:
“此处又不是翰林院,哪有管自己看书的道理!”
祈威笑道:“你们也别为难他了,沈学士一向不喜这个。以前他在东宫陪我读书的时候,每每我们狩猎打球,他便坐在边上看他那堆医书药典。老太傅常笑他说,别人是书中自有黄金屋,沈学士却是书中自有茅草——不,药草屋!”
众人揶揄:“沈学士宣药疗疾,雅量高洁,自与我等凡夫俗子所求不同!再说稀世药草反比黄金还值钱哩!”
言毕,都披挂上阵打马球去了。场上一时东西驰突,风回电激,喝彩连连。席上只剩皇帝和君迁二人,君迁仍埋头看书,祈威则取出一张金带弓来看,忽侧过头去唤了君迁的字,将弓递给他,问道:
“见微,你看此物如何?前月登基大典时辽国使臣敬献的——这箭镞据说是用草原金狼王的骨骼所制,百步封喉,锋锐可破铠甲呢。”
君迁忙放下书,颔首道:“确是稀世利器。”
“是吧?”祈威引弓对天,话锋一转,“可午前我用它去狩猎,却连只兔子也未射中,竟白让这稀世利器摧折在手上!”
君迁一怔道:“猎苑众兽本为囊中之物,陛下欲猎,无需亲为。”
“我的箭术丢人是出了名的,你别安慰我了!将那些旷野上的猛兽圈起来供人当靶子,倒也无趣极了。”
祈威苦笑一下,望着君迁,自语似的说道:
“见微,你还记得么?以前在东宫读书的时候,老太傅曾让我讲讲日后治国的政略,我说倘我做皇帝,第一桩事便是废除春猎秋狩,将猎苑中关着的鸟兽全放归山野。老太傅听后唉声叹气,被选来陪我读书的那些同伴也都笑我,唯独你一脸严肃地点着头。我当时便想,我交定你这个朋友了。”
君迁微哂:“年少无忌,陛下不必介怀。”
“是啊,谁能想到一个无忌少年,竟当真成了一国之君呢?奈何春猎礼俗不可违,不得不继续委屈那些生灵了。”
年轻的新帝叹息一声,面带愧色地拍了拍君迁的肩,苦笑道:
“见微,我知你一向不喜这些场合,委屈你苦熬一日。”
君迁忙道:“陛下言重,此间风景宜人,臣在此读书,不觉难熬。”
祈威一哂,垂眸低语:“这些年来,什么都变了,连这春猎场上的景象也大不同往日,唯有你同你手上的那些医书药典没变。”
二人一时无话,都抬头看着热闹的马球场。鏖战几轮,场上人马累得气喘吁吁。对席雍阳长公主忽朗声道:
“你们这群儿郎玩得差不多,该轮到我们女人了吧?先帝在时,曾聚宫娥们马鞠竞赛,如今也不能荒废了——换几匹能跑的马驹来,备好行头,给愿出战的女将们换上!”
女子马鞠已许久不曾在宫中举行,谁知大长公主心血来潮,众贵女毫无准备,都不敢应战。长公主蹙眉道:
“难道一个能战的都没有?想那北地辽女、南国滇女皆善骑射,唯独我们中原女郎成日坐在闺中做女红、学女德,成何体统?”
此话一出,终于站出来几个将门之女,外加长公主选派的几名侍女,勉强凑了支球队。长公主清点人数,问道:
“还差三人,有谁愿战?方才听嘉陵王妃那一席热闹得很,这会儿怎没声了?”
嘉陵王妃那一班贵女你看我我看你,扭扭捏捏,都不出头。金坠有意盖过她们的风头,遂起身自荐:
“妾愿献丑。”
长公主笑道:“还是金宰执家的女郎有魄力!快把我的‘掠地云’牵来,教金五娘子骑上!”
金坠向长公主道了谢,大步走上球场,回头向嘉陵王妃粲然一笑:
“大好舞台,王妃不来同场竞技一番?唇枪舌剑岂敌真刀实剑?”
王妃瞪她一眼,自称亡夫丧期未过不宜玩乐,只派了两个跟班上去应战,耳提面命,教她们无论如何也要给金坠使绊子出丑。
球员聚齐,长公主命人打扫球场,让参与之人皆换作男装,头戴短巾,身着窄袍,与先前娇滴滴的模样大不相同。场上马匹也都换成了适合女子体型的马驹,玉鞍金勒,宝缰花冠,配上女郎们英姿飒爽的身影,在春光下自成一幅别开生面的画卷。
金坠幼时随母亲在乡下杂院生活时便学会了骑马,结交嘉陵王后又被他传授了骑术和马鞠,虽比不过将门女子,对付嘉陵王妃派来的那两个长舌妇还是游刃有余。那二人骂人难听,生得也五大三粗,原想仗蛮力拦截金坠,却被她身轻如燕虚晃过去。其中一个落马摔得狗啃泥,哭丧着爬不起来。另一个没了心气,只在场上浑水摸鱼。
战鼓鸣响,玉马奔驰。场上打得火热,一时香风袭人,粉汗淋漓。儿郎们难得见这场景,个个兴趣盎然,目不转睛,都揶揄君迁:
“沈学士新娶的娘子看着娇娇弱弱,不想竟是个巾帼英雄!看她这般好胜,在家没少欺负你吧?可千万别让她将马球杆带回去!”
“她有球杆,沈学士自有猛药——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君迁任由他们取闹,兀自举书挡住面孔。人在看书,目光却暗暗从书页游离到远处的绿茵场上,遥望着那个纵马挥杆的飒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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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半天回不过来。
女子马球打得如火如荼,几回合下来,金坠那队传射俱佳,接连破门,博得满座喝彩。嘉陵王妃派来围剿金坠的两个女打手偷鸡不成蚀把米,摔得鼻青脸肿,都寻借口退赛了。场上少了人,一时寻不出替补。
雍阳长公主起身道:“难得开心一场,一个个畏手畏脚,败兴得很!罢了,本宫亲征便是!”
大长公主年逾五旬,虽保养得好,毕竟不是打马球的年纪了。女子马鞠本就有违礼法,雍阳竟不顾端庄毅然“亲征”,引得满座惊愕。
雍阳长公主为先帝德宗之妹,因是先太上皇的独女,恩宠逾制,曾出嫁执掌禁中兵权的神武大将军扈严。十年前驸马病故,先帝特许雍阳回宫颐养。长公主性多权略,趁先帝晚年多病、太子少不更事,自此广树党羽权倾朝野,金霖便是她麾下最倚重的一员酷吏。朝中清流对此敢怒不敢言,尤其是翰林院的那些理学名臣,听说长公主竟要亲自上阵打马球,个个拉长了脸,阴沉不语。金宰执则不敢怠慢,扭头命人去鞍前马后地张罗起来。
长公主见场上还缺一人,问道:“还差一人,谁愿随吾出战?”
皇帝元祈威忽道:“朕记得众太妃之中亦有好马球者,良机难得,何不请出随姑母一战?”
长公主看向静悄悄的后宫席:“哦?是哪一位太妃?”
宰执夫人叶氏起身道:“禀大长公主,叶贞太妃自小擅骑术,先帝曾组宫娥马鞠队专为太妃游伴呢——快看,太妃正跃跃欲试哩!”
众人顺势望去,一眼便看见太妃席间翘首端坐着的一位少女。看面容不过十八九岁,身形娇小,白净纤细,若不知她便是先帝极宠的叶贞太妃,凭谁都会以为她是坐错了席位。
金坠远远看见贞太妃,一时恍如隔世。太妃小她三岁,闺字灼,是她叔母叶氏的族女,若按辈分排,算是她的远亲。三年前叶灼被选进宫中赐封贞妃,为这个已然华贵的家族再添无上殊荣。去岁末先帝驾崩,叶灼小小年纪便晋为太妃,在这春宴上与年长她数轮的前朝后宫佳丽们端坐一处,晒着难得一见的宫外暖阳。
先帝丧期未过,身为太妃上场打马球绝不合宜。叶灼年轻的眼中虽有向往,一时不敢应声。雍阳长公主道:
“贞太妃不必拘谨,你年纪还轻,难得春猎游宴,没那么多规矩,随性便是!先帝在时也喜欢看大家开心热闹。你瞧我这把老骨头不也披挂上阵么!”
祈威微笑着望向叶灼:“贞太妃就出场吧,一局便好。少了你,这场好仗可打不起来了。”
天子劝请,贞太妃只得赧然起身,随大长公主去换了男装,一同迤逦步至绿茵场上。金坠等人连忙下马恭迎。太妃上前扶起她,莞尔一笑:
“五姊姊别来无恙?”
金坠一怔,忙恭敬道:“托贞太妃洪福,一切如常。太妃贵体安好?”
“我很好。”贞太妃柔声道,“我从不知五姊姊也会打马球呢!早知你打得这样好,往日就该多寻你切磋。”